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初上琵琶弦

　　宗人府的高手姍姍來遲，將李道生捉拿歸案。

　　可是因為李道生本身是承御帝國的官員，紀王也已經開府，更是認領了軍銜，所有李道生弒殺皇族的案子，只是一經手，就轉給了刑部。

　　對此，宗人府也無可奈何。

　　“所以，這就是你的計策嗎？”李問雨臉色難看，一想到有他們兩名人仙在，李宏楠卻依然被斬殺，他就覺得恨不能將李道生撕碎，幾乎是咬著牙說：“殺了李宏楠并公之于眾，我們便不能私下處理你。但是李道生，你想的太天真了，刑部大牢是這么好來，這么好走的嗎？！”

　　李道生坐在牢房當中，笑著看向李問雨，反問：“你是不是很憋屈？是不是很不甘心？我想現在真想看看李道乾是什么表情，肯定很有意思，哈哈！”

　　“你……”李問雨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看著李道生囂張的樣子，不由得冷哼：“有你后悔的時候！”

　　說完，他轉身便走，不想再看見李道生一眼。

　　李道乾的臉色現在確實十分有意思，尤其是在聽說慕容萱居然跑了，沒有任何蹤影之后?，F如今他們連一個人證都沒有了，只能按照正規(guī)程序處理李道生。

　　李道生的這一手，太過出乎他們的預料。

　　殺掉李宏楠，是李道乾始料未及的。誰也沒想到，李道生居然強悍如斯，并且手中還有朔雪劍。由此可見，朔雪宗從來都沒有放棄他，他也從未放棄朔雪宗。而之前他從未動用朔雪劍，只是因為互相之間的默契而已。

　　說到底，還是承御帝國先撕破了臉，沒有了約束的李道生才能夠一鳴驚人。

　　而他拎著李宏楠的首級公開自首的行為，更是讓李道乾在紅香樓的一切安排都付諸東流。帝國再也沒有辦法暗地里處理李道生，只能走流程。

　　相比于李道生怎么死，帝國公正的信譽顯然才是李道乾唯一的選擇。

　　“按照刑部的審訊流程，從看押、審訊、取證到最終定罪和移交行刑，最快也要一個月的時間。”馬君然說道；“這一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發(fā)生太多的事情。朔雪宗如今風頭正盛，不得不防?！?p>　　“朕怕她嗎？”李道乾冷聲道：“不就是出了一個至仙嗎？我帝國同樣有至仙高手，而且不止一個！若是薛冰敢來皇城，朕便教她知道何謂九五之尊！”

　　話音落下，李道乾身上的氣息翻涌，顯然是怒不可遏。

　　九天之上，承御帝國的龍氣隨著李道乾的氣息涌動而蠢蠢欲動，陣陣低沉的龍吟。

　　“但是陛下，聽說朔雪宗也曾經動用過龍氣，會不會是風河帝國在背后支持？”莊不賜有些擔心。

　　當初上官晴動用龍氣打傷是第一圣天的太上長老，這是眾所周知的。承御帝國自問龍氣無損，那么就只有可能是風河帝國，這一直都是朝中眾人所擔憂的事情。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確實還擔心做的太過，讓朔雪宗真的徹底倒向風河，可是后來卻沒見她們有什么動作，這個懷疑便就此擱置。

　　可是現在，就不得不再次考慮了。

　　李道乾微微皺了皺眉頭，卻說道：“無妨，借用的龍氣終究是借用，有朕在，怕什么？！去告訴刑部，用最快的速度處理此事，一個月后，我要見到李道生的人頭落地！誰也阻攔不了！”

　　“是！”便有刑部侍郎匆匆離去，在門口的時候，正好撞上了臉色蒼白的清漱郡主。

　　李濼本想來為李道生求情，大不了發(fā)配極北，或者再關進鐵獄?？墒沁€沒等她走進御書房，就聽到了龍氣的咆哮，緊接著就是李道乾冰冷無情的話語。

　　一時間，她的心亂如麻。

　　李道生要死了？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嗎？

　　踉蹌了兩步，李濼失魂落魄轉身離開御書房，想都不行就跑出了皇城。

　　九月聽說之后追上來的時候，她已經跑到了刑部大牢的門口。九月落在李濼身邊，便聽到平日里她驕傲的公正，正在低三下四地求著一個小小的司獄。

　　“……劉大人，你就讓我進去一下，我保證，沒人告訴皇兄是你放我進去的！就進去一小會兒，我只看一眼，說兩句話就走……”

　　司獄誠惶誠恐，臉色難看：“郡主，您就別為難下官了。您和陛下，下官都是得罪不起。您若是真要這樣，下官就……下官現在就去辭職，讓尚書大人過來好了！”

　　李濼泫然欲泣，看得劉司獄心驚肉跳，不知所措。

　　好在這個時候，九月從天而降，讓他得救了。

　　“郡主，我們走吧！”九月拉住了李濼，小聲勸說道：“陛下不可能同意的！如今李道生就是一個禁忌，誰也碰不得！”

　　“別人碰不得，我非要碰一碰不可！”李濼執(zhí)拗道，說完卻扭頭就走：“我去找太子！”

　　司獄終于松了一口氣，勸說道：“姑娘，看住郡主，別讓她胡鬧了?！?p>　　九月默默點頭，跟上李濼又返回了皇城內，找到了東宮。

　　按照輩分來說，太子李宏楠還是李濼的侄子，但是實際上李宏楠的歲數比李濼還要大了一些。李濼到東宮的時候，受到了熱切的歡迎。

　　聽了她的要求之后，李宏圖也是搖了搖頭說道：“小姑姑，這件事情是沒人能觸碰得了的。老二被李道生殺死，并且當眾把頭當球滾，這件事情不管是從私人角度還是從公眾角度，都觸碰到你了父皇最忌諱的地方。所以，去見李道生這種事情，我勸您還是不要再想了?！?p>　　“真的沒有辦法嗎？”聽到太子都這么說，李濼不由得臉色蒼白，淚水流淌下來：“他已經必死無疑了？”

　　李宏圖點頭，毫不猶豫地說道：“顯然，確實是必死無疑了?！?p>　　“那偷偷地……”

　　李宏圖連忙阻攔她：“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防守森嚴，說是堪比鐵獄也不為過。更何況，為了李道生，父皇特意打開了重重陣法，縱然沒有人仙貼身看守，可是也固若金湯?？v然至仙打過來，恐怕一時間也破不開皇城和大牢內外的陣法，這些陣法可不是什么偷偷摸摸的手段能鉆空子的，不然工部營造司的人怕不是都要一個一個拖出去砍腦袋了?！?p>　　李濼頹然跌落在椅子上，癡癡呆呆，片刻之后，才瘋狂地站起來往外跑：“我去找?guī)煾?！?p>　　九月想要阻攔，但是李宏圖卻搖了搖頭：“讓她去吧！”

　　嘆了一口氣，九月只能跟上。

　　但是，就算是去找千慧又能如何？

　　就像李宏圖說的，若是有人能夠偷偷進入陣法，工部營造司所有負責刑部大牢建造的人都得砍頭。千慧身為人仙巔峰，又熟悉承天京，若是有人偷偷放行，固然能夠讓她進去片刻，可是之后呢？

　　瓦罐寺被遷怒，給他們開后門的人被誅三族，刑部大牢所有的獄卒全部連坐。

　　真的會有人冒著家破人亡的風險，給李濼帶路嗎？

　　千慧看著在自己面前默默垂淚的姑娘，不由得為難起來，只能雙手合十，心中默念經文，不知道該如何解決如今的困局。

　　“師父，是你告訴我的，他是我的命定之人?！崩顬T突然低聲說道。

　　千慧聽得出來，這話語里，已經有了決然之意。

　　最終，老和尚抬頭看向深邃的夜色，仰天長嘆一聲，悲聲道：“也罷！老衲在承天京的這幾年，若非有你陪伴，恐怕也是生不如死的囚徒。如今，縱然舍棄了這一身修為和皮囊，又有何妨？”

　　說著，他豁然站起身來：“走！我今日便帶你打進刑部大牢，一切罪責老衲承擔！”

　　李濼吃了一驚：“師父！”

　　然而老和尚卻不等她勸說，抬手一卷，便將李濼和九月卷了起來，眨眼之間就到了刑部大牢的上空。

　　俯瞰著下方的森森牢獄，千慧決然地抬起了手，就要朝著大門拍去。陣法保護之下，刑部大牢的大門絕對是最薄弱的位置。

　　“師父，別……”李濼一想到因為自己的任性，居然逼得千慧要舍去性命，便要阻攔。

　　可是千慧還沒出手，刑部大牢當中卻猛然間響起了一陣陣急促的鐘聲。

　　鐘聲切切，如同驟雨，席卷了整個大牢。千慧猛地收起了手中的道則仙力，側耳傾聽，人仙的感知擴散出去，卻突然面色古怪起來。

　　九月見他愣住，不由得著急起來，問道：“大師，發(fā)生什么了？”

　　千慧張了張嘴，看向這兩個小姑娘，也有些不敢置信地說道：“李道生……不見了？！”

　　“什么？”九月直接嚇了一跳。

　　李濼也是一愣，隨即狂喜起來，破涕為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可能自尋死路的！他總有自己的辦法！”

　　千慧搖了搖頭：“那如今郡主是不用擔心了?！?p>　　“嗯！”李濼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說道：“師父，我們去找他！”

　　千慧也是哈哈一笑，卷起兩人便朝著南方飛去：“好！老衲帶你們去找他！李施主這一手金蟬脫殼神乎其技，我也想親眼看看他是如何的風采??！哈哈哈哈！”

　　隨著千慧的身影遠去，承天京中無數的高手也是紛紛朝著城南而去。

　　用屁股想都知道，李道生縱然逃出承天京，實力再高也躲不過至仙追殺，城外必然有朔雪宗的高手接應。他們只能希望，在李道生出城之前將他攔下來，否則一旦他出了承天京，龍氣就算厲害破了天，也再無濟于事。

　　六扇門、刑部、承天衛(wèi)的人傾巢而出，封鎖了承天京的城門。

　　可是沒人知道，就在所有人都緊張搜尋的時候，一處平日里專門從城外的皇莊給皇城運送果蔬的秘密小門處，一名面貌平平的中年人身穿六扇門的緋紅色官服悄然而至。

　　門前守衛(wèi)的六扇門官差見到他的時候，默默點點頭：“主上，請！”

　　小門無聲打開，李道生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地離開了皇城范圍，恢復了原本的容貌，化為一道流光緊貼地面朝著南方而去。

　　“李道生！”

　　千慧先來一步，李濼遠遠地指向了前方的背影，歡喜非常。

　　可是下一刻，另一道身影的出現，讓她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李道生急速飛遁，當看到站在前方矮山上的慕容素時，也是驚喜非常。他急剎住身形，落在山頭上，笑著問道：“仙姑，你不是去極……”

　　然而還沒等他一句話說完，卻只見面前的佳人身形陡然消失，緊接著，便是一片柔軟擁入懷抱。

　　“仙姑……”李道生張了張嘴，呆了。

　　慕容素的手臂用力抱著他的身體，仿佛要將兩個人揉成一塊，微微低著的臉頰，貼緊他的肩頭，長長的黑發(fā)在風中披散，倒映著月光，如同一片美麗的霧凇。

　　沉默片刻，兩種節(jié)奏的心跳漸漸地蔓延在兩個人的身體當中，不斷地接近，節(jié)奏漸漸重合。

　　李道生終于驚醒過來，輕輕地用雙臂抱住了懷里的姑娘，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fā)和后背。他從來都沒想過，真當將她抱住的時候，仙姑的身體竟然會顯得如此瘦弱。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彼谀饺菟氐亩呡p聲說。

　　慕容素在他懷里搖了搖頭，悶聲道：“你沒事就好?！?p>　　月光下，兩個人的影子落在山頭上，仿佛世界上最美的景色。

　　可是看到這一道風景的李濼，卻是臉色蒼白。

　　千慧帶著她停在遠方的空中，遲疑著不知道該如何上前。

　　最終，李濼的身體顫抖了兩下，轉過身說道：“師父，我們……回去吧！”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干澀，和大片的苦楚。

　　“郡主！”九月拉住了她的手臂，說道：“郡主，你不打算去見他最后一面嗎？”

　　李濼搖頭，慘笑道：“九月，你還不明白嗎？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慕容素。就算我做得再多，能有什么用？他的心里從來都沒有我呀！”

　　說著，兩行清淚流淌而下，李濼低聲道：“或許，從一開始我就錯意了。所謂命定之人，或許指的并非是我以為的這樣吧……”

　　千慧默默搖頭，帶著李濼，趕在皇城的高手到來之前，悄無聲息離開。

　　李問雨和莊不賜降臨，沒有看到李濼，面對的卻是兩把朔雪劍。兩名人仙不由得心驚肉跳，想到慕容素在造化境的戰(zhàn)績，又想到李道生第一天驕名頭的由來，也是有些遲疑起來。

　　面對這兩個人，要付出多少的代價？誰承擔得起這樣的代價？

　　尤其是那兩柄朔雪劍，更是讓他們確信了之前的猜測。那次眾人都以為是胡謅的說法，什么朔雪劍有一雌一雄的論調，居然特么是真的！

　　兩人對視一眼，最終還是獲得了最穩(wěn)妥的默契。

　　站在天空中，六扇門和承天衛(wèi)將整個矮山包圍起來，看著下方并肩而立的兩個人，以及他們手中兩柄神器銳利的鋒芒，都不敢再向前一步。

　　莊不賜臉色難看：“說出你到底是如何從刑部大牢離開，今日我們便放過你?！?p>　　李道生卻呵呵一笑：“你對著承天京用最大的力氣喊三聲‘李道乾是狗’，我今天也放過你?！?p>　　“噗……”慕容素沒忍住。

　　李問雨臉色難看至極：“慕容素，你朔雪宗當真要與帝國作對嗎？”

　　慕容素的笑容頓時收斂起來，眼神逐漸冰冷，凌厲的劍氣直逼李問雨：“李問雨，我自問朔雪宗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你們的事情。但是承御帝國步步緊逼，今日你問我，我要與帝國作對嗎？好，今日本宗便告訴你！”

　　說著，慕容素凌空踏出一步，踩在虛空之中，神器之力宛如海潮一般。

　　“你若再向前一步，我便殺了你！”

　　感受著慕容素身上凌厲的氣息，李問雨不由得后退一步，心中驚懼不已，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此女，竟然恐怖如斯！

　　李道生來到慕容素的身旁，看著莊不賜和李問雨：“你們都知道，只要我離開皇城，就不再受到你們的挾制，省省功夫吧！何必虛張聲勢呢？我若是你們，還不如趁早想想怎么應付我給你們留下來的爛攤子。你們不會以為，我在帝國任職兩年，居然什么都沒做吧？”

　　“你做了什么！”莊不賜臉色陰沉，他當然知道，而這也是他現在唯一想要爭取的答案。

　　至于抓李道生回去？別想了。

　　李道生卻笑了：“包袱要一點一點抖開才最有意思，慢慢地，你們就會知道了。我可以提醒一下，或許能從我離開刑部大牢的方法入手。到時候，我希望你們能夠老老實實地對外宣布，朔雪宗依然還是承御帝國不可割舍的盟友?！?p>　　“你在威脅我？”莊不賜臉色一黑。

　　“不！”李道生說：“我不是針對誰，我只是在威脅……整個帝國！”

　　“好了，臨別贈言就到此為止吧！”說著，他收起了手中的朔雪劍，看向周圍的眾多高手，仿佛都不講他們放在眼里：“四皇叔，莊大人，后會有期！”

　　“哈哈哈！”

　　隨著一陣狂笑，李道生與慕容素的身影一閃而逝，消失在了遠方的天際。

　　六扇門與承天衛(wèi)，莊不賜和李問雨，紛紛互相對視，可是誰也沒有打算要再追上去。

　　慕容素帶著李道生遠離承天京而去，踏上回家的路，李道生的心中不由得一陣的舒坦。

　　不過這個時候，仙姑卻突然說：“對了，我還抓到了一個人?！?p>　　說著，她便帶著李道生拐向了一處深山當中，打開遮蓋洞口的陣法之后，李道生就看到了一道捆縛著跪在地上的身影。

　　對上那雙怨毒的眼神，李道生笑得更開心了許多。

　　“笙歌大家，談個琵琶給我們聽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