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舌戰(zhàn)群儒（5）不針對你

　　自薛良認輸，便無人再找王寒爭論娛樂與學術的問題了。

　　非薛良不善辯，而是王寒此人，思維太過神異，與常人不同，又極其的……有能量，有一種超脫當前空間與時間的慨然能量。

　　王寒立身處世的規(guī)則，給人以極大的震撼，讓人不禁想起“鐵肩擔道義，妙筆著文章”之類的話。

　　他說百鬼夜行，有人混跡在鬼巷，樂此不疲，比鬼還高興，冷斥那些對世事只會袖手旁觀說三道四的絕情無能之輩，他說老了也要與年輕人在一起，用不老的信念祭奠青春的年華。

　　他令很多人感到動容，甚至包括一些對手。

　　薛良敗陣卻云淡風輕，不懼隊友的譴責，直言心服口服。

　　這在“討王黨”中引發(fā)不小的暗流，有些人心中念頭急轉直下，都仔細觀察起王寒這個人來。

　　三十位挑戰(zhàn)者中，即便是再堅決批判王寒的人，像謝靜，之前也并沒有與王寒有過多少接觸，不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不了解的情況下怎么對一個人做出評判？他們只能根據(jù)已有的傳聞來判斷，這便有很大的可能會誤判。

　　現(xiàn)在看來，當時的很多輿論，都太武斷了，人云亦云。

　　謝靜下江南的時候，心里想的是王寒與曾經(jīng)的自己太像，不知道天高地厚，自己便要將他教訓一二，讓他及早認清現(xiàn)實，不要做無謂的幻想。后來辯輸，心神一直黯然，她在想自己以后何去何從，自己的路走錯了嗎，為什么她放棄的路王寒走通了，從今往后，是隨波逐流，還是逆流而上？

　　她想不清，陷入迷茫。

　　劉逸見眾人情緒不高，冷聲道：“王寒這點手段就讓你們屈服了？他心里定然在笑各位的愚蠢！薛良，他的理論有很多漏洞，要不你再上一場怎樣。”

　　“劉兄，不要逼人太甚嘛，我可聲明，我是代表學校來參賽，不是報私人恩怨的……馬前卒我已經(jīng)當了，責難我就不奉陪了，關于學術漏洞方面，你們提吧，我聽著就好?！毖α颊f道。

　　“現(xiàn)在挑戰(zhàn)方還有人發(fā)言嗎？”

　　“如果沒有，我們將在十分鐘后宣布第一輪比賽結果?！?p>　　主持人雷滅進行詢問。

　　“當然有，請稍等片刻，我們商議一下?！眲⒁萁型?，他知道很多人沒了主見，這時候需要他來完成這個無領導小組的整合。

　　三分鐘后，鄧敏霞和陳斯洞舉牌，陳斯洞稍慢，由鄧敏霞提問，這個女生眉清目秀，說話也細聲細氣，我見猶憐的柔弱。

　　“王寒同學，我不是找茬，就純粹的跟你探討一下學術，想問你幾個問題……”

　　王寒知道正戲來了，敵方團隊辯論失敗，就會直接來驗他的理論水平，如果他的水平顯得很菜，那些理論就自然與他無關。

　　“請問?！?p>　　鄧敏霞手里抱著一本粉色筆記本，密密麻麻全是字，寫了不少東西。

　　“王同學，在行業(yè)生命周期理論模型里，你描述了行業(yè)產(chǎn)品從誕生到衰退的四個階段，但是你說這個模型不能將同一產(chǎn)品的不同型號、質量、規(guī)格考慮在內(nèi)，這就與復雜的現(xiàn)實情況不能結合，是不是代表著這個理論其實并不實用？那么我們研究它的意義在哪？”

　　王寒嘴角抽了抽。

　　我不是找茬，就純粹的跟你探討一下學術……

　　這確實不是找茬，是砸場子。

　　“鄧敏霞同學，你首先要理解什么叫站在整個行業(yè)的角度來考慮問題，不過，因為你目前還在上學，缺乏實踐經(jīng)驗和對業(yè)務的了解，視野還沒辦法能高到俯視縱覽整個行業(yè)……”

　　王寒深知學校所學的東西的局限性有多大，有前世的經(jīng)歷，他相當清楚業(yè)務這種東西不是一個沒有就業(yè)的學生可以想的明白的。

　　就像一個每天都看電視劇的人，只要他沒接觸過視頻剪輯，他永遠不知道這種東西是怎么制作出來的。工作也一樣，賣茶葉蛋的老板不可能會煉鋼鐵，設計衣服，造房子，根本不是一個業(yè)務。

　　鄧敏霞俏麗的臉蛋有些垮塌，心道你自己不也是個學生，那憑啥你能知道。

　　“這樣，你排除其他的干擾因素，你想想，影響一個行業(yè)發(fā)展階段的指標可能有哪些？”

　　王寒試圖引導對方走向正確的思路，但是對方似乎不太開竅，有點迷糊的樣子，就聽著他在那說，有時候還做筆記。

　　我的問題很難嗎？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頓了頓，看向鄧敏霞。

　　“那個，我問一下，你現(xiàn)在大幾？”

　　“大一?！?p>　　王寒一臉黑線。

　　他說怎么感覺這個選手有點不對勁。

　　什么是大一？從高中步入大學，思想剛剛完成階段進化，從研究語數(shù)英試卷到研究社會經(jīng)濟，這里面有大大的不同。等到大三實習，很多學生才能窺得一棱半角。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幾年，才敢說大致上看清了社會的一些形態(tài)。

　　否則根本沒接觸過，沒辦法從宏觀的角度來思量，王寒估摸著，鄧敏霞對目前有哪些業(yè)務門類可能都不太清楚。

　　“怎么了王寒同學，你看不起大一的嗎？”

　　“那倒沒有，我就了解一下你的學業(yè)情況……”

　　王寒揉了揉眉心。

　　他就搞不懂，一個大一小學妹摻和在這種事情里干什么，在網(wǎng)絡上反對他這么兇猛，居然都混到討王聯(lián)盟三十人的位置來了，為啥……我跟你有仇么。

　　另一邊劉逸也傻眼，他說怎么這個同學有點面生，好像不是他們那一屆的，看她自告奮勇就同意讓她出戰(zhàn)，這特么的！

　　鄧敏霞思考著王寒剛剛的問題，影響行業(yè)發(fā)展階段……有哪些指標，頭疼，產(chǎn)品應該是吧。

　　“產(chǎn)品，用戶，競爭對手，還有……額，科學技術的變化？”

　　“嗯鄧敏霞同學說的不錯……”王寒摸了摸鼻子，也看不出來在想什么，表情又恢復了木頭。

　　本來他想鼓鼓掌的，但是又覺得鼓掌反而有些不妥，似乎像是嘲笑。

　　“識別行業(yè)生命周期所處階段的主要指標有市場增長率、需求增長率、產(chǎn)品品種、競爭者數(shù)量、進入和退出的壁壘、技術變革、用戶購買行為等，導入期……”

　　“在成熟期以前，幾乎所有的行業(yè)都具有類似于S形的一條線，我們叫它生長曲線。”

　　“而在成熟后期大概分成了兩種類型，第一種是長期穩(wěn)定，第二種是快速衰退。因此又會在S末端生成兩種不同的曲線，一個比較平緩穩(wěn)定，另一個很陡，這個我在直播時并沒有講到，emmm忘了?！?p>　　“噗嗤”

　　對面不知是誰笑出了聲，是個女生，再望過去，又沒了。

　　劉逸臉色一青。

　　他覺得自己這邊一定有人立場出現(xiàn)了問題！

　　王寒望了兩眼，沒太在意。

　　“行業(yè)生命周期曲線只是一條近似的假設曲線，實際中銷售量繪制出來的曲線遠不是這種平滑規(guī)則的，所以對識別行業(yè)發(fā)展處于哪一階段很有困難，識別不當就會導致戰(zhàn)略上的失誤……那么就有人問我了，既然你這條線都不準確，那還要它做什么？可是各位同學，做學問，當然要先提出問題，然后再探討，真理不辯不明，但是首先要有可辯的問題……我也沒奢求自己說的東西能有多大作用多大貢獻，覺得有用的人自然會用到，覺得無用的，怎么都是一堆糞土。”

　　“噗”

　　對面有人笑噴。

　　跟之前不一樣，這次是個男生。

　　劉逸看清了，是喬磊！這畜生！

　　這種場合突然笑噴確實顯得有點另類，29個人都望著喬磊。

　　“對不起，失態(tài)了?！眴汤谟X得王寒的自我挖苦像在罵人，罵的還挺精彩……算了，憋回去，忍住。

　　“王兄，不好意思我又舉牌了，不過我不是針對你啊，你別誤會，我只是想問你個問題……”不打算發(fā)言的薛良又舉起了牌子。

　　王寒臉黑，不是針對我，聽意思就像要針對我一樣，前面還有個說過一模一樣的話的人。

　　他忍不住看了看鄧敏霞。

　　鄧敏霞驚訝，看我干什么，我又沒說這種話，我說的是“我不是找茬，只是想和你探討學術”。

　　劉逸咬牙切齒，這些人眉來眼去的在干嘛，他們在演戲嗎！

　　薛良的水晶臺緊鄰劉逸，就在旁邊，他感覺到了劉逸的不滿，但裝作沒看見。

　　“王兄，根據(jù)生命周期這個理論來看，企業(yè)是根本做不到永續(xù)經(jīng)營的，必然有衰落的一天。但是我記得你在第一天直播講的第一句話就是，企業(yè)想要長盛不衰，就必須制定明確的企業(yè)戰(zhàn)略……這是不是有點，矛盾？你別介意，別說我鉆牛角尖，咱們就隨便聊聊，關于企業(yè)長久經(jīng)營這個問題?！?p>　　王寒覺得，說“我不是針對你”這種話的人果然不可信。

　　企業(yè)長盛不衰，永葆青春，這個問題問的很大很吃力啊。

　　別說是他，就算當場的教授們，又有幾個有確切的答案呢，這本就不是他可以解答的問題。所以，自己是低調認慫，還是再爆發(fā)一回？前世管理學大師們的理論已經(jīng)快生銹了吧，要出鞘嗎。

　　解這個問題，不該直接去解，而是要一個一個的分析那些大師們研究這個問題留下的痕跡——他們的研究過程及理論成果。

　　最后下自己的結論。

　　“關于企業(yè)長久經(jīng)營啊，其實有很多很多的理論角度，來來來，別站著我們都坐下來說……”

　　然后就出現(xiàn)了詭異的一幕，辯論場上敵對兩方全都坐著，開始聽王寒講故事，講那些，“聞所未聞”的事情。

　　“曾經(jīng)有個人，叫錢德勒…全名是艾爾弗雷德·錢德勒！”

　　“他寫過一本書，叫《戰(zhàn)略與結構：美利堅工業(yè)企業(yè)史上的若干篇文章》。這本書通過對汽車、石油等公司的成長過程進行研究，提出了企業(yè)擴張的五個階段：創(chuàng)業(yè)、橫向合并、縱向一體化、海外一體化、海外擴張和多元化……”

　　比賽現(xiàn)場，有的人不時面帶思索，有的人表情驚訝，眾生百態(tài)。

　　評委團的老爺子們聽著，聽著，再聽著，然后就開始哆嗦。

　　王寒講的興起時揮著手，像一個號召全軍的將領。

　　“還有個叫葛雷納的大學教授，他認為管理問題都是由時間造成的！對于任何成長的東西來講，最顯而易見的就是它的年齡！”

　　“葛雷納發(fā)現(xiàn)了演變和變革的區(qū)別，企業(yè)的每一個階段過度，都要經(jīng)歷變革的陣痛……”

　　現(xiàn)場觀眾漸漸感覺到好像哪里不太對勁。

　　在哪呢，到底在哪呢？

　　他們覺得視線里出現(xiàn)了什么不一樣的東西，就像一個人坐在電影院看電影時，驀然察覺到角落里竟然有兩個人不知道在干什么，雖然目光還沒有集中到那里，但是眼睛的余光已經(jīng)率先察覺了，也可能不是眼睛的余光，而是一種什么其他的人體特殊感官。

　　但他們確確實實的感受到了，這個體育館大廳里有異樣的事情正在發(fā)生，令人感到格格不入，于是有人尋找起來，四處亂看。

　　當他們目光移動到評委團位置時，突然呆住了。

　　我去，那些教授和嘉賓，怎么都在瘋狂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