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就是在丁總店旁邊的一個茶社吃的特色簡餐。蘇市這邊的午餐一般都是比較簡單的，晚餐一般才是正餐。這和王慕軒皖北老家不一樣，那里的人們在中午時候喜歡大吃大喝，整個下午就無法辦理正事。蘇市人都喜歡把下午的時間充分利用起來，這樣才有效率，珍寶城的賭石也就是在下午進行。吃過午飯，武局和蘭總有事先走了，丁總在店里處理事情，猴子就領著王慕軒來到了珍寶城的一樓。
一樓是個布局很緊湊的院子，估計有幾十家門面，每個門面都有自己的字號，透過古式的門窗可以看到里面陳列著各種玉石雕刻的大小擺件。
在一樓最東面的一排商鋪門都是敞開的，門口擺放了許多大小各異的石頭，有黑色的，有黃色的，還有褐色的。石頭前蹲著許多人，拿著小型的手電筒貼著石頭照著。耳邊還有切割石頭發(fā)出的嗡嗡聲。
王慕軒隨著猴子來到一家店門口，店的正上方掛了一塊黑色的匾，上書“緬翠閣”?！皬埧?，帶朋友來啊，看看，有結緣的嗎？”這家店應該是猴子熟悉的，不然里面的老板不會看見猴子來了，就趕緊從里面出來打招呼?！半S便看看吧，我朋友不懂的，想來你這里參觀一下哦?！薄半S便看的，張總，店里有新到的獅峰龍井，我給您泡上啊?！钡曛魇堑湫偷慕仙馊四?，個頭瘦小，但眼神發(fā)亮，從后背都能看出他是個精明的商人。
“什么是結緣？”王慕軒扭頭問猴子，“就是說，你看上哪塊石頭，確定買了，就是結緣。如果沒有看上，就是無緣嘍，行話啦?！焙镒右贿吇卮鹨贿叾紫律?，在一塊烏黑發(fā)亮的石頭旁邊蹲下?！袄习?，這塊是新貨吧？哪個場口的？”猴子向正在泡茶的店主問道，“會卡場口的，張總”“哦，我看著這塊不錯嘛，老場口的?！焙镒右贿呁兄^，一邊望著滿眼疑惑的王慕軒。
“場口就是開采翡翠礦石的礦，不同的場口指的就是不同的產地，老場口的石頭往往能賭出品質好的翡翠來。像帕敢，會卡都是緬甸出名的好場口，那里的原石賭漲的可能性大，如果看錯了，就賭垮了，也就是賭賠了?！焙镒影咽^遞給王慕軒，王慕軒接過來，差點掉地上，足足有十來斤。
“這么多學問啊，這石頭看不出來有翡翠的樣子啊？里面是翡翠？這跟老家河邊的沙江石有什么不一樣嗎？”王慕軒疑惑地問道。
“你還老家的沙江石？這是翡翠原石，能一樣嗎？我告訴你啊，這賭石分為明賭和暗賭。明賭就是賭已經切開一點小口或者完全切兩半的石頭，買家能看到里面的材質，這樣賭漲的把握性大一些。暗賭就是石頭沒有開窗，完全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樣子，賭垮的可能性就大，但賭漲幾十倍或幾百倍的可能性也有。像這塊，就是黑色的原石，行話叫黑烏紗，沒有開窗又叫蒙頭貨?！边@幾句話聽得王慕軒是暈頭轉向，感覺自己不懂的那么多，這猴子在蘇市不是白混的。
這個時候嗡嗡聲停了，一個穿黑色襯衣的中年人從店的后面走出來，臉色蠟黃，豆大的汗布滿額頭，雙手無力地垂著，像一個沒有靈魂的紙人，腳步在地上拖著，往店外走去。
“這人怎么啦？”王慕軒向猴子問道。
“賭垮了唄，唉，這樣的事太多了，不稀奇?！焙镒幽醚劬ζ沉四侨艘谎?。
“賭石圈有句最重要的話是：一刀窮，一刀富，一刀穿麻布！”猴子睜大了眼看著王慕軒，“張總說的是啊，正所謂神仙難斷寸玉嘛?！钡曛鲝奈堇锒顺鰞杀璩鰜怼?p> “張總是老行家了，這塊石頭昨天有人出一萬五，我沒有賣的，今天做個人情，一萬二吧，怎么樣張總？”
“這么貴啊？”王慕軒差點把下巴驚掉了?！斑@樣吧，我朋友剛來，看個緣份吧，兩千。”“兩千五啦，張總?！薄昂冒?，對上了！”。就是這么利索，這是這行的規(guī)矩，賣主可以漫天要價，買主可以海底還錢，但只要說“對上了”三個字，那就是鐵板釘釘不能反悔，不然在這個圈里就失去了信譽，以后就沒有人愿意和你合作了。
店主一邊微笑著一邊把那塊烏紗黑原石捧到王慕軒的面前。“呵呵”王慕軒與他不熟，呵呵了兩聲，把錢付給老板。
“軒子，你說是現在切開看呢，還是以后再切？”
“這一刀下去，可能是價值幾十萬的冰種翡翠，也可能就是老家的沙江石了，你自己做決定啊?！焙镒有χ鴮ν跄杰幷f?！叭绻虚_了，不是翡翠，還能值多少錢？”王慕軒認真地問道?！捌ㄥX也不值了，擦屁股還嫌硬啊，哈哈哈！”王慕軒看著這塊石頭想了想，這么重又沒法帶回家，再說了，帶回家讓家里人知道自己花了兩千多買了塊沙江石，還不被笑話死。“算了，算了，還是切了吧，權當我大半個月沒領工資，切！”“對嘍，這就對嘍，軒子，我能害你嗎？”猴子說道。這么聊著的時候，旁邊已經湊過來三四個人，大家交頭接耳評論著這塊石頭。
“拿到后面切了，看看我朋友的手氣怎么樣啊?！焙镒雍屯跄杰庍€有一干看熱鬧的人來到了店的后廳。這后廳有臺放置在地上的辦公桌大小的機器，一個十七八歲模樣的年輕人接過石頭，安放在機器上，兩邊卡好，蓋上上蓋，開通電源。嗡嗡的響聲充斥著房間，幾個看熱鬧的人紛紛把腦袋伸到機器的蓋子上，就像非洲草原上幾只饑餓的豺狗撕扯一只羚羊的肉體。不到五分鐘，打開蓋子，取出來?！皯摑q了”“漲了，漲了?！薄安缓谜f啦。”幾個看熱鬧的人評論道。老板親自把石頭放在地上，用小錘子敲了一下切口處的石頭外側。石頭順著切口的地方裂成了一大一小的兩塊?！芭?，真漲了??！”“冰種的，厲害啊！”店主對王慕軒說道?！败幾樱闶謿庹婧冒?！漲了！”猴子拿起切出的那塊小的，里面分明帶有一個翠綠色的拇指寬的色帶。王慕軒還是不明就里?！败幾?，這條綠色的條紋叫蠎帶”“軒子，行話說龍到處有水指的就是這條綠紋！”猴子興奮地給王慕軒講道?！罢娴?？”王慕軒不懂猴子的話，但他知道應該沒有賠錢。
“這位老板啊，你手氣真好，這塊石頭，你是賭對啦。我出個價，賣給我吧？”店老板拿著強光手電筒照著大點的那半塊說道。“這塊石頭，接近三分水了，我出十個，怎么樣？”矮個老板的眼睛里閃著比狼還亮的眼神說道?！斑@要是前兩年，至少要二十個才行，十個太少了吧？”猴子接過老板的話茬說道。王慕軒不懂他們的行話，又不想露怯，趕緊把猴子拉到旁邊說：“什么三分水，什么十個二十個的？啥意思？不是說漲了嗎？”，“當然漲了啊，手電筒的光照到石頭表面會有半透明的光暈，光暈擴散有幾厘米就叫幾分水，三分水就代表有三厘米的光暈，是純凈度特別好的意思。十個的意思就是十萬塊，這老板想買你的這塊石頭，你賺大了，哈哈，賣了吧！”，“賣嗎？”，“賣啊，要錢啊，誰跟錢過不去??！”“聽你的猴子，反正是你讓我買的，現在賺了，還是聽你的，哈哈?！边@倆人嘀咕了幾句，轉身看到店主和那幾個看熱鬧的人正圍看著那塊石頭?！袄习?，對上了?！薄昂?，我這就給你付款，是現金還是錢付寶轉賬？”“錢付寶轉賬吧，現在都是轉賬，方便，誰還要現金啊?！薄翱ㄌ柦o我吧，我馬上轉?！?p> 不到一分鐘，王慕軒的手機收到了錢到帳的提示信息。
旁邊看熱鬧的幾個人望著王慕軒和猴子，不住地發(fā)出贊嘆。今天的王慕軒真正體會了什么是一刀窮一刀富的含義。
“走，今天帶你去洗個澡，慶賀一下，你小子請客?。 焙镒訐е跄杰幍募绨蛘f道。“沒問題，我請?！蓖跄杰庴w會了在皖北老家三點一線的單調生活永遠都體會不到的刺激。他還有點蒙，還沒有回過神來就已經上了猴子的車。就在車開出停車場的時候，后面?zhèn)鱽硪魂囙须s聲，王慕軒伸出頭向后面望去，看見一群人跑向院里的空地，似乎聽到有人喊：垮了，跳樓了，快報警！車還沒開出第一個路口，就遠遠地聽到救護車的鳴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