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的野心昭然若揭,來人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身份,便意味著他對自己的能力有把握,抑或說這個棲澤對她早已了如指掌。
而知曉她情況的又能有誰。
棲澤:“自然不敢,人族受神界庇佑,魔與神本就諸多誤會,哪會再生事端,實不相瞞,此次前來不過是向月神大人討要一樣?xùn)|西。”
“哦,是什么?我看魔君性子頗急,方才的招式可是兇殘得很,我若不及時避開,怕是真等不到你說這話呢?!?p> 常娥皮笑肉不笑,冷聲道。
棲澤:“月神淚?!?p> 月神淚,顧名思義,是她的淚。
本該算不得什么珍貴的,但偏偏作為月神的她從不落淚,倒不是不能,而是需要契機。
只不過至今這個契機都沒有出現(xiàn)罷了。
常娥:“你既知有‘月神淚’這么個東西,便也該知道,縱使殺了我也未必拿得到。”
她這話不假。
三界雖傳聞“月神淚”可重塑萬物神魂,灌以生機,無論多嚴重的創(chuàng)傷都可治愈,但這傳聞的真實性她本人都無從驗證,可謂是荒唐。
只因旁人不知的是,她那一對眼珠并非血肉,乃上古神珠“羲和”所化,種種原因她也不甚清晰,只記得千萬年前出生時起便生得一雙“絕情眼”,半滴眼淚都不曾流過。
綜合來看,她這說法算是留了余地了。
棲澤哈哈一笑:“好!看來和月神大人商量是行不通了——”
話到最后他忽然張開羽翼,墨色羽毛如利劍般朝著常娥的方向襲來。
常娥早有防備,右掌握緊瓊鉤一道寒光猛地將一根根羽毛劈斷,借著勢頭她迅速起身靠近懸在半空的棲澤。
寒光掠過眼前,她將瓊鉤拋出,掌心叩在一起,再張開時銀白的光芒將瓊鉤幻作上百只短劍,齊齊攻向棲澤。
“呵。”
棲澤勾唇,這月神明顯想盡快結(jié)束戰(zhàn)斗,虛張聲勢,攻勢明顯外強內(nèi)空。
他收起翅膀,將自己包裹其中,盡數(shù)擋掉刀刃。
“不過如此?!?p> 棲澤張開翅膀,嘴邊輕蔑一笑,食指和中指間夾住一根黑色羽翎不慌不忙地把玩著。
“是嗎?!?p> 常娥收回瓊鉤,彎唇。
一片片黑色羽毛簌簌落下。
棲澤斂了笑容,看著身上不住落下的羽毛,紫色瞳孔涌上殺意,他咬牙:“神器‘瓊鉤’,不、錯,可惜它傷了我寶貴的羽翼,只好和主人一起去死了——”
“唔——”
常娥吐出口血,握在右手的瓊鉤從手中滑落,發(fā)出清脆的一聲。她垂頭看了眼插在右肩的黑色羽翎,方才用了九成力,沒成想廢了棲澤半身羽翼卻只是攔住他片刻。
棲澤:“如何?月神可想通了?!?p> 常娥沒理會他,自顧自抬起左手將肩上的事物拔了下來,“嘶——”
一陣錐心刺骨的痛感涌便全身,她額角滲出細汗,身體維持不住墜落在地。
“喲,真是狼狽。忘了提醒月神,我這羽翎,有毒?!?p> 棲澤落地,將翅膀隱了起來,走到常娥身邊停下,他緩緩蹲下身,一手忽然扣住常娥的下巴,湊近道:“月神現(xiàn)在怕是很痛苦、動一下都疼的要命吧,嘖嘖,這般疼痛都不哭一哭,月神當真如傳聞一般冷情寡淡,對自己都這么狠……”
棲澤的樣貌十分俊美,但常娥只覺得無比反感,她忍痛抬起手欲將人推開:“滾開……”
“啪”
手被棲澤用力握住,桎梏到身后,常娥自知掙扎無果,厭惡地閉上眼。
“月神若是覺得疼,哭便是了,這有何難?”棲澤見她依舊一副不懼死的模樣,佯裝無奈地嘆了口氣,“唉,如此行不通,那我便只能另尋他法了。”
“你——”
常娥倏然睜開眼,瞳孔中溢滿憤怒和厭惡:“別碰我?。 ?p> 她看著停在自己領(lǐng)口上的手指,忍不住一陣顫栗,厭惡、憤懣、羞惱統(tǒng)統(tǒng)涌上頭。
棲澤指尖頓了頓,隨后繞道她脖頸處輕輕打著圈,“我想著,月神這般美色若是被殺了著實可惜,神族向來自詡高傲……”
“你、閉、嘴——”
侯羿怒目圓睜,不知何時從結(jié)界里跑了出來,說話間,他已將手中的瓊鉤刺向棲澤。
常娥:“不行——”
他這無異于送死!
果然,這點小把戲?qū)珴啥?,甚至連勾手指的力氣都用不上,只見他頭都未回,只一抬手,瓊鉤便再次墜地,“當”一聲落在石塊上,石塊應(yīng)聲碎成粉末,侯羿更是被震出幾米開外,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他不過無辜人族,別殺他!”
常娥匆忙將視線收回,看向棲澤。
她知道自己這樣說絲毫阻止不了棲澤,畢竟她這輩子最慘的,莫過于此時此刻了,一介神族,被人羞辱到就差“求饒”的地步。
難看、太難看了?。?p> 常娥:“放過他,我給你月神淚?!?p> 棲澤思索了片刻,低笑:“早這么說不就好了,不過還是請月神大人先交出月神淚,我才好考慮放了那人族的事。”
常娥:“不放過他,那便是你殺了我,也拿不到。”
棲澤:“罷了罷了,我不殺他便是?!?p> 說著,他將捏在身后手中、對準侯羿的羽翎扔掉,攤開手:“月神,輪到你了?!?p> 常娥眼神示意侯羿快走,侯羿見她眼神里的警告幾番掙扎下,只好先離開。
常娥收回視線:“抱歉,你大概不知,我這對眼珠生來便不會落淚。”
棲澤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所以,月神是在說謊,是嗎?!?p> “哈哈、哈哈哈——真是自尋死路!”
“呃——”
三只羽翎同時刺在常娥身上,隨避開要害卻個個入骨。
常娥只覺眼前一陣黑一陣白。
這樣死了也好……她想,漫長的歲月一直守著月宮,日復(fù)一日,其實也沒什么樂趣,只是月影和月華該何去何從……
羽翎的毒性已然讓她麻木,黑色仿佛夜幕,她不喜歡。
等等……羽翎,好像,在哪里聽說來著,對了,玄女的羽翎——
常娥聽不清棲澤在說著什么,亦感受不到太多的疼痛,視線模模糊糊,她用余力抬起左手放入胸口處,許久,終于摸到那只被遺忘的羽翎。
她用盡余力催動羽翎,而后便被棲澤握住手腕,仿佛說什么“還有力氣掙扎,憑一只破羽毛還想做什么”之類的。
不過,羞辱或是不屑對她而言并不能當作飯吃,她現(xiàn)在沒什么力氣、沒什么知覺,卻唯獨還能感覺到肚子餓。
“月兒……常月!”
“是誰……誰在喚我?”
常娥努力想聽清,想問出口,卻終是眼皮一沉。
白玉恒是被一道光引過來的,不知為何,那簇光圍繞著他不肯走,沒辦法他只好請它“帶路”。
結(jié)果遠遠便看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常娥,以及那只捏著她下顎的手的主人。
他心猛地一落,眼底快速涌上殺意,身形一閃落在常娥身邊,掌心猛地擊中棲澤胸口,棲澤慌忙穩(wěn)住步伐,一口血噴出,單膝跪地:“魔尊大人,真的是您?。 ?p> 白玉恒看著懷中昏厥過去的人,聲音從齒縫溢出,分明不帶情緒卻讓人不寒而栗。
“棲澤你傷著她了,是嗎。”

七分之柒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