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親愛的，我還以為失去你了，嗚嗚—”男子把臉埋在被子里，嗚咽起來，艾愛慌忙把他推到一邊，一臉嫌惡。
“艾愛，你怎么了？我是你老公??？”男人抹了把臉，艾愛卻發(fā)現(xiàn)他的臉上根本沒有淚。
艾愛仔細打量這個自稱是她老公的人，中等身材、肚子微凸、一雙無神的眼睛下面掛著標示睡眠不足的大黑眼圈，臉頰上布滿了青春痘留下的坑坑洼洼，還有幾顆青春痘正在生長，就象怪石嶙峋中探出的幾顆紅豆，頭發(fā)凌亂而油膩，后腦勺上一小撮頭發(fā)倔強地支愣著。
艾愛在心底里哀嘆了一聲，默念著，皮囊而矣，不要看外表，要看內(nèi)心，他一定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護士端著藥瓶子進來了，看見那男子，板著臉說道：“常輝，非探視時間，你怎么又跑進來了，趕緊走，別影響病人休息?！?p> 常輝梗著脖子答道:“我來看我老婆。我又不說話，怎么會影響她休息?！?p> “切，她昏迷的時候，你玩了命地趴她耳朵邊要銀行卡密碼，還說不影響她休息?！?p> “你別血口噴人啊，小心我去醫(yī)院投訴你！”
艾愛疑惑地看著常輝和護士，忽然想到，自己來凡間，居然一點金錢細軟都沒帶，也不知這個艾愛的銀行卡里能有多少存款。
“我血口噴人？讓你交住院押金，你怎么都不肯，陳大夫怕耽誤了救治時機，用自己的錢給墊上了，哼！”
“我家錢都老婆管著，我問銀行卡密碼不也是為了交住院費嗎！”常輝不知為何臉色有些發(fā)紅，顯得氣急敗壞的。
“那個，別吵了，”艾愛制止道，“你們這么大聲，旁邊的老奶奶怎么休息呀?！?p> 護士麻利地將藥瓶掛在輸液架上，說道：“馬奶奶是植物人，真要能吵醒她，高興還來不及呢?！弊o士說著，看了看監(jiān)控儀上的數(shù)據(jù)，驚奇地發(fā)出嘖嘖聲，“這指標跟正常人一樣了，好得真快。你們抓緊把陳大夫墊付的住院費還了吧?！?p> 常輝不樂意了，黑著臉嚷嚷道：“你一口一個陳大夫，他跟你什么關系啊，他的錢是你的錢，還是你惦記著他的錢？怎么這么勢利？”
“你說誰勢利？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的事，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倒成了我們的不是了?！?p> “你看你看，還‘我們’，你倆兩口子?。俊?p> 護士被常輝噎得說不出話，一張俏麗憋得通紅，艾愛瞥見她攥緊了針管，估計要不是有條例管束著，她能一針扎常輝臉上。
“這是醫(yī)院，吵吵什么呢？”陳靜之板著臉出現(xiàn)在門口，他覺得艾愛的情況不合常理，剛回到值班室就又返了回來，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了兩人的爭吵，還提到了自己。
“陳大夫……”護士心生委屈，眼眶里噙著淚，咬著嘴唇。
“你去做交班準備吧?！标愳o之輕聲說道。
常輝見陳靜之來了，立刻換了一副神情，擔憂又關切地拉起艾愛的手，被艾愛一把甩開后，倉促地捏住了被角。
“陳大夫，她醒了以后好象不認識我了？是不是治出后遺癥了？”
這有些出乎常輝的意料，他微皺著眉，問了艾愛幾個問題，什么家住哪里，在哪里工作之類的，艾愛一個也回答不上來。
“不應該??？一會兒做個核磁看看吧”，陳靜之看了看艾愛，安慰道，“別擔心，你先好好休息，不會有事的?！?p> 艾愛忽然覺得這個大夫的聲音很好聽，象山間溪流，輕輕柔柔的。她很想沖他笑笑，但眼皮發(fā)沉，四肢發(fā)麻，她這才意識到，剛才護士給加了鎮(zhèn)定的藥，她很快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艾愛聽到耳邊有一個聲音，反反復復叫著她在仙界的名字——沉香，沉香。艾愛拼盡全力，終于睜開眼睛，她環(huán)顧四周，卻什么也沒看到。
是幻覺嗎？艾愛嘟囔著，忽然又真真切切聽到一聲呼喚，她循著聲音望去，看到窗臺外趴著一只渾身雪白的貓。
“棉花糖！”艾愛歡快地叫道，赤著腳跑到窗邊，拉開窗戶，“你怎么來了?被師父知道，要減你修為的?！?p> “師父讓我來的，怕你笨手笨腳地什么也干不成?！必堖湟荒樝訔壍卣f道，“真是郁悶，我本是威猛帥氣、膚白如雪、日行千里的銀虎，現(xiàn)在卻成了這么個玩意。你看看我這尾巴，這根軟綿綿的繩子能橫掃千軍嗎？還有啊，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許給我起外號，不許叫我棉花糖！”
“你能來太好了！”艾愛一把抱住貓咪，哪管它嘟嘟囔囔說些什么，貓咪一邊吐槽，一邊被迫地貼著艾愛的臉，眼睛里卻流露出喜悅的神情。
“有人來了，趕緊回去裝睡?！必堖鋸陌瑦蹜牙锾酱巴?，艾愛飛快地關上窗戶，回到床上，拉起被子蓋好。
常輝和一個女子走到艾愛床邊，女子看了一會，說道：“真活過來了？”
“活是活了，但好象傻了，什么都不記得了?！背］x應道。
“她現(xiàn)在怎么跟死了一樣？”
“打了鎮(zhèn)定，睡著了?！?p> “哼，真是命大，醫(yī)生不是說沒救了嗎？怎么又活了？”
“誰知道，活了也好?！?p> 窗外，白貓微微探著頭，望著床邊心懷鬼胎的兩個人。
“好個屁！”女子斥道，“那咱們不是白忙活了？”
“可她已經(jīng)活過來了?！背］x遺憾地說道。
女子將嘴湊到常輝耳邊，用蚊子哼哼一般的細小聲音嘀嘀咕咕著，饒是艾愛離得那么近，也沒聽清她說的是什么。
常輝瞪著眼睛后退了兩步，一臉驚恐連連搖頭。
“慫貨！”女子嗔怒道，“滾出去守門?！背］x走到門口，向外張望一番，對女子點點頭，然后走了出去，將門關好。
女子站在病床旁俯視著艾愛，突然她拎起被子，兜頭蓋臉地蒙在艾愛頭上，艾愛猝不及防，整個身子都被女子壓住，動彈不得，她拼命掙扎，奈何女子將整個身體都撲壓上去，艾愛根本無法掙脫，她只覺呼吸越來越困難，膈肌開始抽搐。艾愛心急如焚，難道我剛到凡間就死了？師父沒告訴我，我死后會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