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洗完出來,二人相見仍有些尷尬。
不過談僖伶心里一合計:這事兒在男生寢室不是很平常的嗎?自己還是別太放在心上。
于是乎,她轉頭對聽雨來了句:“雖然冬寒,也要注意下火?!?p> 這一句把聽雨又惹得紅了臉,在她沒注意的時候,聽雨眼底卻滿是玩味的笑意。
話說談僖伶本以為自己擺脫不了楚王,沒成想這廝愣是沒來找過她。所以她要成為棄子了嗎?
若是真的也是好事,而今楚王和越王的爭斗已經(jīng)到了白熱化階段。表面上是越王占優(yōu)勢,實際上兵、權、人心,無一不是楚王更勝一籌。這一點,皇帝也知道。
看著養(yǎng)精蓄銳、蓄勢待發(fā)的龍子,天子并不是無動于衷的。甚至于,他感到深深的悲哀和一絲微妙的,妒忌。
這就是越王厲害的一點,他樂于做一個直來直去而無知自大的人。別人以為楚王的假象騙過了他,其實他只是在麻痹皇帝。再加上越王母族——文國公的勢力,楚王再如何準備都不為過。
談僖伶想到此處,也只能說一句“旗鼓相當”。若是將她拖下水,恐怕整個書院都將毀于一旦。
尤其是這幾日,楚王突然將重心從后宮調(diào)轉到稅糧。談僖伶看得明白,楚王此舉大有越過越王直接和皇帝爭權,控制國家命脈的意思。
反正都是韜光養(yǎng)晦,不如做全套。便讓越王和皇帝站一塊兒,從某種方面來說越王的最大優(yōu)勢就沒了。當然,如此一來敵人強大了很多,楚王必須更加主動,冒更大風險。
政治風格變化得這樣迅速,可不像是楚王幾日之內(nèi)自己決定的。
正是思緒萬千的時候,長風卻帶她見了個本以為不相關的人。
只見那椅上坐著的人衣著素凈,面如銀月,眼角雖有細紋,眼睛仍似孩童一般,望到人心里去。
仔細一看,這人竟和長風的眉眼相似。不過長風年紀雖小了許多,氣質(zhì)卻不差分毫。
這便是長風的姑姑,張侍郎的妹妹,皇帝的靜嬪。
靜嬪看著面前的人,眼里的驚艷絲毫沒有遮掩。自家侄女也只能讓這種擁有天人之姿者管教。
“既是青青的尊師便不必多禮,快請坐?!膘o嬪溫聲道,“這次匆忙見夫子確有一事相求?!?p> 宮里的妃子竟還有向她求助的事?
談僖伶瞥了長風一眼,“您先說是何事?”
長風移步至門外,有些警惕地看了看窗外。靜嬪也壓低了聲音,一臉嚴肅。
“皇上最近茶飯不思,日夜精神不振。就這幾日,甚至已經(jīng)開始咳血,稍站一會兒便頭暈目眩。”
這,皇帝要嗝屁了?
“本宮雖不是寵妃,和皇帝相伴也有十五載,從未見他身子衰敗得這樣快過?!?p> 靜妃說完,抬眸看向談僖伶,眼底已經(jīng)積蓄了淚水,要落不落的。若是男子,恐怕真會被這個風韻猶存的婦人這楚楚可憐的姿態(tài)所打動。對于換了芯子的談僖伶來說,她只注意到了靜嬪的意有所指。
有人在謀殺皇帝,而且還是以下毒的方式。一瞬間,談僖伶就想到了楚王。只是,事態(tài)還遠遠未到弒父的地步。這種事做了就不可能毫無痕跡,楚王真的敢來一場豪賭嗎?
“您應該知道是誰了。”一直未開口的長風突然說道,她走近談僖伶,左手搭在椅背上,“問題是,他本不會這么做的?!?p> “所以找我到底何事?”
談僖伶忽然有些不滿,不由得皺起眉。長風干嘛不和她事先商量,直接把靜嬪找了來?
“本宮只是想要救皇上。”
“師父”長風忽然伸出去食指點在了談僖伶的眉間,觸感溫熱,不過一觸即逝。
“您看,我沒有事先告訴您就找來姑姑,您就不高興,那聽雨呢?”
“我沒有不高興——聽雨怎么了?”
談僖伶正納悶,確見長風一步邁到她面前,蹲下身子,將頭枕在她的膝蓋上。說實話,這姿勢不合適,誰家女弟子說話說得好好的,把頭枕在自家?guī)煾竿壬系模?p> 但是,正想要求解的真女人談僖伶,此時選擇忽略了這個問題以及靜嬪似笑非笑的臉。
“看來小師弟果真瞞著師父吶”長風余音拉長,嘴角仍是笑著的,“師弟這半月都不在書院,因為他有了他的大事業(yè)要做?!?p> 談僖伶已經(jīng)有了不詳?shù)念A感。
“他做了楚王的幕僚,給楚王提供了很多主意,包括弒父求安?!?p> 這下所有事情都串成了環(huán)。怪她遲鈍,半月未在書院見他的人,竟還信了他的鬼話。
當時書燈會就是在楚王的私宅辦的,楚王肯定知道那個連得三塊玉牌的青年才子。師父猶猶豫豫,哪及弟子年輕氣盛呢?難怪當時她要拜謝時被告知楚王在和人議事,兩人竟合作得如此之快。
再想到弒父等一系列激進的手段,談僖伶一時間摸不清楚聽雨這個人。這個人明明看著純良無比,怎么會這么有野心,做起事這樣地決絕?
猛地眨了眨眼,談僖伶忙問:“你是如何得知?”
“若師弟真心隱瞞,就像之前,我如何能得知。只是最近師弟似乎不打算隱瞞了,姑姑在宮中經(jīng)??吹綆煹芎统跎贤惠v馬車出宮。大概,很快他就要親口告訴您了吧?!?p> 但他現(xiàn)在沒這個機會了。師父永遠不會像從前那樣信任他了。長風閉上眼加深了笑意。
“所以……我到底能幫什么,聽雨什么都沒有告訴我?!弊屑毬牭卦挘勝伊娴恼Z氣里還有一絲委屈。
靜嬪忙道:“解藥。畢竟是父子,怎么能離心?;噬弦凰?,朝政混亂,遭苦的還是百姓。這一點,楚王那孩子還是明白的?!?p> “所以,是聽雨自己做的?”
靜嬪點了點頭,復又抹了把眼淚,“今天下朝后皇上就昏了過去,偷偷找太醫(yī)看了,除了找到解藥根本不知道怎么辦。其實,本宮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解藥,我只是想救皇上,我們張家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站隊,就是因為一心一意忠于皇上?!?p> 談僖伶有些動容,但更多的是疑惑,“若有解藥,聽雨做的事,楚王怎么可能一無所知?說明楚王也是默許了的,怎么解藥就一定會在聽雨身上呢?”
更重要的是,聽雨既然鐵了心地向上爬,怎么會把解藥給她呢?
長風抬眸道:“所以我們已是迫不得已了。師父對師弟一向寬厚,相信師弟或許真能愿意回頭吧?!?p> 給不給解藥無所謂,她要讓師父知道聽雨的真面目。
說實話,到現(xiàn)在談僖伶也覺得這真是個她幫不上的忙。不過既然是長風找來的人,談僖伶也不會推辭。
大概人家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最終談僖伶說了句“盡力而為”。
聞言,靜嬪松了口氣。
她才不管皇帝活不活的成。入宮十五年,不過臨幸過一次,哪有什么情分可言。要不是自家侄女威逼利誘,她才不會來演這一出戲。
靜嬪偷偷打量著長風垂下頭時露出的詭秘神態(tài),不禁有些感嘆。
這師父看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怎么就遇到了兩朵吃人不吐骨頭偏偏裝得一手好比的毒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