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心里暗自竊喜，面上不漏，抿唇點了點頭。
“我哥挺毒舌的，我都被他忽悠慣了?！?p> 方欽言點頭，沒再聽她說的是什么，下巴沖她手里的紙張一點，“你畫的？”
“對啊，”一說到這向晚就像找到了底氣，“我是插畫家，插畫家你知道嗎？就是為小說、教科書畫圖畫的?！?p> “……”
沉默，方欽言面無表情。
向晚覺得他可能是不太想聽，于是趕緊把手機打開，問，“多少錢？”
方欽言挑眉，眼睛直勾勾看著她的手機，半響指尖在桌面上一敲，“掃碼？”
向晚點頭。
“不巧，”方欽言痞氣十足地往后一靠，“手機沒帶?！?p> “……”向晚還真信了，臉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透，“那怎么辦？我現(xiàn)金花沒了?！?p> 方欽言眼里閃過一絲戲謔，語氣摻著意味不明的東西，“賒著，趕明兒再過來。”
“??？”向晚皺眉，訕訕把手機收回去，還沒意識到什么，“那好吧，我晚上再過來?！?p> 方欽言一愣，接著笑出聲，“晚上？不用這么著急?！?p> “不行不行，還是早點還完好，”向晚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語氣更加篤定，“我晚飯前一定給你送來?！?p> 他也沒再和她爭執(zhí)，點點頭便收住了話題，直到印刷屋的門再次被人推開。
向晚背坐著門，開門聲嚇了她一跳，猛地轉頭看過去更是心下一驚。
一個長發(fā)及腰，面相精美，看起來十分年輕的女孩站在門口。和向晚一對視，便勾唇靠在門邊上，抱臂笑而不語。
屋子里只有方欽言像個沒事人，對于女孩的出現(xiàn)也只是驚了一秒，看了向晚一眼便悶聲干手中的活。
姜妤也沒指望能在方欽言這兒找到興趣，自然將目光轉到向晚身上，沒什么敵意地朝她笑笑。
向晚整個人都懵在原地，不得不承認被她這個笑容閃到，也心下一涼，透過窗戶反光鏡打量自己的模樣。
左看右看，覺得和門口的女孩有可比性，這才滿意地收回目光。
姜妤把她那點小動作收盡眼底，對她的興趣又保持上升，看了方欽言一眼便想逗逗向晚，“欽言，這是誰?。俊?p> 話一出口，向晚整個人都涼了。方欽言也被她一句“欽言”嗆到，皺眉不咸不淡朝門口瞥去一眼，警告:“別沒事找事?！?p> 女孩無趣地撩了把頭發(fā)，“切”了一聲便輕車熟路走到桌前，身子一竄便走在桌面上。
“好不容易放假，沒去緬甸來崇城看看你和裴燃，結果還不待見我，”姜妤說著還是看向向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女朋友了?！?p> 聽到女朋友幾個字向晚驀然抬眼，正巧對視姜妤似笑非笑的目光，一時間覺得被抓包，握緊包帶扶著椅子起身。
“那我先走了，晚飯前會過來的?！毕蛲砜聪蚍綒J言，禮貌地朝姜妤頷首，轉身逃荒般推門走出。
方欽言從向晚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左手拇指和食指很搓了下，隨后放平在椅子上。
姜妤直到她消失在巷口，這才褪去一點點笑意，從桌上下來。
“這姐姐不錯，很適合你，”姜妤抱臂，面對方欽言的愛答不理絲毫不退縮，“在這陰暗混亂的地方待這么久，不就是想遇見一個女孩嗎？她就可以?！?p> 方欽言終于把嘴里的煙點燃，白霧瞬間彌漫整個印刷屋，隱在煙后晦暗晦明的五官清冽，一縷細煙從嘴角滲出，迷人又勾魂。
他彈彈煙灰，這才啞著嗓音開口，“你來這就是為了提醒我的？”
“我沒那么閑，”姜妤從一側的儲物架上取下攝影機，又拿了個三腳架，靠在上面，“我姐不讓我去緬甸，來你們這巷子找找樂子?！?p> 一聲恥笑，方欽言沒什么表情地掃過去，又把煙捻滅在煙灰缸，“用完還回來，我沒時間陪你?！?p> 姜妤眉眼染喜，頭一次順從地點點頭。
*
向晚終歸還是心軟，出巷子給韓行驍發(fā)了條信息，言簡意賅地告訴他到家了，再就沒了下文。
她一路上都心不在焉，想起她和方欽言一前一后走在去印刷屋的路上，想起他叼著煙從后屋出來，想起他和她隔著樓梯相望。
向晚這人隨她媽，死犟。要是不告訴她因果循環(huán)，她就是打死也不信。
對于方欽言，她覺得這個人煙火氣息太重了，有些過于沉淪在這俗世里，一點想出來的欲望都沒有，甚至想溺水。
她沒談過戀愛，不明白這是什么感覺。但走到巷口那刻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就連腳步也緩慢停下，又回頭張望了眼。
心下立定，便想都沒想攔了個出租車，直奔韓以寧小區(qū)。
給向晚開門是十分鐘后
韓以寧剛吃完飯，把買完的東西整理好，就聽見有人敲門，腳尖一轉便去開了門。
向晚一頭汗，還有些喘，一看竟然是用跑來的。
韓以寧“呦”一聲，倚在門口露出白花花的美腿，吹了聲流氓哨，“這位姐姐喘的很有深意啊?！?p> “滾，”向晚白她，踢開她的腿進屋，先是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我來跟你說個事?！?p> “行行行，你是美女，你說。”
“別貧，正經(jīng)的，”向晚紅唇飽滿，用力咬出一道紅印，閉了下眼又張開，“我要搬哥的小區(qū)住?！?p> 韓以寧猛地抬眼，看向向晚的目光也變得不懷好意，“不是吧你，你對我哥……”
她話沒說完向晚也知道她要說什么，連忙從沙發(fā)上抽一個抱枕扔過去，“把你腦子的廢水放放，我認真的?！?p> 接下來十分鐘，韓以寧就聽她怎么把方欽言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入微的表情講述出來。最后總結的也只有幾個字，她看上人家印刷屋老板了。
“所以，你一會兒還要去給他送現(xiàn)金？”韓以寧敷著面膜，終于舍得抬眼看在客廳來回踱步的女人，“不如直接撲倒。”
向晚惱，有些后悔把這些告訴她。
“房源我都打聽好了，是哥的那個房東幫我問的，”向晚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手托腮不停用指尖敲打，“而且在一樓，他對面?！?p> 聽到這再覺得向晚腦熱的韓以寧也傻了，連忙從沙發(fā)上彈起，暴怒:“你瘋了你？才見過一面的男人，肖想一會兒算了，還要搬到人家對面去住，瘋了瘋了?！?p> “我沒有，”向晚一雙眼睛眨啊眨，頗有些念演講稿那味，“他給我的第一感覺都不一樣，你知道的，我最相信的就是人和人第一次見面的磁場?！?p> 韓以寧都被她氣笑了:“行行，先不說你看他的感覺，就是你對他的了解度。你知道人家叫什么嗎？這一趟下來連人家名叫什么都沒搞到，你還好意思說你追男人？”
一說到這向晚也氣餒了，她本來是想問的，可誰讓后來姜妤出現(xiàn)了啊，還給她一種情敵上門的感覺。
不過有一點是好的，她聽到姜妤叫他“欽言”
向晚笑瞇瞇又給他冠上了“欽言”的標簽，一旁的韓以寧直接起身進臥室，拿出行李箱給向晚收拾東西。
夜晚十分，夏風習習
巷子步入一個燈火黑暗交加的時刻，只容得下一輛車通過的過道，兩邊是粘有小廣告和涂鴉的卷簾門，上面電線店牌相互交錯。
紫紅色燈光給巷子添了一番別樣韻味，電線桿和電壓器隔一段就有一個。兩側的店鋪裝飾各種各樣，各色的亮燈店牌融在紅色中，在周遭環(huán)境中并不突出。
地面并不干凈，普通水泥地面，兩側有積水和泥濘。
店鋪清一色中矮房屋，一條深巷像一條街，中間的拐彎、彎彎繞繞鐵定不少，但它本身還是筆直。
與它相通的，便是從走到頭轉個彎，另一條百味參半的小吃街。
居民樓則在巷子的后面。
方欽言在姜妤走后又接了個老師的活，說是給學生復印資料，便耽擱了一會兒吃飯的時間。
而對于向晚的事，也早都被忙到腦后。
他從煙盒里叼了根煙在嘴里，起身關燈連門都懶得鎖，直接向里走進入小吃街。
方欽言一身黑，低頭抽煙時看著腳尖，只他孤身一人，走在巷子正中央。
他在路邊攤吃了點烤串，一個人也沒喝酒，干凈利落吃完結賬，眼波流轉地又撞進夜間晚風。
轉彎停在巷尾最后一家，見里面燈亮著，開得毫不遮蓋，還沒來得及警惕，就看見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姑娘。
向晚可能也是怕叨擾，于是路上給買了點粥，想著大晚上還是吃點清淡的，也覺得這可能還讓她多在這兒待一會兒。
剛才她推門進來時門沒鎖，也沒見有人，只是燈關了。向晚覺得他可能是有事，于是把燈打開在這兒等他，哪兒也沒去。
方欽言站在巷子和小吃街的交匯處，瞇眼看著映在他眼前的唯一女人，也沒進去也沒退回，只是站著半聲不響看著她。
見她時不時扒拉一下保溫盒，這心底藏著幾年的孤單落寞，令他一下子覺得有人在等他回來吃飯。
方欽言自己都覺得這類東西和他不沾邊，但心里卻還是貪心的想，想這樣。
就在向晚以為他回一樓的時候，印刷屋的門被推開，方欽言夾著一身俗氣從外面進來，見到她時眉毛展開。
掃到桌上的保溫盒，他抿唇失笑:“這就是你說的，晚飯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