“楊!”
屋內(nèi)一根蠟燭點(diǎn)燃了一片光亮。微火如豆,卻在老乞兒的聲音下略做顫動。
小乞兒小聲念叨著陌生的姓氏,第一次有了姓氏的小家伙,止不住內(nèi)心的澎湃,激動的又蹦又跳。可就在此時,小乞兒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奇的問道
“爹爹,是洋槐樹的洋嘛?”
老乞兒被小乞兒一語驚醒,從簡陋床上癱了起來。好熟悉的一句話在老乞兒心中回蕩,不知何時便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木易之楊…”
可正說一半之時,老乞兒突然收住嘴。小乞兒聽著老乞兒嘴中念叨的話,并未察覺老乞兒臉色的變化,執(zhí)著的沉浸在自己的姓氏之中。
“木易楊,木易楊?!狈捶磸?fù)復(fù)的說了好幾遍。
“寒兒,此事絕許不再提?!?p> 老乞兒堅(jiān)柔并進(jìn)的話語令的小乞兒心生疑惑。緊接著又聽得老乞兒物是人口氣,感概的說道:“你只要記住你姓楊便行了?!?p> 老乞兒對于時過境遷,日新月異的改變早已是心如死水。
小乞兒也是默默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人生第一次記住了自己的名字———楊寒。但卻是在自己五歲的時候。
愿君三冬暖,愿君春不寒。老乞兒五年來陪伴楊寒的時間只有這短短的一載。內(nèi)心滿是愧疚與自責(zé)。這也是老乞兒在楊寒出生之時便早已知曉的結(jié)果。取名寒兒,希望將來寒兒能夠不寒了老乞兒的心,知道老乞兒的用心良苦。
一老一小,在微微的火光之影中若隱若現(xiàn),隨著燈光的稀弱,倆人漸漸的沉寂在了無邊的黑夜。
而在余州城另一處,較與西巷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即便是夜里依舊是燈火闌珊,百家通明。
江晚兒急急忙忙的便趕了回來,由于天色昏暗,整個心都是緊緊的揪著,嘴中還念念碎碎的怪罪著唐猛讓她一個人獨(dú)自回來。
剛到門口,便見得大門緊緊的栓著。江晚兒悄悄地上前瞄了一眼,確認(rèn)了沒有人又偷偷摸摸,輕手輕腳的繞到了后門。倘若從正門進(jìn)去則免不了一頓訓(xùn)斥。
見到后門虛掩,高興的江晚兒便立刻上前輕輕的推了一個小口,如同小貓一般敏捷的溜了進(jìn)去。正當(dāng)晚兒掩上門扭頭過來,一個人影忽然閃到了江晚兒臉上,整個人完全被黑影包裹住。
江晚兒嚇了一跳,打了個驚戰(zhàn)。透過皎潔的月光,兩顆星辰般的大眼睛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自己的哥哥,江承。
一身整齊的黑色長袍,褐色的發(fā)冠,玉樹臨風(fēng),相貌堂堂,一副公子模樣,若不是月光襯著,自己可能都看不見他站在這。
晚兒看見自己哥哥悄無聲息的突然出現(xiàn),心里一下便慌了,心想:“糟糕,又被逮住了?!泵黠@這不是江晚兒第一次晚歸,也絕對不會是最后一回。
看到一副臭臉的江承,自己心里清楚,這下又少不了一頓訓(xùn)斥。立刻,江晚兒便先發(fā)制人。瞪著一雙珍珠般的大眼睛可憐楚楚的撒嬌道:
“哥~”
“少來這一套,這么晚才回來做甚去了?”江承一股成熟而低沉的聲音從身上散發(fā)出來,雖然語氣略微帶著一絲的嚴(yán)峻,可江晚兒的辦法還挺見效,一直嚴(yán)肅的繃著臉的江承一下松弛了很多。
“這不是去富春街逛市去了嘛,看見了好多好多的寶貝,琳瑯滿目,簡直太漂亮了。然后…然后就貪玩了一會兒,所以就回來晚了?!苯韮呵缮嗳缁桑斆髁胬膽?yīng)付著江承。
江晚兒又下意識的將帶著手鏈的手往后縮了縮,心想:“得虧是天黑,不然這手鏈定然是要被發(fā)現(xiàn)的。”
緊接著江晚兒又跑上前去拉住江承的胳膊撒嬌的說道:“哥~你別生氣了嘛,我知道錯了?!?p> “那我怎么聽府中人說你是跟慶門的人一同去的呢?”江承雖在妹妹“柔情似水”的模樣中潰敗下來,可依舊是不依不饒的問道。
“誰?誰說的?讓他出來當(dāng)面與我對質(zhì)!”沒想到一向溫柔可人的江晚兒在哥哥面前也同變了一個人似的,蠻不講理,可比起那些飛橫跋扈的千金們確實(shí)是大相徑庭,截然不同?;蛟S晚兒只有在江承面前才會這般如此。
“我親眼看見的?!苯兄澜韮簳@么說,便早早想好了對策,冷淡的說道。
“我那是路上遇到的,不是哥哥想的那樣?!苯韮杭泵Φ慕忉尩馈<埌蛔』?,藏不住羞答答的紅潤瞬間泛起了漣漪。
剛剛還蠻不講理的同江承爭辯,一下子卻變得一副羞滴滴的模樣。江承看見妹妹這副模樣,便語重心長的跟江晚兒說道:
“晚兒,不是哥有意阻攔你們,你也是曉得,哥也跟你說了數(shù)回,不讓你同其他江湖勢力有所往來,咱們江家在余州這片土地上中不過是滄海一粟,冰山一角。盡管江家壟斷了余州地域的大部分商業(yè),可是對于那些舉足輕重的勢力來說,微不足道的就如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p> 這些話江晚兒聽了很多遍,每次江晚兒犯錯,都會被這樣訓(xùn)斥。這次是哥哥江承,下次可能就是父親江山。漫不經(jīng)心的江晚兒粘著江承的胳膊,而對于哥哥說的話一句也是沒聽進(jìn)去,心心念念著其他東西。
江承的高瞻遠(yuǎn)矚也許對于江晚兒來說并沒有這么重要,強(qiáng)行灌輸著的一些理念也只會適得其反。卻不曾想過江晚兒的感受。
“我們江家中立在江湖幾十余載,倘若我們與江湖中任何一方勢力珠聯(lián)璧合,勾連成盟。即便是不會給我們江家?guī)頊珥斨疄?zāi),也難免落得個眾矢之的的下場呀”
“可這不是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嘛?!苯韮横樹h相對的辯解道。
正中下懷的江承勃然而怒,扯著嗓子便對江晚兒訓(xùn)斥道:
“晚兒!你怎么這么執(zhí)迷不悟。這怎能拿現(xiàn)在與之相比?多少人眼紅我們江家這幾十年來的成就,又有多少人虎視眈眈的想要取代我們江家。不能因?yàn)橐粫r的糊涂而讓我們江家半輩子的基業(yè)付之東流呀!這是對你說的話不負(fù)責(zé)任!更是對江家不負(fù)責(zé)任!唇亡齒寒這個道理不用我來講給你聽吧?”
江承的心里埋怨江晚兒執(zhí)拗的態(tài)度,不理解自己的做法,不為江家著想,才會如此生氣。
這下晚兒也是真的急了,撒開了江承的胳膊,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一下沒忍住,便流了下來,不知所措的哽咽道:
“可是我是一個人呀,又不是爹爹,也不是哥哥你。”
倆人正如兩匹背道而馳的駿馬,互不相讓。江承看見淚如涌注,哭紅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心里還是沒有忍住對妹妹的保護(hù)欲,便服了軟。安慰著:
“我的傻妹妹,你也是江家的一份子呀,你的一舉一動也代表著我們江家?!?p> “說的好!”
見倆人相對之時,一個沉寂已久的聲音從兩人耳邊緩緩傳來。猶如蘇醒的雄獅,鏗鏘有力,威嚴(yán)蓬勃。
聽得熟悉的聲音,兩人立即停止了交鋒。不約而同的朝聲音方向看去。只見江晚兒止住了抽泣,拔起了小腿就跑,嘴中更是膩歪的喊著:
“爹~”
“父親?!眱扇水惪谕暤暮暗?。
此人便是江家家主,江山。
沒等江山說下一句話,江晚兒便一把抱住了江山的脖棱子。年近古稀的身體仍然老當(dāng)益壯,一下便接住了自己的女兒,寵溺的說道
“晚兒,你哥哥說的沒錯,這次可真是你糊涂了?!?p> 江山的聲音很溫柔平和,讓江晚兒心里暖暖的。擦干淚水的晚兒滿懷歉意的說道:
“爹爹,晚兒知錯了?!?p> 認(rèn)錯了的江晚兒如同一只受傷的小鳥,微依在江山的身邊,江山用手輕輕拍打著著江晚兒,輕聲說道:
“好了,罵也罵了??烊鲩_爹爹,都快被你勒紅咯。”
晚兒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抱著父親,趕緊撒了開。一個十七八的小姑娘摟著自己父親脖子哭泣,自己想想自然臉上紅了一片。父親沒有怪罪自己已經(jīng)是最大的寬容了。
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很快的這江家的兄妹在江山的調(diào)和之下,有了一個和平的收場,不然今夜不知會出什么幺蛾子。
江承也是跟晚兒道歉:“晚兒,別記恨哥,哥今天卻是話語重了些?!?p> “怎么會呢,哥哥。你也是為了江家著想,是晚兒任性了,哥哥不要記恨我才是?!苯韮簺]想到一如即讓凜然正氣的哥哥會給自己低頭道歉,由悲見喜,立馬樂呵呵的對哥哥說道。
此時江山接著話語:“你哥一向穩(wěn)重,此番作為也是咱們江家所周。既然江承都愿意低眉跟你握手言和,說明你哥心里已經(jīng)不生氣啦。”
江晚兒又立馬撲騰撲騰的跑過去,再次抱住江承的胳膊,小鳥依人,楚楚的說了一句:
“我知道,哥哥最好了。”
江承看見妹妹的模樣,如融化了的冰霜,在心頭化開,雖有涼意,可帶來更多的是一余溫暖,江承對著依人的妹妹喃喃道:
“傻妹妹,哥知道你心里有余門的那小子,不是哥哥說話不中聽。可你這么晚回來也沒見有送你呀,甚至一個護(hù)衛(wèi)都沒?!?p> 江晚兒聽了心里也是委屈的很,可不知怎么了這種委屈讓自己變成了一股子的力量。再次幫著唐猛辯解道:
“哥,他那是有急事~”
站在一旁的江山炳若觀火,權(quán)衡利弊之間擘兩分星。是非所然驅(qū)使著江家進(jìn)退維谷,也不得不在萬全之策時未雨綢繆。
江承看著一臉癡迷的模樣即是心疼又是著急,卻不想讓妹妹再次傷心,便順著心意說道:
“罷了罷了,由你去吧?!?p> “父親,那我便先回屋,您早些歇息?!闭Z風(fēng)一轉(zhuǎn),江承便回了房間,顯然心里是有些失望的。
“去吧承兒,我與你妹妹再絮叨兩句。”江山話語很輕,和善的說著。
江山對于這連璧賁臨的兄妹倆。如數(shù)珍寶般的呵護(hù)著,生怕是有一絲的委屈。
“晚兒,你哥雖說是原諒你了,爹爹可從沒說原諒你。”此時,江山才對江晚兒露出真實(shí)目的。
江晚兒心底我早有準(zhǔn)備,知道爹爹肯定不會這么容易就放過自己,但是撒嬌的說道:
“爹~晚兒真知道錯了?!?p> “可是真知錯了?”像是照明燈一般試探的詢問著晚兒,江山心里如明火般亮堂堂,知道自己女兒還會有下次,便說道。
“真噠?!苯韮嚎蓱z楚楚的對著爹爹說道。
“那也要罰。”見一臉認(rèn)真的江山不像是在開玩笑。
“為何呀”江晚兒故作糊涂。
“對兄長不敬,對家規(guī)無視。其余不說就這兩條你也難逃懲罰?!痹缭缇蜑榻韮憾ㄏ碌摹白锩?,江晚兒亦是無言還口,一時語塞。
“看你態(tài)度較為端正,便大懲小戒饒過你這次,再有下次決不輕饒。”江山緊接著又對晚兒說道。語氣雖然柔和清淡,言語間卻充滿著嚴(yán)峻的力量。
江晚兒一聽父親不再嚴(yán)厲追究自己,便是如小鹿亂撞一般,便小心翼翼的試探道:
“爹爹,是不是我不用受罰了?”
“禁足三日?!眳s見江山簡單的說了四個字,便轉(zhuǎn)身回了房,連給江晚兒開脫的機(jī)會都不給。
很是苦惱的江晚兒,匆匆的回到房間。剛到房門口一個侍女還在苦苦地等著江晚兒回來。江晚兒也是忽然忘記了侍女小春。
“小春?!苯韮汉暗?。
一眼瞧見匆匆回來的小姐,小春立馬上去迎接,著急的說道:“小姐,你這是去哪了,可急死我了?!?p> 聽得炮語連珠的小春,晚兒嘿嘿一笑。可見兩人的關(guān)系甚好,便關(guān)心著說道:
“爹爹和哥哥沒有罰你吧?”
“沒有沒有,只是著急小姐?!毙〈黑s忙回答道。
“無事就好,我被爹爹禁足三日,正苦惱著呢!”江晚兒埋怨道。
“小姐,家主也是擔(dān)心您的安危呀?!毙〈涸谝慌詣裾f道。
“罷了罷了,你先回去吧,我要回屋休息了?!苯韮盒慕蛊v,有些語重心長的說道。
此夜,晚風(fēng)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