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油盡燈枯
御醫(yī)院判張大人醫(yī)術(shù)高明，每三天給皇上和皇后請一次平安脈，主理皇上、皇后的補(bǔ)藥。
放眼整個大禹朝，還沒有大夫敢在他跟前口出狂言。
他不知道杜若昀從哪里找來個大肚子孕婦充神醫(yī)，卻確定她治不好杜蒼擎。
他給杜蒼擎看診了幾次，情況每況愈下。
杜蒼擎的身體氣血早就受損，這些年來又一直在消耗，好比是只有一點(diǎn)水的壺放在爐火上慢慢熬。
水干了，熬得就成了壺。
壺熬透了，自然就壞了。
若是再妄圖加水補(bǔ)救，只能讓身體崩潰地速度加快。
治與不治，杜蒼擎都死定了！
本來他用藥吊著，還能勉強(qiáng)讓杜蒼擎支撐幾日。
可見到兒子情緒激動，這才促使杜蒼擎病情迅速惡化。
對于自己的診斷，張大人還是有自信的。
人已經(jīng)到了這個程度，神仙下凡也難救命！
“李神醫(yī)說能救自然是能救！”杜若昀是無條件相信眉娘的話，他堅定地說著。
汪氏聞言一絲不屑在眼中閃過。
看來這三年不僅沒有讓杜若昀成長，反而讓他變成傻蛋了。
眼瞅著人就快咽氣，連院判大人都說不中用，竟然還相信奇怪大夫說得鬼話。
原本她還擔(dān)心杜若昀此刻回來會對自己的布局造成影響，現(xiàn)在看來，不足為慮。
“若昀，我理解你的傷心，你的難過，因?yàn)槲腋型硎堋?p> 但是，你要相信院判大人的診斷，他的醫(yī)術(shù)最高明，整個大禹無人能及。
若昀，你別再不懂事，別再瘋瘋癲癲。
當(dāng)年你因?yàn)橐粋€不講婦德不知道廉恥的女人離家出走，已經(jīng)是大不孝。
現(xiàn)如今老爺在臨終前原諒了你，你要痛改前非啊?！?p> 這番話一出，院判看著杜若昀的眼神發(fā)生了變化。他突然想起杜將軍是有個嫡長子，好像是原配夫人所生。
他和杜將軍父子關(guān)系不和睦，后來因?yàn)榛槭卖[翻負(fù)氣出走。
原來是因?yàn)橐粋€品行不端的女子，真是個不孝子！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偏讓父母操心，一回來就把父親氣死。
這樣的兒子，不要也罷！
“臨終？杜夫人認(rèn)為杜將軍必死無疑？還是巴不得他早死？”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她又朝著杜若昀說著，“你帶回來的人，怎么跟你一樣沒規(guī)矩？
我是堂堂將軍夫人，朝廷誥命，竟被人在自己家里這般詆毀侮辱。
將軍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追著他去了。免得活著被人欺負(fù)！”
“母親，父親已然如此，您要是再有個好歹，我們兄妹三人該如何？
我和三弟尚未娶親，四妹還沒有婆家，府中諸多事情需要母親料理。
為了我們，為了整個杜府，您也得忍住悲痛好好活著。
這樣的話萬不可再說！”
杜若泓聽見這話忙紅著眼睛勸慰著。
“我無能，往后我們孤兒寡母就要被人欺負(fù)作賤。”汪氏說著嗚咽起來。
“杜夫人就這么愿意當(dāng)寡婦？”
看著她們母子四人哭成一團(tuán)，眉娘不由得皺眉。
她們只顧給自己加戲，全然忘記了多關(guān)注一下躺在床上的杜蒼擎。
或者，在他們看來，杜蒼擎必死無疑！
“杜將軍！”還不等汪氏發(fā)火，就聽見張大人驚詫地呼聲。
怎么？咽氣了？
“父親，你不要丟下兒子……”杜若泓轉(zhuǎn)頭跪下又開始哭。
“咳咳......”
額，床上竟傳來一陣咳嗽聲，聲音不大，跪在床前的若泓卻聽得清楚。
他抬起頭，就見床上的父親睜著眼睛，使勁抻脖子倒氣咳嗽著。
這，這是又回光返照了？
汪氏也滿臉震驚，眼角的眼淚還掛著，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眾人都在愣神，卻見眉娘揭開了被子，伸手扯開杜蒼擎上身的中衣。
她拿出銀針，毫不猶豫地在他胸口扎了下去。
穩(wěn)、準(zhǔn)、狠！
整整十三針，一眨眼的功夫全部扎進(jìn)去。
杜蒼擎咳嗽地越發(fā)厲害，臉色鐵青中帶著不正常的紫紅。
他整張臉都糾結(jié)在一塊，舌頭伸出老長，真怕他一口氣沒倒上來憋死了。
“咳咳...嗝！”他突然像被什么東西噎住似的，大眼珠子凸出來，張大嘴巴使勁吸氣。
“哇！”就在眾人心提到嗓子眼的時候，他吐出一個核桃大小的血疙瘩。
黑紅色，散發(fā)著惡臭。
吐出這玩意兒，他閉上眼睛一個勁喘粗氣，臉上的紫紅褪去，鐵青也淡了許多。
院判張大人把這一切都看在眼中，驚愕地張著嘴巴合不攏。
他拿起桌子上的毛筆，用筆桿那頭使勁懟著血疙瘩。
掉下一些黑紅色的塊狀東西，里面是相同的成分，應(yīng)該是淤血長時間在體內(nèi)的結(jié)晶。
這東西，就是病根！
眼下病根已除......
“這位神醫(yī)，我想問問您是怎么把杜將軍體內(nèi)的余毒逼出來的？
那個褐色小藥丸里都有什么成分？
恕我才疏學(xué)淺，我從未聽過此等醫(yī)治之法。
你剛才施展的可是失傳已久的鬼門十三針？
杜將軍的身體連溫補(bǔ)都受不了，接下來該如何治療？
......”
“張大人，容我先給杜將軍把把脈。”
眉娘打斷了他的話，倘若任由他說下去，指不定冒出多少個問題。
他聞聽趕忙點(diǎn)頭，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眉娘，像個勤奮好學(xué)的小學(xué)生。
真得死不了了？汪氏眼中有掩飾不住的懷疑。
方才發(fā)生的事情超出了她的認(rèn)知，明明是油盡燈枯的一個人，不過是吃了一個小小的藥丸，被扎了幾針，這就活過來了？
可杜蒼擎就在床上喘氣，院判大人對“神醫(yī)”的態(tài)度也是判若兩人。
汪氏決定靜觀其變。
眉娘給杜蒼擎把了脈，扭頭朝著汪氏吩咐道：“去，讓人熬大米油出來。”
“哦?！蓖羰享樋诖饝?yīng)著，一扭身，突然覺得不對勁。
明明自己是將軍夫人，她只是個來路不明的大夫，憑什么用命令的口吻對自己發(fā)布施令？
她臉色難看的站住，扭身。
“記住，一定要小火熬上一個時辰，撇最上面薄薄那層米油。
杜夫人不親自熬，也要親自監(jiān)督才成。
杜將軍暫時只能用它續(xù)命，容不得馬虎！”
“哦?！彼质莻€會做場面事的人，聽見這話心有萬般不情愿，還是親自往廚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