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迷心
“豈有此理!”李道乾勃然大怒,手掌猛地落下,人仙威壓噴涌而出鎮(zhèn)壓當(dāng)場,龍椅的扶手被他拍了個粉碎:“朝廷命官、當(dāng)朝武侯,被人當(dāng)街暗殺,竟然過了一夜你們才知道,你這個刑部尚書是干什么吃的!”
“臣,有罪!”
刑部尚書把額頭往地上一放,干脆等死了。
李道乾喘了兩口粗氣,突然看到了百官當(dāng)中一身白袍就像奔喪一樣的李道生,心頭突然一咯噔,無邊的怒火頓時消散了大半。
昨天晚上……飲宴……獨孤去和李道生……武威候之死……
這一切瞬間都穿在了一起,等到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朝堂之上,已經(jīng)有許多人都在偷偷看向李道生的方向。
而李道生則站的筆直,低頭看著前面大臣的腳后跟,目不轉(zhuǎn)睛。
“李道生!”
“臣在!”李道生站出來,痛心疾首:“陛下請放心,我身為六扇門簽知刑事,必定恪盡職守,一定查清楚此案。若與江湖修行人有關(guān),立刻將其繩之以法,絕不姑息!”
我說的是這個嗎?李道乾看著他的臉,想要看出點什么來。
只是很可惜,李道生的臉上什么都沒有,他還很疑惑:“陛下?怎么了?”
越國公冷笑不已,站出來說道:“李道生,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昨天晚上你剛被獨孤去當(dāng)場擊敗,于是懷恨在心,暗殺了武威候……”
“越國公,你可不能血口噴人!”李道生大驚失色:“我連獨孤去都打不過,怎么可能暗殺武威候?再說了,我怎么可能是如此小肚雞腸、睚眥必報之人,你怎么憑空污人清白?!”
“呵!”越國公向前一步:“誰知道你是不是隱藏了修為,眾所周知,你可是第一天驕!造化境在你面前都不成問題,何況武威候只是通明?李道生,你就是最有可能的兇手!”
李道生攤開手:“越國公,我可是簽知刑事,凡是定罪,都必須證據(jù)確鑿,邏輯清晰才行。昨天宴會之后,承蒙清漱郡主青眼,我與郡主共乘一輛馬車,這是大家都看見的。一路上我也未曾離開馬車范圍,都在郡主的眼皮子底下。京城限速,大家馬車都一個速度,青龍府距離越國公府的距離遠大于武威侯府到越國公府的距離,我回家之前武威候就已經(jīng)死了,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你……”越國公啞口無言,突然眼前一亮:“你會夢中殺人!”
刑部尚書這個時候也是說道:“稟陛下,武威候與其子確實死的蹊蹺,圖中亦沒有人接近過馬車?!?p> “說不定是下毒呢?”李道生隨便說道:“或者是機關(guān),又或者是自己人作案,又或者是越國公你在武威候的酒里下了……”
“閉嘴!”越國公厲聲呵斥:“信口雌黃,節(jié)外生枝!”
李道生攤開手:“怎么?如今事件撲朔迷離,你可猜我,我便不可猜你嗎?這是什么道理?我可是簽知刑事……”
你特么才當(dāng)了半天的簽知刑事,老掛在嘴上說個屁!
百官紛紛在心中鄙夷不已。
越國公冷哼:“懶得聽你的狡辯!陛下,李道生動機最為明顯,是最大的嫌疑人,還請陛下明鑒!”
李道乾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才說道:“莊不賜!”
“陛下……”
一道洪亮的聲音自四面八方而來,莊不賜沒有露面,卻已經(jīng)鎮(zhèn)壓當(dāng)場。
“查!”李道乾命令道:“去查獨孤破父子的尸體,接管馬車、侯府和所有相關(guān)街道,調(diào)查昨晚越國公府發(fā)生過的一切細節(jié),有任何發(fā)現(xiàn),立刻回報!”
“遵命!”
莊不賜的聲音應(yīng)命而去,整個承天殿頓時變得寂靜無比。
李道乾突然呵呵冷笑,坐在龍椅上冷眼看著下方的群臣,尤其是看著李道生,聲音陰沉無比:“今天朕和你們就不干別的了,都給我等著!若是沒有個結(jié)果,今天誰也別想走出皇城!膽大包天!豈有此理!”
皇帝震怒,百官威伏,金殿之上鴉雀無聲。
李道生站在原地,一副與我無關(guān)的樣子,更讓李道乾心里發(fā)火,一揮手說道:“叫清漱出來!”
沒過多久,李濼一臉懵逼被帶出來,就看到了大殿中如此詭異的場景,不由得一愣。她轉(zhuǎn)頭看向了李道乾,不知道把自己叫來有什么事兒。
李道乾冷著臉問:“昨日晚上,你和李道生同車離開?”
“嗯……”李濼小聲回答著,偷偷看李道生。
“別看他!”李道乾沉聲道:“此事事關(guān)重大,朕且問你,昨日你們何時離開?又是何時抵達青龍府?中間李道生可曾離開,可曾有過什么詭異舉動?”
“啊?”李濼莫名其妙。
“回答!”李道乾道。
“哦……”李濼想了想說道:“昨天晚上越國公府的宴會結(jié)束之后我們就離開了,具體什么時候不太清楚,就是亥時說結(jié)束,前面的一品都離開以后,我們才往外走。然后大概半刻鐘到了門外。我和李道生一起乘車離開,差不多三刻鐘之后才到了青龍府……越國公府雖然距離不遠,但是畢竟在城西,青龍府在城東……中間的話,沒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也沒離開過?!?p> 越國公開口問:“郡主,請問李道生是否入定?”
李濼愣了一下,看了看李道乾,老老實實點了點頭。
“李道生,你還說你沒有殺人?!”越國公仿佛抓到了絕對的罪證。
李道生忍不住笑了:“國公爺,入定就要殺人了?我是擅長夢中殺人,但是我在虎踞關(guān)也說了,別到時候隨便死了個人就往我頭上栽贓。你說我殺人,證據(jù)呢?”
“哼!神捕大人已經(jīng)出動,想必你也逃脫不掉!”
“原來是沒有證據(jù)!”李道生眼神發(fā)冷:“還有,昨天晚上什么情況,國公爺再清楚不過了。當(dāng)著各位大人的面,以情勢所逼,讓我上臺比斗。你為了太子拉攏新人,故意抬舉元賦,我是不管你。但是讓獨孤去擠兌我跟他切磋,結(jié)果他卻下狠手,明知道我重傷未愈,五劫咒在身,卻還以境界相欺!哈!我受傷了,不用調(diào)息的嗎?”
“你……”
越國公瞪大了眼睛,沒想到李道生居然在大殿上口無遮攔,將太子、元賦和昨天晚上的事情都挑明了。他簡直不敢相信,你怎么敢?!
“怎么?”李道生冷笑連連:“以為我會在你們的規(guī)則里面跟你玩嗎?國公爺你別忘了,我本來就是宗門弟子,現(xiàn)在又在六扇門。你們這些爾虞我詐、蠅營狗茍,我愿意跟你們玩是給你們面子,既然你要撕破臉,你有多少事兒我都給你抖露出來,要不明天我就去一趟風(fēng)波樓?”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越國公連忙轉(zhuǎn)向李道乾說道:“陛下,您聽我解釋,其實昨天是……”
“夠了!”李道乾厲聲喝斷了他的解釋,看著他們兩個人,眼神不善。
越國公只覺得滿身冷汗,李道生則是泰然自若,看著吳丨嗤笑。
最終,李道乾也沒說什么,只是撂下一句“等著”,就這樣坐在龍椅上,微微閉上了眼睛,似乎在盡力平息內(nèi)心中的怒火。
李濼則是被大太監(jiān)派人送回了宮里,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見李道生一襲白袍孑然而立,宛如謫仙,不由得心下歡喜。
這就是她喜歡的人,比周圍那些妖艷賤貨高了不知道多少個層次了!
李道生就這樣站在大殿的中央,仿佛被所有人孤立的一座島。李道乾一睜開眼睛就覺得眼仁子疼,干脆不去看他,靜靜地等著結(jié)果。
沒過多久,外面便傳來太監(jiān)的聲音,說是石泉覲見。
李道乾揮揮手讓他進來,片刻之后便見到石泉一路小跑趕來,單膝跪在地上之后,說道:“稟陛下,六扇門已經(jīng)封鎖了所有相關(guān)地點有線索,神捕大人也調(diào)查過武威候父子的尸身,并未發(fā)現(xiàn)有任何李道生神魂殘留的氣息,只能確定,武威候是死于神魂攻擊。”
“一定是他抹除了神魂氣息!”越國公繼續(xù)指控。
李道生撇了撇嘴,不屑一顧:“栽贓嫁禍!”
石泉遲疑了一下,點頭說道:“根據(jù)萬年來所有的記載,確實沒有人仙境界之下的人能夠使用神魂秘法而不留下自身氣息,更沒有聽說誰能夠?qū)⑸窕隁庀⒛ǔ?。神捕大人說,這與修為境界和秘法無關(guān),而是整個修行體系當(dāng)中,各個等級所涉及到的天道法則權(quán)柄有著嚴格的限制,所以……”
所以李道生不可能是兇手,至少沒有證據(jù)證明他就是兇手。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大殿中的群臣看向李道生的時候,每一個都是毛骨悚然,整條脊梁骨都隱隱發(fā)涼。他們心中越發(fā)肯定地感覺,這件事絕對就是李道生做的!
這個時候,偏偏李道生還一拱手說道:“陛下,請把這件事情交給我,我一定調(diào)查清楚到底是誰犯下了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將其繩之以法,還承御朝堂一個公道!”
李道乾現(xiàn)在看著他頭疼,干脆說道:“著李道生整理六扇門案牘庫,限期一個月,把所有的案卷都給朕清查一遍。一個月之后朕派人查驗,若有差池,唯你是問!滾!”
李道生滿不在意,拱了拱手說道:“臣告退!”
說完,他一轉(zhuǎn)身,便晃著手走出了承天殿。
隨著他的身影消失,大殿中百官卻不由得全都松了一口氣。但是互相對視一眼之后,眾人心中的惴惴不安卻永遠無法平息。
尤其是越國公,如今臉色鐵青,眼神閃爍。
他很清楚,雖然現(xiàn)在根本沒有證據(jù)證明李道生殺了武威候,但是武威候好好地怎么會死了?還就在李道生剛來京城,獨孤去剛剛把李道生打了之后,莫名其妙就死了,死在李道生擅長的神魂秘法之下!
這一切如果都是偶然,他當(dāng)場吃屎都行!
可如果這件事情真的是出自李道生之手,不管他利用什么人、什么手段制造了如此慘案,對于他們來說,都絕不會是一個好消息。
就像李道生所說所做,他不是他們這些人規(guī)則之內(nèi)的人,一個宗門弟子,一個特招的天驕,偏偏身上帶著二品武宿,如今又是六扇門的簽知刑事。
若真有人膽敢跟他撕破臉,李道生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撕開這朝堂上那塊心照不宣的遮羞布,把所有往日里他們背地里藏著的東西都扯出來。
到時候李道乾也無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大家一拍兩散。
更何況,若李道生真有如此手段,誰敢得罪他,說不定就是下一個武威候……
那么在這朝堂上,除了他們七位國公之外,誰能幸免于難?
而且就算是國公,難道就沒有家眷了嗎?他越國公是光棍一條,可其他人呢?太子和三皇子也不能做到絕情絕欲,任何他們身邊親近之人,都可能因為他們和李道生的沖突,莫名其妙死在任何角落里。
或許死在床上,或許死在車上,甚至是大庭廣眾死在大街上!
一想到這里,越國公再抬頭,看向承天殿中的眾人,突然就產(chǎn)生了一種無法逾越的距離感。他感覺自己和周圍所有人都在越拉越遠,哪怕是他所支持的太子,此時掩飾很好的臉上都帶著些微不易察覺的遲疑和斟酌。更多的人,則是恐慌和忌憚。
李道生!
只用了一個早上,他便徹底扭轉(zhuǎn)了整個朝堂的局勢,讓所有人對他投鼠忌器。而越國公自己,則成為了一個沒有任何相同之處,與整個朝堂格格不入的存在。
這是什么感覺?越國公再清楚不過了。
當(dāng)他們想要犧牲一個人的時候,首先就要將此人孤立,曾經(jīng)多少次,他如此孤立過別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一時間,越國公如遭雷擊。
“咚咚咚!”李道乾手擎鎮(zhèn)紙,在桌子上敲了三下。
承天殿中的重臣也紛紛驚醒,這才重新站好,朝向了正前方。
“越國公?”李道乾開口冷聲道。
吳丨猛地驚醒,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站在大殿中央,頓時低下了頭,退回到武官的陣營當(dāng)中,背后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
接下來皇帝說了什么,其實大多數(shù)人都沒聽清了,這一次早朝已經(jīng)是心不在焉。
李道乾也看出來了,便草草結(jié)束了早朝,看也不看這些人,轉(zhuǎn)身返回了御書房。
“砰!”
片刻之后,御書房當(dāng)中響起了一聲悶響,幾個小太監(jiān)狼狽地抬著一張破碎的桌子出來之后,里面才響起了李道乾的聲音:“豎子!無法無天!胡作非為!簡直可恨!”
武威候之死,一下就打破了整個朝堂的平衡。
太子一方被削弱,兩位皇子之間的局面頓時變得一塌糊涂,而這份平衡,他身為皇帝和父親,用了多久的時間才暗中營造?
如今被李道生給……
不過重新坐下來之后,李道乾重重地喘了兩口氣,也是無從下手。
要說這件事情不是李道生做的,他絕不相信!李道生能殺一個人,今后就能殺第二個。他就像是一匹狼闖進了牧羊犬群里面,殺傷力不大,但是干擾性極強。
如果任由他肆意妄為,朝堂上動平衡還會繼續(xù)偏移,最后都得李道乾自己兜著。
一時間,他也是頭疼不已。
誰能想到就只是一個小小的敲打,李道生竟然做出如此過激的舉動?
本來早上的堵車被他過了,朝堂上的就職這一關(guān)也被他過了,到了越國公府這種私人場合他會服個軟,然后大家你好我好。
得到李道生落敗的消息之后,李道乾還心中甚慰,結(jié)果他反手就把獨孤去父子都給宰了。
李道乾不由得暴跳如雷:“他這是威脅!赤裸裸地威脅朕!”
“可是陛下,你不得不接受這個威脅。”馬君然邁步而來,輕聲道。
“太傅……”李道乾頓時壓下了心頭的火氣,可是臉上的陰翳卻無法消散。
馬君然立在下方說道:“陛下別忘了,如今只是試探而已。在李道生來到京城之前,陛下便已經(jīng)斷定會引起一定的騷亂??v然中了五劫咒,李道生依然還是第一天驕,而且陛下所看重的,難道不正是李道生如此的籌謀能力嗎?既然早有準(zhǔn)備,又何必引動火氣?”
“如今的局面,只不過是比陛下之前所設(shè)想的更加糟糕了一些而已,還在陛下的掌控中。只要陛下改變既定計劃,不再以打壓為試探,改為懷柔,陛下應(yīng)該很清楚,李道生自出現(xiàn)至今,也從未無緣無故殺過任何人。此人似乎深沉冷漠,實際上最有原則,縱然不守規(guī)矩,可也屢建奇功,這不正是陛下所欣賞之處嗎?”
“可是此子太過囂張……”李道乾依然難以釋懷。
馬君然卻突然笑了,一針見血:“不是李道生太過囂張,這世上比李道生更囂張的大有人在,可他們都在規(guī)則之內(nèi),在陛下的彀中。只要還在陛下的掌控之中,陛下便可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至于李道生……”
“陛下真正所氣憤的,難道不是只因為他脫離了陛下的安排?陛下,你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