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忍道
久間田死死盯著田中看了一會，方才非常鄭重地問道：“喏，田中直草，我且問你，你的忍道是什么？”
“忍道，那是什么？”田中被久間田審視的目光盯得有點不甚自在，直到聽到久間田發(fā)問，心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弱弱地道。
“簡單說，就是你非得成為忍者的理由，或者你所堅守的信仰?！本瞄g田眼神忽地變得冷漠起來，不帶一絲溫度直勾勾地盯著田中，整個人身上冒出來的寒氣仿佛要將他凍住一般。
“哦，原來是問這個，為了吃飽飯啊?！碧镏猩碜右活潱蒂赓饣卮鸬?。
“就這？”久間田輕蔑地撇了撇嘴道：“除了吃飽飯呢?！?p> “沒了?！碧镏欣侠蠈崒嵉鼗卮鸬?，臉上露出羞赧的表情，他也知道這個理由有點好笑，但確實是他的真實想法。
“那你何必當個忍者，要知道，忍者可是要隨時面臨死亡的威脅呀?！本瞄g田一臉淡漠地重新點上一支煙，繼續(xù)吞云吐霧起來。
田中一時之間愣住了，呆在那里不說話，在他看來，久間田一直是個慵懶隨和的人，今天卻突然變得冷漠起來。
“我記得你被叫做膽小的田中，按理說是不想死的吧?！本瞄g田譏誚道：“所以說，忍者什么的，不是你們這種小鬼頭應該做的事情，你的成績是倒數(shù)第一，對吧?！?p> “身為吊車尾的你，是從何而來的自信，膽敢成為忍者？”久間田不屑的搖了搖小指，雙目如刀，厲聲道：“我最討厭你們這種小鬼，什么都不知道就喊著要當忍者，視戰(zhàn)爭為兒戲，你以為自己是什么？六道仙人轉世嗎？刀子捅在身上不會流血是吧?！?p> “不是的！”田中滿臉通紅，大聲道：“久間田大人，我...我...我之所以想當忍者，是羨慕！”
“羨慕什么？羨慕忍者威風嗎?！本瞄g田陰沉沉道，眼里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跋衲氵@種吊車尾，你有資格羨慕嗎！你以為你是誰？宇智波一族還是日向一族？”
“你這種少年郎我見得多了，總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奇跡發(fā)生在自己身上這種美夢，你們總是深信不疑?！?p> “是不是只有在死亡的時候，才能無奈地接受自己平庸的事實?！本瞄g田鄙夷地盯著田中，輕蔑的說道：“哦，對不起，你連平庸都算不上，你是垃圾?！?p> “我不是垃圾！我也不是羨慕忍者威風，我是羨慕他們的力量！”田中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大聲吼道：“我想像忍者之神千手柱間一樣，守護我的家鄉(xiāng)！”
“我們每天辛勤地勞作，只是想過上好日子，我們安分守己，拼命干活！掙那么一點點錢！”
“但是戰(zhàn)爭，戰(zhàn)爭！該死的戰(zhàn)爭！我們要給忍村糧食，因為需要忍者保護我們！我們要給大名糧食，因為要和土之國開戰(zhàn)啦！我們村僅剩的糧食，還要被黑道打手們搶走！”
“我的母親將藏在老鼠洞里僅剩的一點糧食喂給我吃，自己卻要拿樹皮充饑！你們忍者知道樹皮吃下去是什么感覺嗎！”
田中眼睛一紅，恨恨道：“你們忍者當然不知道！你們高高在上！你們衣食不愁！”
“我恨忍者！憑什么，在忍者面前，我們就要像小螞蟻一樣！憑什么，我們吃不飽飯也要把糧食優(yōu)先供應給忍者！但是我也敬佩忍者！想要成為千手柱間大人那樣的人！”
田中昂起頭，一動不動盯著久間田，胸中熱血上涌，欽慕道：“千手柱間大人號稱忍者之神！以一己之力終結了亂世！正是因為他是忍者，他才有能力，給火之國帶來和平！”
“我呢！我只是個普通人！我永遠做不到神做到的事情！”田中目光中閃現(xiàn)堅定的神色：“但是如果我也能成為忍者的話，起碼能保護我的家人，保護我的朋友，不被黑道打手們迫害！”
說到這，田中一臉嚴肅地看著久間田：“如果真要說忍道的話，這就是我的忍道，為了吃飽飯，為了大家都能安心地吃飽飯，為了大家不用再提心吊膽地埋藏糧食！”
“哦，是嗎?！本瞄g田眼里閃過一絲贊賞，整個人仿佛泄氣的氣球一樣，又變成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懶洋洋的招了招手，道：“好了，記住你的忍道，好好朝著你的目標奔跑吧?！?p> ”對了，以后不要叫我久間田大人，叫我老師好了?！?p> “老師？”田中愣住了，呆呆地望著久間田。
“怎么，嫌我不夠資格嗎，好歹我也曾經(jīng)當過木葉的中忍。小鬼頭，你不要太貪心了?！本瞄g田溫和地笑了笑，陰陽怪氣道：“或者你和柳生少爺一樣，必須是木葉上忍，才有資格當你老師?！?p> “不是，不是?！碧镏惺肿銦o措，忽道：“久間田大人，我沒錢啊?！?p> “傻小子，我不要你錢?！本瞄g田沒好氣地白了田中一眼，道：“機會只有一次，如果你再不叫我老師，那我就不收你做學生了。”
“久間田老師！”田中興奮地喊道，然后不解道：“老師，你剛才？”
“剛才是在簡單考驗你一下，哦，對了，我稍稍用了點幻術，你應該不會介意?！本瞄g田笑道：“沒想到你個傻小子志向還不小呀，竟然想成為千手柱間大人那樣的人物。”
“我沒有，我不是，別瞎說!”田中滿臉通紅，瘋狂擺手否認，心里卻高興極了。
“對了，老師，什么是幻術?！碧镏胁唤獾?。
“調動精神能量施壓，以此來放大你的情緒，拷問的小技巧。以后再教你?！本瞄g田打了個哈欠道。
田中也不生氣，他是個直腸子，能成為一名正式忍者的學生，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賜了。
雖然久間田是田中和柳生的帶隊忍者，但不代表久間田就是他們的老師。
在木葉忍村的教學模式中，初次帶隊忍者一般也是下屬忍者的忍法教師，不僅負責掌控任務的進度，也要起到教學的作用。
但地方忍者就沒這個師徒關系了，想要教你，簡單，拿錢過來，沒錢就滾蛋，大家只是任務關系，別套近乎。
畢竟，木葉忍者是有編制的，而地方忍者，只是拿錢做事罷了，又沒有五險一金。
忍者修行路上，有老師和沒有老師簡直是天差地別。
久間田看著站在那傻樂的徒弟，吸了一口涼氣，扶額嘆道：“雖然不后悔，不過這孩子確實有點傻兮兮的，久間田啊久間田，以后有你的罪受咯?！?p> 他當然沒有能力改變世界，甚至連保護自己不被世界改變的能力也沒有。
曾經(jīng)的年少輕狂的心，變得麻木不仁，曾經(jīng)意氣風發(fā)的少年，終究歸于平靜。
久間田已經(jīng)記不得了，上一個心懷夢想，卻死在自己懷里的是誰了，是樂觀開朗的渡邊，還是恬靜溫婉的阿雪？
渡邊最喜歡冬日的酒，他說過，冬日的酒，火辣辣的，能讓他在風雪中不再感覺寒冷。
而阿雪最喜歡的是夏天的流螢，她說，流螢閃爍，好像天上的星辰落到了凡間，她永遠都觸碰不到天上的星辰。
但當她看見流螢在自己身邊飛舞時，就感覺自己置身于銀河之中，能夠忘卻世間的煩惱。。
久間田想道：“世上800萬神靈，大到日月星辰，小至一花一草，皆有神性，就連家里的廚房甚至是廁所都會有神明的存在，我記得叫什么來著，加牟波理入道？”
據(jù)說人死后，就會回到他們心心念念的地方，化為守護靈，守護自己的初心，守護自己的過往。
但自己卻從來沒有見到過他們，就連想要在夢里，見他們一面，對自己來說，都是一種奢望。
多年的忍者生涯，久間田早已將警覺意識刻入他的靈魂里，無論身體多么疲憊，他總能在睡眠中保持應有的警覺，稍有異動，就能快速醒來。
這當然多次拯救了他的小命，作為代價，卻也讓他再也無法安眠入夢。
“好了，正式認識一下，我叫做久間田友人，我的忍道是自知、忍耐以及保護?！本瞄g田臉上現(xiàn)出悲憫沉重之色，沉聲道：“自負、愛欲、懷疑，幾千年來年來，人類所有的罪惡均源于此三者?！?p> 久間田揚了揚自己的三根手指，臉色變得嚴肅，道：“此三者，應為人之三厄，自負讓人盲目，愛欲讓人瘋狂，懷疑讓人軟弱，人一盲目，就容易頭腦發(fā)昏，不自量力，人一瘋狂，就會失去理智，自亂陣腳，人一軟弱，就會躊躇不前，錯失良機?！?p> 他格外認真地提點道：“這三點，一旦你沒有應付好，就有可能面臨死亡，所以想要在這方亂世中好好活下去，就要做到自知、忍耐與保護。”
“能自知者，方能量力而行，能忍耐者，方可臨危不亂，欲保護者，方能一往無前。你那腦子先背下來自知、忍耐、保護三個詞就好了，至于意思，以后理解?！?p> “自知、忍耐、保護，記住了，老師。”田中默念了幾句，連連點頭道。
久間田聞言，終身一躍，跳到了屋頂。
“傻小子，好好值夜吧，明天再上課?！?p> 夜，真涼啊。
久間田端坐在屋頂，思緒回到了自己小時候。
“渡邊，阿雪，這孩子當然沒有你們聰明，但和你們一樣，不喜歡殺戮，更想用忍術去幫人。”
久間田面無表情地從眼角抹下一滴水珠，輕輕地，輕輕地在指尖抹了開來，他看著草叢中一閃一閃的流螢，輕輕地唱道：“さびしさや一尺消えてゆくほたる，物おもへば沢の蛍も我が身よりあくがれいづる魂かとぞみる?！?p> 他的聲音并不好聽，節(jié)拍也不準，更何況，身后神社里，嘈雜的嬰兒哭聲作為配樂，更顯得刺耳，但田中卻從久間田的歌聲里感到一種凄涼。
田中聽了，卻莫名地感受到了悲傷。
在他眼里，久間田是一個慵懶隨性的頹廢大叔，永遠抱著無所謂的態(tài)度，這或許不是因為放下了，而是因為太沉重，放不下。
“久間田老師，你唱得真難聽，這什么歌啊?！碧镏行南缕嗳唬嘈Φ?。
“這叫《流螢曲》，是一個朋友教給我，她最喜歡這首歌了。這首歌的意思是，流螢斷續(xù)光，一明一滅一尺間，寂寞何以堪，睹物思情，池邊流螢飛舞，當是我，離恨愁魂?！?p> “這句子真好聽，一定是個女生教給你的?！碧镏锌隙ǖ馈?p> “哈，你個傻小子懂什么?！本瞄g田淡淡說道：“你懂俳句嗎？還是懂得詩集，好好值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