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來
“誒!我問你話呢!”鐘盈氣鼓鼓地追上來,拽住了李道生的衣袖:“你這人怎么這樣?我好心勸你,你怎么不聽?”
李道生回頭看了鐘盈一眼,走到了宗主殿前的臺階下,這才開口。
“所以呢?你想讓我怎樣?站在宗主旁邊精神百倍,把宗門事務(wù)都聽到耳朵里,然后還能提出一兩個見識不俗的見解?又或者幫宗主跟大長老打嘴仗?”
“我……”鐘盈張了張嘴,說道:“不求你能這樣,可你也不能睡覺吧?多不好?。 ?p> 李道生攤開手:“昨天是你告訴我的,我已經(jīng)得到朔雪劍承認,如果我再對宗門這些破事兒感興趣,大長老怎么想?到時候她不能把宗主怎么樣,我可就不好說。我覺得,還是少聽少說,保住小命先吧!”
“誒,你!”鐘盈覺得李道生說的都是歪理:“宗主今天讓你站在她后面,就是擺明了要栽培你,她都這么看中你了,你怎么能這么說?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李道生無奈:“大姐,我只是個引氣一重的小角色,你對我的期待根本就跟我的能力不符啊!我想活下去,有錯嗎?”
鐘盈看著他,一時間無話可說。
我想活下去,有錯嗎?鐘盈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她自認為宗門利益高于一切,而作為宗主近侍,宗主就是宗門利益的核心。她可以為宗主拋頭顱灑熱血,可以認定世上總有比生命更崇高的東西。
可別人怎么想,她還真改變不了。
看著李道生擺擺手離去,鐘盈站在原地的跺了跺腳,不由得冷哼一聲。
再也不理你了!
李道生卻不管小丫頭怎么想,狗命要緊當然是假的,最重要的是朔雪宗的現(xiàn)狀確實不好辦。他是大長老的眼中釘,如果毫不保留地表現(xiàn)出一副對宗門權(quán)利興趣盎然的樣子,到時候大長老警惕的就將不再只是自己,還有看重自己的慕容素。
加劇慕容素和大長老之間的矛盾不可取,所以就算是慕容素給他撐腰,李道生也要先等幾天,試探一下再說。
至于鐘盈,不過是個在宗門長大,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頭片子罷了。修為是不錯,可惜腦子有點不靈光,還喜歡認死理兒。
回到了自己的小院,李道生看著云層上方緩緩落下的夕陽,抻了個懶腰。
“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啊……”
說著,他便走到了昨天晚上剛打好的石桌旁,從背包里一件一件掏出了幾塊灰色的木板。
沉灰木,高溫絕地生長的樹木取木心切割而成的木板,密度極低、質(zhì)地堅硬、可防水火,鍛造飛舟之不二選擇。
而李道生選擇用它來搭灶臺。
掏出了一件鋒利的神器匕首,李道生想了想,又抓了一把白洛子放在了旁邊的石凳上。小白鳥撲棱棱從梨樹下飛落,歡快地“啾咪”著,在石凳上大快朵頤。
夕陽的余暉灑在小院里,在李道生的身上和大梨樹的枝葉上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白鳥輕快的跳動,爪子落在石凳上“噠噠”作響,一切歲月靜好。
李道生就在石桌上鋪開了一張設(shè)計圖,手持匕首仔細地將沉灰木切成了一塊又一塊。得益于手中匕首的鋒利和修行之后的精妙掌控力,木板的切口平整,榫卯契合,沒過多久就搭成了一個像天然氣灶一樣的臺子,上面還有兩個比盤子略大的坑洞。
從背包里掏出了兩塊火晶石鑲嵌在灶臺里,到時候只需要灌注真元,便可以操控火晶石生出火焰,大小自如。
滿意地點了點頭,李道生卻聽到籬笆外傳來一陣“簌簌”的聲響。
夜色下,一只像熊又像羊的肥碩動物正在竹林一側(cè)的崖邊掙扎著,前腿扒在懸崖邊上,后腿踢騰著,奈何兩條小短腿實在不夠看,不管怎么折騰都沒上得來。李道生一點都不意外,朔雪宗雖然是安全區(qū),許多動物都看不見,可也不是什么萬靈寂滅之地。
自從玄黃梨種下去之后,許多無害的小動物都被吸引了過來,大多都是沖著天地靈根的氣息而來,打算沾沾光的,但是都被小白鳥給嚇跑了。
果然,看到這只小獸,白鳥就不耐煩起來,飛到它頭上就是一陣猛啄。
小獸發(fā)出狐貍一樣的輕微叫聲,把臉埋在地上,被啄得痛不欲生,可死活就是不放開前腿,還在不斷地想爬上來,偶爾一抬頭,看向大梨樹的眼里滿都是吃貨死不悔改的倔強。
李道生被它給逗笑了,就想起了把自己送過來的團子,也不知道那只肥貓怎么樣了?
想到這里,他推開院門走了出去,伸手就把小獸從懸崖邊上拎了起來。出乎意料的,并不是很重,這小玩意兒看起來肥碩,其實都是毛。身上長長的白絨毛一團一團的卷在一塊兒,就像是長毛羊,摸起來手感極佳,彈性十足。
李道生頓時有了計較。
小白鳥飛落在李道生的肩膀上,“啾啾”地叫了兩聲。
李道生看著被自己拎在手里一臉老實賣萌的小獸,手指輕輕點了點白鳥的頭:“好了,我拿它有點用,你在樹上,它在樹底下,又不礙著你什么?!?p> 白鳥委屈巴巴,有小脾氣了,離開李道生的肩膀回到石凳上,氣鼓鼓地吃著白洛子。
拎著小獸回到了院子里,把它扔到了樹底下,小獸便迫不及待地抱住了一片落葉,肯吃起來。
“從今天開始,你就叫……羊克思吧!”
李道生對自己的取名技巧十分滿意,抱起了灶臺就走到廂房,找了個適合的地方放下來擺正。一抬頭,卻看到窗外多了一道倩影。
“宗主,來串門啊?”
慕容素坐在梨樹下,月夜的光影落在她藍白的裙擺,瑩瑩有光。俊秀的側(cè)臉,青絲曼妙低垂,就像是枝頭含苞欲放的梨花。
這樣的人,李道生怎么舍得讓她死于宿命?
纖細的手指輕輕在白鳥的脖頸上撓了兩下,白鳥瞇著眼,發(fā)出一陣舒適的輕鳴,十分受用。
“我從小親近雪鸞,卻從未見過它會對其他人如此親近?!蹦饺菟厥栈亓耸?,捏著一顆白洛子,又看了看身邊的大梨樹,卻把樹底下的小獸給自動忽略了:“你這里好東西倒是不少。”
李道生呵呵一笑,坐在慕容素的身邊,聞著空氣中的花香,拿出了一袋葵花籽放在石桌上,抓了一把在嘴里嗑著:“宗主來找我算賬?”
慕容素卻搖頭,看了看桌上的葵花籽,終究還是沒有伸手,只是問道:“昨天晚上,是你救了我?”
李道生也沒有隱瞞,慕容素的寒毒一天不解,這件事早晚都會被她知道。
“是我?!?p> 慕容素轉(zhuǎn)過頭,看著靠在樹干上跟瓜子較勁的李道生,有點搞不懂這個人。
剛開始見到李道生,他只是個沒有修為,被低級靈獸追殺的普通人,結(jié)果卻擁有被朔雪劍認可的資質(zhì)。剛進入宗門沒多久,也不知道從哪兒弄到了這么多她都沒見過的東西。
那天被帶回去之后,還沒等大長老親自給她檢查身體,慕容素便已經(jīng)醒過來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體內(nèi)的寒毒已經(jīng)遭到了壓制,血脈運轉(zhuǎn)自如,發(fā)自內(nèi)心的寒冷不再。這樣的感覺,慕容素已經(jīng)有將近三十年沒有體會過了。
她并非什么都不記得,至少在半空中她還知道自己飛向了什么地方。品嘗著嘴里殘存的淡淡血腥,慕容素知道是李道生救了她。這也是她故意說要將李道生調(diào)入宗門護衛(wèi),實際上卻是算計了大長老,將他留在身邊的原因。
“謝謝。”
沉默良久之后,慕容素終于開口說出了這兩個字。
李道生看著慕容素真誠的眼神,卻說道:“可惜,寒毒沒辦法根除,這一次是好了,下次還是會復(fù)發(fā)。不過沒關(guān)系,你感覺壓制不住的時候,可以隨時喊我?!?p> 他手中的匕首在手腕上比劃了一下。
“不過千年冰蕊不除,宗主你的壽命也沒多久,你真打算用最后這幾年,賭上這一把?”
慕容素微微皺眉,有些意外:“你到底是誰?和李道乾有什么關(guān)系?”
“李道乾?”李道生抓著瓜子:“那是誰?”
慕容素認真看著他,卻什么都沒看出來,遲疑了一下,說道:“李道乾,承御帝國當今的皇帝?!?p> “他啊……”李道生恍然,擺手說道:“跟他半塊靈石的關(guān)系都沒有。至于我是誰……”
他想到了自己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天,降臨在自己生命里的那道月光,記憶猶新。
李道生笑道:“或許我就是你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慕容素卻沒聽出來李道生言語里的特別意味,反而是點頭說道:“這些年來,我也曾四處尋找千年冰蕊的解藥,卻一無所獲。你的血居然能夠壓制寒毒,如此……也算是命中注定吧!”
李道生撇了撇嘴,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
“所以呢?宗主,你是不是已經(jīng)有死志了?想要一個人改變一個宗門,就算你是宗主,想要做到恐怕也沒把握吧?”說著,李道生將瓜子放在桌上:“要我說,總共就幾年好活,還不如去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養(yǎng)幾個小動物,每天出去遛彎,吃自己想吃的東西……”
然后,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一起走向生命的終點。
慕容素聽著他的話,搖頭道:“我是宗主?!?p> 李道生看著她淡然的表情,閉口不再勸,而是拿出了一顆劣質(zhì)的引氣丹,放在石桌上:“你若想做,我來幫你。丹峰的事情交給我?!?p> 慕容素看著這個只有引氣一重的小家伙,心里頭莫名地安穩(wěn)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