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有人曾和我們約定不得傷害天師，可那個人已經(jīng)離開組織了。眼下既然弄不清楚，我們只能保險行事了?！焙谝氯搜b模作樣地嘆了口氣，便打算動手。
在這個間隙，談僖伶卻有些走神：那個做出約定的人是衛(wèi)昀卿？他已經(jīng)叛離組織了？
刀身折射出銀色的光澤，落下時猶如千斤重般，捎帶著呼嘯的刀風。只是這一刀卻在離肌膚一寸遠時，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生生隔開。一時間，舉刀的黑衣人被震得虎口發(fā)麻。
不過，這個細節(jié)并沒有第二個人知曉。在其余人眼中，為首的黑衣人不過是在估計落點，下一刀才是來真的。那黑衣人心里也覺得邪門，只想著趕快把事情了結，剛重新舉起刀，就聽見一聲巨響。
“砰！”
藏寶閣的石壁從內被鑿開，碎石飛濺。
談僖伶卻只看見那個出來的人——手上血肉模糊，眼神卻比誰都狠的小將軍。
姜苦生用右手做了個彈射的動作，那舉刀的黑衣人便被一粒石子擊中左眼。趁此時機，談僖伶坐起來就向苦生跑去，伍星葵則一改剛才的柔弱，拔腿就向禁林出口跑去。
姜苦生將談僖伶往自己身后一撈，又抬手將自己的馬尾綁牢了些。
“一次又一次找死，死一百次都不足惜?！苯嗌S手截了一個敵人的長刀，單手挽了個利落的劍花，冷聲道：“都來吧。”
最初，這是一場單方面的虐殺。
沙場廝殺之后，姜苦生迅速成長，成了一個能真正帶兵打仗的人。而這群黑衣人不過使得些江湖功夫，就算人數(shù)眾多也并不能奈他如何。
眼見形勢不好，黑衣人本想撤，卻被一道凄慘的哭聲改變了主意。
“救我！??！”
一個黑衣人一只手押著伍星葵，一只手將刀比在她脖子上。原來剛才便有人將她捉了回來，竟是想拿她威脅苦生。
姜苦生眼睛都沒眨一下，舉起刀就要揮砍過去，很明顯并不打算顧及伍星葵的死活。
“苦生！”談僖伶立即喊道。
她倒不是說有多關心伍星葵，無非是怕衛(wèi)昀卿事后報復苦生罷了。
其實早在當初她讓他帶趙笳意走的時候，姜苦生就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不在危險的時候聽談僖伶的安排。但現(xiàn)在他似乎不需要太害怕這些廢物，反正人總是要死的，也不急于一時。
“放了她，我就放了你們。”姜苦生拿刀指向那個黑衣人，刀上已經(jīng)分不清多少是敵人的血，多少是他手上淌的血。
“我若放了她，你怎么保證你不會動手？”
苦生并沒有同他討價還價的心思，冷冷道：“不相信就直接動手吧?！?p> 伍星葵雖做出一幅楚楚動人的模樣，看著姜苦生的眼神卻藏著一絲怨恨。她知道，若不是天師吩咐，這個瘋狗根本不會顧及她的死活。
這種時候，她得自救。
“那……那先讓其余的人把武器放下，然后你……你把我?guī)нh些，不要叫小將軍為難……”說到最后，伍星葵又哭了起來。
苦生巴不得如此，便道：“那你便將她帶遠些吧?！?p> 這種不在意的語氣……每個人都可以很直白地聽出來。
其余黑衣人放下刀，伍星葵也被漸漸帶遠，姜苦生則緊緊盯著那些人撤去的方向。
一切，都好像沒問題。
但，談僖伶卻覺得差了點什么。
苦生很明顯并不打算放過他們，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伍星葵可有可無。
“??！”
談僖伶被一道力量猛地撲倒。
是那個被擊中左眼的人，他從一開始就被苦生忽略，是伍星葵的話讓他想起了真正的把柄。
姜苦生并沒有多余的廢話，繃著全身的勁兒將手中的刀穩(wěn)穩(wěn)地扔了過去。刀身刺入黑衣人后背，離談僖伶只差幾厘米。二人都知道，這幾厘米也是苦生算好的，絕不會傷及談僖伶。
談僖伶被黑衣人沉重的身子壓住，只能緩緩支起上身。
“我來?！?p> 在苦生朝她走近的時候，談僖伶的心悸又開始了。
明明這群黑衣人的目標是殺了她們兩個，按照他們的風格應該是不擇手段才對啊！
苦生張開雙臂將她上身環(huán)住，從黑衣人身下提了出來。隱約間，談僖伶聽到有悶悶的聲響。
“怎么了？”談僖伶有些緊張。
姜苦生沒有絲毫驚慌地將她緊緊抱住，力度之大就像在抱著救命稻草。
“姐姐……”
“嗯？”
“砰！”
姜苦生有些脫力地半跪在地上，談僖伶也只好半坐在地上。
“你怎么了？”她忽然發(fā)覺苦生的嘴唇顏色變得極深，一時間心都慢了半拍。
姜苦生漠然的面容終于有了一絲裂縫，她可以從中輕而易舉地窺見脆弱與痛苦。
“姐姐……”
談僖伶被他虛抱著，見他如此不禁胸口冰涼，忙將他全身察看了一番。
苦生的手上一片血肉模糊，指關節(jié)處甚至露出了骨頭。然而最致命的，還是他的背部，一排細密的針，看著像刺猬一樣，想來是剛才把她拖出來時所中的。
“怎么會呢……怎么會呢……”她知道他中了毒針，卻只能不斷重復著這句話，好像這樣就能將悲痛與驚駭沖淡些。
忽然，她像是醒悟一般，抱住苦生就想起身，“我?guī)憧瘁t(yī)生！”
因為太害怕，她忘了在古代沒有“醫(yī)生”這個說法。
姜苦生輕輕地拉了下她的手腕，練武的人，這會兒卻只有這么一點力氣了。談僖伶被他這么一拉，眼淚全掉了下來。她將苦生抱在懷里，語氣都在顫抖。
“你不要閉眼睛……我不能沒有你！”
天知道，姜苦生多想講話，他雖然不愛說話，但現(xiàn)在還是想多說說遺言的?？上?，這毒太深了，別說說話，連睜開眼、張開嘴都越來越費力。不過幾分鐘，他的生命就已經(jīng)流逝得差不多了。
談僖伶也感覺到了，她只能勉強止住眼淚，將嘴唇貼近他的耳朵，勉強說完：“你有什么話……說吧……姐姐都聽著的……不怕啊?！?p> 姜苦生將頭深埋在她的懷里，仔細嗅著她身上特有的味道。若時間能停止該多好，可惜他，明明心有不甘，意識卻逐漸渙散。
到最后，苦生還算平靜地閉上了眼。談僖伶將他緊緊抱在懷里，下巴抵在他的額頭上低泣著。
大白天的黑衣人尤其顯眼，他們早就留了這么一手，只等姜苦生一死就來把天師殺了。這會兒他們又圍了過來，卻被一陣細密的箭雨擋住去路。
抬頭望去，竟是一片穿戴精良的禁衛(wèi)軍，為首那人身著赤金的龍袍，不是皇帝是誰！
有去無回。
這四個字，是黑衣人最后的想法，也是他們的最終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