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拆招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裘宏坐在堂上,大發(fā)雷霆:“黃口小兒,欺人太甚!剛來幾天,就要在老子的頭上拉屎?!豈有此理!”
白橋庵端著茶杯,臉色依舊淡然。
裘宏看著他就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一拍桌子,厲聲問道:“姓白的,如今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你怎么一點都不著急?我從未知道你是這么沒心沒肺的東西!”
笑了笑,白橋庵放下手中的茶盞說:“稍安勿躁,事情還沒到不死不休的地步?!?p> “沒到?”裘宏氣笑了:“鐵匠鋪封了,布莊封了,你可知道這是多少錢?你就一點都不在乎?”
“不在乎?!卑讟蜮謸u頭說道。
裘宏呵呵兩聲,顯然根本不信,這得是多少錢?沒人能不在乎!
白橋庵說道:“三個小孩打算逼我們出手呢!若我們真的打上門去,那才是正中他們的下懷。這種卑劣的手段都看不出來,裘宏,你還是不要在祁鎮(zhèn)混了!”
“我會看不出來?”裘宏氣急敗壞:“可那是錢!我的錢!”
“我的錢就沒有損失了嗎?”白橋庵搖頭:“要把目光放長遠。他們?nèi)羰窍敕?,隨便他們封,我們是耗不起嗎?這些年來,你我好歹也積攢了不少的家底。店鋪封上一年兩年,總不至于傷筋動骨。你想想,我們耗得起,三個小孩耗得起嗎?”
看著裘宏陷入思索,白橋庵繼續(xù)說。
“他們?nèi)绱瞬讲骄o逼,正說明他們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風河帝國不可能長年日久地掃蕩整個帝國,尤其是朔雪宗,更不可能插手別國的事情那么就。我估計,他們的任務最后時限,應該在明年春天之前。”
“他們是修行人,難道就一直在這兒呆下去,不修行了?動動你的腦子吧!”
“一旦我們扛過這一次,等他們走了之后,我們便可以一勞永逸,再也沒人會到祁鎮(zhèn)來查。朔雪宗都鎩羽而歸,他們來了又有什么用?”
“損失一個冬天的利益,換得將來數(shù)十年的安穩(wěn),是虧是賺,你心里沒有點數(shù)?”
“現(xiàn)在他們等的就是一個忍不住的人,誰先出頭,誰就是先死的那一個。而且我可告訴你,你死了不要緊,一旦從你身上查出我和元彬的事情,我們也得完蛋。你以為元彬不懂?你若出手,第一個饒不了你的就是元彬,你可得想清楚了?!?p> 裘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眼中浮現(xiàn)出一絲的恐懼。
元彬的實力到底有多強,他們兩個老對頭自然是心知肚明,就算他們兩個引氣九重聯(lián)手,也絕不是元彬的對手,到時候白橋庵若放棄他,他一定死得很慘。
搖了搖頭,莽漢終于坐了下來,長嘆一口氣:“也罷!就繞過這三個小娃娃!就像你說的,總歸不至于傷筋動骨,好歹我們還有靈石礦的收入……就算不能再明目張膽運出去賣,但是靈石也不會爛在雪地里……”
白橋庵看著他又慫又氣的樣子,好笑著,心道就算你不想繞,可你打得過人家宗門弟子嗎?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就有些戚戚然。
修行幾十年,終究不如宗門弟子一年兩年的苦功,若是他當初能夠入一個宗門,何至于在這里跟這些粗鄙的莽夫為伍?為了區(qū)區(qū)一個靈石礦,整日勾心斗角?
只希望,這次真的能夠一勞永逸……
但是就在他們兩個沉默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突然從堂外傳來。一名裘宏的手下,帶著滿身是血的修行人走進來,血腥味頓時氤氳開來,讓白橋庵不由得皺起了眉。
“怎么回事?”裘宏站起來質(zhì)問道,他已經(jīng)認出來,這名修行人是他留在礦上的人,心頭頓時一緊。
修行人臉色難看:“當家的,礦上出事兒了!”
將戰(zhàn)豬襲擊礦場營地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這名修行人苦著臉:“森林里從未發(fā)現(xiàn)有這樣恐怖的野獸,我懷疑是從北方的深處跑出來的怪物。恐怕我們這些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對手,礦場已經(jīng)被毀于一旦,如今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冷,想要清理開工,恐怕……”
恐怕就要等到明年春天了。
裘宏瞪大了眼睛,剛剛他還說不至于是傷筋動骨,總歸還有礦場的收入??墒寝D(zhuǎn)眼之間,礦場這半年的收入也就要沒有了。
一股邪火騰得一下就從裘宏的心頭升起來,他的臉色慢慢地漲紅,沉聲罵道:“他媽的!他媽的!一頭畜生也欺負到我裘宏身上來了!狗東西……拿我的刀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怪物!將他抽筋扒皮,吃它的肉,喝它的血!”
白橋庵一把拽住了抽刀就要走的裘宏,勸說道:“裘宏!礦場的營地已經(jīng)被毀了,就算你斬了這頭野豬,也不能讓礦場恢復出產(chǎn)。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不是貿(mào)然出手,而是盡量穩(wěn)妥一些!”
“穩(wěn)妥!穩(wěn)妥!”裘宏氣急敗壞:“你就知道穩(wěn)妥!慫逼!”
白橋庵唾面自干:“如果這頭怪物真是從極北附近跑過來的,你能怎么辦?你保證能殺的了他嗎?到時候你對上了這頭東西,萬一不敵受傷怎么辦?這種損傷,不能我們自己承擔。你要記住,元彬才是我們里面損失最大的那個!礦場的份子,他可是獨自占著五成,比之我們的鐵匠鋪和布莊又如何?”
聞言,裘宏終于冷靜下來,點頭說道:“對,現(xiàn)在損失最大的是元彬,我就不信這老東西能沉得住氣!哼!”
他把刀往地上一插:“差點就沖動了?!?p> 白橋庵暗自松了一口氣,立刻對裘宏的手下說:“你立刻返回礦場,讓我們兩邊的人穩(wěn)住。既然礦場已經(jīng)暴露,那就在礦洞里躲起來,可御寒御敵。至于我們這邊,密切關注元彬那邊的動靜。我猜,過不了多久,老狐貍就會派人過來請我們了?!?p> 裘宏點點頭:“就按姓白的說的去做!”
仆役和手下點點頭,轉(zhuǎn)身離去,片刻之后便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李道生的身影坐在虛空當中,俯瞰著下方的祁鎮(zhèn),白橋庵和裘宏之間的互動全都落在他的眼中耳中。
聽從了白橋庵的吩咐,仆役安排下去之后,便有兩名身形瘦小的修行人身穿夜行衣悄悄摸向了元彬的宅子。沒過多久,他們便落在了元彬家的屋檐上。
不過元彬也不愧是掌控了祁鎮(zhèn)三十年的老狐貍,倒是沉得住氣。一直到夜半子時,他的人才從后門悄然離開,朝著裘宏的宅邸而去。
潛伏在元彬宅院當中的探子這才悄然返回,先其一步來到了裘宏和白橋庵的面前,將所聽所見告訴了白橋庵。
片刻之后,兩人離開宅子,前往了楊修儀的家。
楊修儀深夜打開門,看著門前的三輛馬車,一時間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眨了眨惺忪的睡眼,這才認出來,從馬車里鉆出來的居然是元彬、裘宏和白橋庵。
只一瞬間,楊修儀的睡意便嚇得煙消云散,背后冷汗直流,一時間心神劇顫。
難道他們知道是我給朔雪宗的人通消息了?他們要處理我了?
想到這里,楊修儀想到了自己的家族,想到了自己身后還在睡覺的老婆孩子,一咬牙,走上前去問道:“三位夤夜前來,不知道所為何事?”
白橋庵湊上前來低聲說道:“礦上出事了?!?p> 楊修儀都已經(jīng)做好被千刀萬剮的準備,聞言不由得一愣,隨即心驚肉跳:“礦上?礦上出什么事兒了?”
這個時候,元彬走過來,陰沉著臉道:“進去再說!”
楊修儀這才反應過來,將三個人讓進去。
四個人坐在平日里商談大事的會客廳里面,就像往常一樣。誰也沒說起今天下午的風波,也沒人給楊修儀擺任何的臉色。
裘宏雖然已經(jīng)明白了白橋庵的意思,可終究還是個忍不住地,坐下來只喝了半口水,便說道:“礦上被一頭豬給掀翻了,礦場的東西全都報廢。今天我們來,就是為了這事兒?!?p> 楊修儀放下茶壺,驚訝非常:“什么怪物?”
元彬這才開口,將自己手下傳來的消息說出來,隨后審視著楊修儀問道:“楊家主沒有得到消息?”
楊修儀苦笑:“礦上的利潤,元老獨戰(zhàn)五成,裘先生和白先生各占兩成,我楊家只有一成的份子,本來就只有賬房在礦上……再說了,就算得到消息,也是我大哥先知道,我又能知道多少東西?”
元、裘、白三人對視一眼,都是看出對方眼中的不信任。
“那就算是這樣吧!”白橋庵先于其他兩個人開口說道:“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楊鎮(zhèn)長,礦場關系到我祁鎮(zhèn)的命脈。什么鐵匠鋪、布莊的收入和礦場比起來,顯然都是微不足道。既然楊家也是礦場的利益所得者,我還是覺得,這件事情大家一起商討一個處理辦法比較好?!?p> 楊修儀心頭一緊,聽出了白橋庵的威逼利誘。
他毫不尷尬地笑了笑,說道:“白先生說的,我自然明白。既然拿了錢,總要出一份力。更何況,怪物出現(xiàn)在大山深處,萬一哪天襲擊鎮(zhèn)子,我這個鎮(zhèn)長恐怕難辭其咎。不過三位既然已經(jīng)約好到我這兒來,是否已經(jīng)有了計劃了?”
元彬這才開口說道:“區(qū)區(qū)一只猛獸,就算略有神異,也不過是野獸而已。老夫縱橫北地數(shù)十年,從未聽說過有超過點星境界的野獸存在于此方。這次來找你,是為了借助你們楊家的力量?!?p> 楊修儀心頭一咯噔,試探道:“論在祁鎮(zhèn)的力量,恐怕三位比我楊家強了不止一點半點。不知道我們能能幫得上什么小忙?”
“是這樣,楊鎮(zhèn)長?!卑讟蜮中χf道:“來之前我們已經(jīng)算過,想要在偌大的深山之中搜尋這頭猛獸,需要的人手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加上如今秋收在即,各家各戶多少都有些……稍微算了一下,楊家這一次只需要出300人,如何?”
如何?
楊修儀瞠目結(jié)舌,整個人都愣住了。
三百人,看似對于一個人口上萬的鎮(zhèn)子來說并不多,但是這三百人可不是單純的人口計算。
能夠進山搜尋野獸的,只有青壯。而青壯在鎮(zhèn)子的人口組成當中,比例其實并不算很高。再加上如今農(nóng)莊大部分都在元彬他們?nèi)齻€大地主手中掌控,楊家到底能剩下多少人?
就像白橋庵說的,如今秋收在即,除去必須留下來保證秋收收成的人,恐怕將楊家手下的所有的散戶聚集起來,也根本湊不出一百人。
那剩下的二百多人從哪里來?當然就要從楊家本家當中抽調(diào)。
但是這三百人到底還能不能回來都還未知,誰知道要死多少人?楊修儀咬緊了后槽牙,這是要用他們楊家的人的命來給他們淌路……
看著道貌岸然的元彬,一臉陰沉的裘宏和笑里藏刀的白橋庵,楊修儀的拳頭攥緊又松開,終究長出了一口氣,略顯疲憊地說道:“我知道了,明天中午,我們出發(fā)?!?p> 白橋庵笑了笑,說道:“楊鎮(zhèn)長深明大義,我們都會記住你為了祁鎮(zhèn)的付出,其他一些細枝末節(jié)的事情,我們就不計較了。接下來,我們就具體安排一下明天的任務……”
……
第二天早上,急促的敲門聲傳來,顯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
蘇米拉開了小院的門,就看到楊修儀正站在外面,眼中滿是焦急。但是還沒等他開口說話,蘇米便已經(jīng)轉(zhuǎn)身,只留給了楊修儀一個背影。
他只好耐著性子跟進了小院,反身將院門關上,這才看到周一文走出來。
“噗通”一聲,周一文便跪在了周一文的面前,痛聲道:“上仙救我!”
周一文一下沒反應過來,看著楊修儀的樣子,莫名其妙:“又怎么了?”
隨即,他的目光便凌厲起來,問道:“是不是裘宏和白橋庵要對你出手了?等的就是……”
“不!”楊修儀苦笑不已:“不是他們要對我出手……若是他們直接來找我,我倒是也死不足惜。他們……他們用昨天的事情威逼,讓我楊家的二郎去送死。若真出了什么事,我就是楊家的千古罪人!上仙,你們可不能不管我?。 ?p> 周一文皺了皺眉頭,坐下來道:“說說,發(fā)生了什么?”
聽著楊修儀的控訴,周一文的臉色有些古怪。他當然不知道戰(zhàn)豬是自己那位李兄的手筆,還以為只是巧合,突然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敲著桌面說道:“本以為可以利用鐵匠鋪和布莊,讓裘宏、白橋庵聯(lián)盟和元彬產(chǎn)生更深的裂隙,但是沒想到礦上居然這個時候出事,反倒讓他們團結(jié)一心?!?p> 楊修儀卻搖頭:“其實也不見得就是團結(jié)一心,他們還是覺得我成為了威脅,而我的威脅背后代表著三位上仙的威脅。元彬一直都沒有發(fā)表意見,可見雙方還是不和的。如果楊家真的就此沒落,恐怕就是他們圖窮匕見的時候,可是……”
可是他怎么可能看著楊家沒落?
周一文安慰道:“你且放心,雖然對此三人用計,但我們好歹也是圣宗弟子,絕不會坐看無辜的人枉死。就算楊家的人當中有人罪不容誅,但是也不應該死在野獸的獠牙之下。這件事情……”
“這件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封鎖!”李道生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
周一文一挑眉毛,問道:“李兄何出此言?”
李道生走過來,循循善誘:“如今他們還不知道我們已經(jīng)獲悉礦脈的事情,而他們搜尋兇獸顯然也不會告訴我們,否則他們無法解釋如何發(fā)現(xiàn)了兇獸這件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是打算偷偷將人散出去,偷偷將兇獸解決是吧?”
楊修儀點頭:“李上仙所言不差。”
周一文若有所思。
李道生繼續(xù)說:“所以,我們都不用管他們到底調(diào)動多少人。我們要做的,就是將所有人都留在祁鎮(zhèn),隨便找個理由,不給他們?nèi)魏握{(diào)動人手的機會,只能用自己的嫡系。這樣,除了裘宏他們手下的修行人,包括楊家和鎮(zhèn)民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可以避免被兇獸襲擊的危險?!?p> “可若是這樣的話,恐怕兇獸……”
“呵!”李道生輕笑一聲,并不說話。
楊修儀頓時反應過來,元彬他們的計策,無非就是針對楊家。他們本應該有一定的把握對付兇獸,不是為了祁鎮(zhèn),而是為了礦脈。
所以,無論鎮(zhèn)民還是楊家的人,都并不是必須的。
“他們會不會懷疑是我們之間的合作?”楊修儀小心地問。
鐵匠鋪和布莊的事情報應來得太快,他已經(jīng)成了驚弓之鳥。若是讓元彬他們猜到封鎖祁鎮(zhèn)是他和朔雪宗的合作,恐怕就要面對瘋狂的報復。
周一文這個時候也同意了這個主意,說道:“那就看我們到底要找什么樣的借口了?!?p> 李道生自信地說道:“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去做,今天中午之前,一定有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