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娘坐在廂房的窗戶前，望著小院中正在畫畫的張?zhí)煺?。還有端坐在繡墩上，俏兮美兮的張云彩。
她娥眉輕蹙，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她對自己這個兒子，是越來越看不透了。會練兵，會打仗，會治病，會作蛋糕，會說羅剎話，對天下大勢，也能分析得頭頭是道。
她本以為，那就是她兒子的極限?，F(xiàn)在，居然又看見他會畫畫！
才9歲的小孩兒，他的身軀內(nèi)，到底還有什么是他不會的呢？
難道說，他的靈魂，經(jīng)過老祖宗的調(diào)教，就會變得如此出色？
可是，他畫畫，為什么專門找大姐張云彩，而不是去找二姐張云霞，三姐張云飛？
是不是大姐張云彩長得比較漂亮？
一想到這里，姜玉娘心中怔住了，她招手叫來身邊的侍女，細(xì)聲地對她說了句什么。
那侍女就點(diǎn)點(diǎn)頭，悄然無聲地退出廂房……
不一會兒，只見她從張?zhí)煺训姆块g里，手里拿著張?zhí)煺旬嫷囊环喴椎貓D，快步地回到姜玉娘的身邊……
姜玉娘看著地圖，越看心中的疑惑就越大。秀眉就皺得越緊。忽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忙對侍女說：“快，快去把陛下請來，就說我有要事找他?！?p> 張立典很快就來到，他一進(jìn)廂房，便略有不安地笑道：“王妃找我來，是有什么要事商量嗎？”
自從他娶了姜玉娘后，十八年來，無論什么時候，他對自己這個出身將門的正妻，心里都有點(diǎn)犯怵。好像虧欠她太多太多情分似的，在她的面前，還沒說話呢，氣勢就先弱了三分。
對于她插手部落的事情，張立典也懶得去管，反正他去管，也未必管得比姜玉娘好。與其夫妻倆為了那么點(diǎn)雞毛蒜皮的小權(quán)力，吵個不可開交，讓別人看笑話，還不如放心讓姜玉娘去管。他自己樂得清靜，去“軍械制造局”多打造出兩門火炮，它不香嗎？
“你先看看這個，”姜玉娘把地圖交給他，又指著小院中的張?zhí)煺?、張?zhí)觳蕦λf，“再看看他們在做什么，你就明白了?！?p> 張立典拿過地圖看了幾分鐘，又抬頭看著正在畫畫的張?zhí)煺?，見到他畫的是張云彩的肖像，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的臉色登時就氣得發(fā)紫，眼看著就要發(fā)飚。
“我可警告你，昭兒也就是想想，還沒要真去做呢，”結(jié)婚十八年，姜玉娘對張立典的脾氣，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她見到丈夫要發(fā)飚，就在旁邊淡淡地說，“你要是為了這事，敢動我孩兒一指頭，我可跟你沒完?！?p> 姜玉娘的話，讓張立典立刻冷靜不少。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冷笑著說：“王妃放心，小四我也寶貝著呢，那里舍得對他動粗？就罵他幾句，教訓(xùn)教訓(xùn)。免得他以后，為了達(dá)到他那些什么亂七八糟的目的，連自家人的生死也不管?！?p> 這時候，張?zhí)煺褞蛷堅撇十嫷男は瘢呀?jīng)畫完。張云彩幾步跑過來，喜滋滋地拿著自己的彩色肖像畫，美眸閃亮，美呵呵地夸著張?zhí)煺?，把她畫得太漂亮了?p> “彩兒，你先回你娘那里。父王有要事找小四商量?！?p> 張立典夫婦二人，見他們畫完肖像，就慢慢地來到他們身邊。
張立典伸手把張云彩手中的肖像拿過來，再隨便找了個理由，把她打發(fā)出了姜玉娘的小院。
等張云彩走遠(yuǎn)后，張立典面沉如水，手指著肖像，冷笑問張?zhí)煺眩骸靶∷模隳懿荒芨嬖V我和你娘，你畫你大姐的畫像，到底想干什么？”
“沒干什么，就是畫著玩玩，”張?zhí)煺炎隽颂澬氖拢砬楹懿蛔匀?，閃爍其詞道，“我見大姐手中有彩色鉛筆，就畫一幅來玩的，打發(fā)時間，沒別的意思?！?p> 他以為和親的想法還沒有人知道，還能掩飾過去。就隨便找了一個借口，企圖混淆過關(guān)。
“撒慌！”
張立典見張?zhí)煺堰€不愿意承認(rèn)，他畫張云彩的肖像，就是準(zhǔn)備送她去和親的。心中火氣立即上頭，把那幅簡易地圖也拿出來，和肖像畫一起，“啪”地塞到張?zhí)煺训氖稚稀?p> 然后，他低沉著聲音道：“小四，你心里想什么，凡是有腦子的，只要看見你姐的畫像，還有你畫的地圖，都會知道，你是想把你大姐送去跟湖東那群混蛋和親，對不對？”
“不是的，父王?！?p> 張?zhí)煺岩姷阶约旱拇蛩?，被父母窺探到，就像一個正偷糖果吃的小孩，被逮了個正著似的。
他非常尷尬的說，“土謝圖汗部太強(qiáng)大了。湖東的東布里亞特人是他們的附屬，我們想在湖東之地站穩(wěn)腳跟，就必須與他們打好交道。
父王，我是想在土謝圖汗部中，找一個和大姐年紀(jì)相仿的臺吉，介紹他們認(rèn)識，看看他和大姐有沒有緣分。
如果有緣分，雙方都樂意結(jié)婚，那就結(jié)婚。不然就一拍兩散，父王，這跟和親可是兩碼事?！?p> “那也不行，”姜玉娘拿手帕出來，擠在張立典與張?zhí)煺阎g，一邊幫張?zhí)煺巡粮蓛羰种割^，一邊插話說，“大姐是你父王、大姨娘和天福大哥的心頭肉，
你敢拿大姐的終身大事，去討好什么大部落的臺吉，誤了大姐的幸福不說，往后在家里，你這一輩子，也別想再得到安生！”
“可是，如果不和土謝圖汗部聯(lián)姻，我們就沒辦法迅速在湖東站穩(wěn)腳跟。
以后，我們在湖西、在葉尼塞斯克和圖魯漢斯克得到毛皮。
去恰克圖賣的話，每一次都要給土謝圖汗部抽去百分之二十的毛皮，當(dāng)作商業(yè)稅，父王、母親，你們不覺得這很憋屈嗎？”
張?zhí)煺训脑挘審埩⒌湎仁倾读艘汇丁?p> 很快，他就目光怪怪、恨鐵不成鋼地張?zhí)煺颜f：“小四，其實(shí)交好一個大部落，除了聯(lián)姻之外，還有很多種辦法。譬如，認(rèn)干爹，結(jié)安答，簽訂同盟協(xié)議等等。
再說，我們的火車上，有那么多老祖宗送來的好東西，你挑三四件送過去，還怕打動不了土謝圖汗部的大汗？
好好想想吧，如果實(shí)在沒辦法，聯(lián)姻也可以，是你自己去娶土謝圖汗部大汗的小孫女。想讓你大姐去，門兒都沒有！”
說罷，氣呼呼的張立典，就拉著還在焦慮的姜玉娘離開了小院。留下滿臉愕然的張?zhí)煺?，緊鎖眉頭，在小院之中，佇立發(fā)呆……
秋水滿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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