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黑布一樣慢慢壓下來,月過柳稍,風吹影動。
櫻落居內(nèi),一道身影輕盈地騰空而起,踩著瓦磚上飛檐走壁,乘著夜色悄悄出了風家。
“君國帝京有四大奇景,云安王府雪梅亭里觀梅,風家櫻落居中櫻落飛舞,君七皇子府曇花閣曇花一現(xiàn),桂禪寺后山梨花苑梨花開?!本枇⒃谠郝鋬?nèi),那一柄雕刻著鏤空花紋的折扇輕輕扇起,笑地邪魅瑰麗。
那一張臉,褪去白日的紈绔,風姿卓然。
“夕顏妹妹,你來了?”君楚歌回身往某一處掃過去,笑容不減。
風夕顏一身藍衣款款而落,雙手懷抱在胸前,就跟白日時對待君碧柔是一個態(tài)度。
“你君七皇子盛情邀卻,我怎么可能不來?!憋L夕顏唇角勾起,戲謔地道,“枯木逢春都知道回暖了,你那柄破扇子還拿著干嘛?”
“此言差矣?!本枭锨?,直接一摟風夕顏的胳膊,哥倆好地道,“這扇子可是我當年可是花大價錢從小美人手里買來的,不用豈不是浪費?!?p> 風夕顏聳聳肩膀,甩掉他的手,差點氣笑,“你自己愿意當冤大頭,能賴我???”
這柄扇子出自她之手,只不過當時君楚歌就看著喜歡,非要要去。
當時也就開玩笑似地說了句,沒十萬兩不賣。第二日,十萬兩銀子就被君七皇子親自命人抬進風家。
這...風夕顏還能說什么,只能把扇子給他。
“還是跟當年一樣狠心?!北伙L夕顏甩開,君楚歌一副很受傷的樣子,“你不知道這幾年我被那個狗爹派到這派到那,多少次都在生死邊緣徘徊,好容易撿回一條命回來看你,你還這般對我...”
又來,風夕顏哼聲道,“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別以為我不知道,其實你早就能回來,是自己想在外頭多歷練歷練?!?p> 有時候困境能夠激發(fā)人的潛力,從而去尋找絕處逢生的竊機。
只要一直處于那種壓力之下,只會更強。君楚歌正因為知道這一點,才會乖乖聽老皇帝的話,去各地執(zhí)行任務。
“那有什么辦法?”君楚歌苦澀道,“我生出來就沒娘,爹也不疼。我要是不為自己想想,回帝京不相當于送死?”
京城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太危險太危險。
風夕顏沉默,她看君楚歌半晌,展顏一笑,“效果顯著,我看不透你了?!?p> “你看得透云陽?”君楚歌調侃地道。
風夕顏一愣,搖搖頭。他們都活的不容易,云安王府歷代榮耀,但卻暗中被君國皇室打壓。
到云陽這代,云安王府早就是強弩之末。
他一出生,就是行走立于刀鋒之上,需要接受最嚴苛的訓練。云陽那所謂的傾世之才,三分之一是天賦,剩下的...一半是汗水,一半是血水。
五年來,君楚歌無數(shù)次徘徊生死邊緣,可云陽在邊疆苦寒之地的經(jīng)歷大概不比他少。
有時候風夕顏覺得,大概是幼時的經(jīng)歷,才叫云陽如今的性子這么寡淡清冷。
寡淡清冷?忽然記起白天某座瘟神把她扔在宮門口,風夕顏本來臉上的惆悵霎時消失全無。
“怎么?”君楚歌挑挑眉,“白天還說對他沒興趣,難道是假話?”
“真話!”風夕顏語氣篤定。
“好,真話真話!”君楚歌雙手舉起,笑道,“不聊這個,你不是想看曇花一現(xiàn)么?錯過時間就不好了,賞花去?”
她是來看曇花一現(xiàn)的,不過也沒抱太大期望。風夕顏視線掃過去,望著道路兩旁的土壤上,還裹著花苞的曇花莖葉,悠悠嘆氣。
“曇花盛景基本都在盛夏,如今恰逢初春,哪來的曇花一現(xiàn)?”
“你想看,它就得開?!本韬呛切χ?,手里的扇子晃晃,“放心,我是這院子的主人,我知道怎么讓它開,過會兒,它會開的?!?p> 嗯?風夕顏狐疑。
“不過還要一段時間,我們?nèi)プ??!崩痫L夕顏的手臂,君楚歌把她拉到不遠處的椅子上。
椅子備了兩把,顯然是主人早有準備。
“夕顏妹妹?!本枋终碓谀X后,望著夜幕,“你說...我若不是君國的皇子該多好?!?p> 風夕顏眼睛一眨,偏頭問道,“為什么這么說?”
“就是不想?!本杵财沧?,“我跟二哥一樣,都對皇位沒興趣。君國皇子這個身份,時時刻刻都是束縛!”
說完,他唇邊揚起,“我也想過過輕松日子,有朝一日,能得一人攜手,帶著她走遍河山,豈不快哉?”
風夕顏噗嗤笑道,“想不到君七皇子還有一顆這樣有情調的心?!?p> 君楚歌看看她,笑意未減淡,沒有說話。
約莫一個時辰后,院子里揚起夜風,曇花的花苞在夜風吹拂下輕輕顫顫。
“要開了?!本杵鹕砩焐鞈醒?。
風夕顏一怔,還想再開口,那滿院子的曇花頃刻間爭相開放?;ò昃透幯摤撚裆?,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成了這曇花的背景。
剎那風華,滿池皆驚艷。
“美?!憋L夕顏到嘴邊的話最后匯聚成一個字。
君楚歌鳳眸中印的卻不是曇花,而是暗流涌動,他道,“是美,不過當初我種這曇花,不是因為它美?!?p> “那是為何?”好容易從滿院子的美景中拉回視線,風夕顏疑惑地道。
君楚歌悠悠地道,“因為羨慕?!?p> “羨慕?”
君楚歌點點頭,笑道,“是啊,花中之王,山林樹木哪比的過它?僅僅一現(xiàn)便能映入一世,若是我能做到它這般,也不枉渡了此生?!?p> 風夕顏一怔,卻沒有接他的話,只是靜靜地賞著這得之不易的美景。
曇花一現(xiàn)終究不過寥寥一會兒,時間過去,院子又變回原來的情景,仿佛剛剛的一切恍若一場夢。
不過這場曇花看完,她和君楚歌五年未見的生份,總算重新消失。
“聽說這些天風家不太安生?!?p> “消息挺靈通啊?!憋L夕顏驚訝地道。
“大概有一半是我的責任?!本栌蒙茸忧们媚X袋,“前不久路過秦國惹了個人,非要跟我打架?!?p> “哦?”風夕顏這下真的提起興趣來,“誰贏了?”
仿佛是回憶起什么東西,君楚歌面色難看,不情愿地道,“平手。我們倆大戰(zhàn)三天三夜,最后都累得半死,準備休戰(zhàn)一天再繼續(xù)打。不過后來...父皇那邊突然有緊急任務,我連夜跑了?!?p> 風夕顏看他的眼神忽然有些不善。敢情那人閑的沒事跑來君國是為君楚歌啊!
“顏妹妹,你莫怪?!本璐甏晔?,討好地道,“我哪里知道他這么無賴,尋不到我還不走,跑來為難風家...你放心,等下次,我一定給風家討回公道!”
“沒事?!憋L夕顏收回視線,“我沒生氣,不過他確實行為過分,該揍?!?p> “對,該揍!”君楚歌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