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緊緊相連
校長?是吳校長嗎?
沐汐慌亂地翻手機里面僅存不多的舊同學(xué)通訊錄,打了幾個電話后終于找到吳校長的私人電話。
在與吳校長通話足足持續(xù)了一個小時后,沐汐只覺得渾身發(fā)熱、大腦似乎處于空靈狀態(tài),又似乎是思緒萬千。
吳校長在電話里表示對這件事的記憶很深。
程立新的轉(zhuǎn)學(xué)很突然,過了大半年吳校長又突然收到了他的來信。
信封里裝著一疊外國紙幣(在那個年代是罕有的),吳校長還清晰的記得折換過來有一萬元錢。
信里面說請他幫忙找一位叫蕭沐霖的同學(xué)。吳校長以為他是想念舊同學(xué)了所以就幫他找,可是整個六年級都沒有蕭沐霖這位學(xué)生,再后來聽學(xué)生處的老師說蕭沐霖是一年級的學(xué)生,但是她有一位姐姐是六年級,叫蕭沐汐,然后我就給他如實回信過去。
再后來又過了個大半年,學(xué)校還真得收到了一筆金額不菲的捐贈,捐贈人沒有留名字,學(xué)校用了那筆捐款建了一個游泳池,吳校長猜測說那筆捐款應(yīng)該就是來源于程立新的爸爸。
與吳校長通話結(jié)束后沐汐整整楞住了一個小時。
她打開微信,給程立新發(fā)了一條信息:05 06 12= 2005年6月12日。
手機沉默了十來分鐘才顯示回復(fù):跟吳校長通過電話了?
沐汐回:嗯。
程立新:本來不想給你看的。
沐汐:后來尼。
程立新:不甘心,這么多年,我多委屈。
沐汐的指尖頓了頓,忽然有些許的顫抖:你說的對,我真是很蠢。
程立新:沒關(guān)系,我比你更蠢。
沐汐眸子里水花在打轉(zhuǎn):無聊,蠢也要比高低。
程立新看著手機屏幕笑了:當然,還要比一輩子。
哪有真的蠢人,不過是想愛你而已。
程立新正坐在機場的候機室里,準備登上一會兒回國的飛機給那個蠢女人一個驚喜。
起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對她百般刁難,不過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好讓她想起自己。
可惜沐汐卻把自己當成了純粹的紈绔子弟。
哪怕知道這不過是正常結(jié)果,但心里面仍然會是失望,他把那箱信放在車尾箱,把車留在她家,不過是希望她總有一天會發(fā)現(xiàn)這些信,發(fā)現(xiàn)他的小心思。
答應(yīng)袁鎮(zhèn)天回集團幫忙也是因為她。
當在集團人事資料上看到她的名字的時候他的心情不知道有多興奮,這不是能接觸她最好的機會?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寫給她那些寄不出的信里面仔細地記錄著。
如果說過去二十年她不過是自己精神上一個支撐,那二十年后再重逢他已經(jīng)無條件地敗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時光流逝,滄海桑田,單純的堅韌依然如初,這是植入骨髓里面的品質(zhì),當他認清了她那一刻的時候,他內(nèi)心的激動澎湃非語言可以形容。
本想著看著她幸福的清淡寡念變成了無法抑制的占有欲,他以為這么多年在B國,那些形形式式的女人使他的御女之術(shù)已經(jīng)驢火純青,沒有想到他對著她卻笨如豬牛,想說的說不出,想做的做不好。
***
沐汐買了一大包生活用品站在他家門口,食指在密碼鍵盤上按下了050612,這個密碼按了那么多次她從來沒有手震,此時她的手指居然有點不聽使喚地顫抖。
2000年6月12日,沐汐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的前一天6月11日,那一天是他父親的死忌。
蕭永杰是突然死亡,死亡的原因是工地建筑倒塌,那種倒塌的程度是只要是個活的都會被壓成泥土。
沐汐在醫(yī)院守著暈倒在工地上的母親整整一個晚上,那一年她只有十歲,還有一個五歲的妹妹被托管在鄰居家里。
第二天清晨她獨自一人去到那片死灰之地,她還清楚記得那天特別熱,空氣中的熱氣似乎都可以把人給燒死。
早上七點太陽已經(jīng)掛在天空上燃燒,沐汐站在烈日之下仿佛失去知覺般地看著挖掘機把支離破碎的鋼筋水泥一點一點的挖出來。
一整天沒有喝一滴水,沒有吃一粒米,甚至沒有流一滴淚。
她也不曉得自己站了多長時間,頭昏目眩之際想起了學(xué)校那里還沒來得及請假。
突然沒有來上學(xué)老師應(yīng)該既擔(dān)心又生氣,她一直是個品學(xué)兼優(yōu)的好學(xué)生,使命感使她一路走回學(xué)校到了教師辦公室,向老師請了假。
她還記得當她用異常平靜的語氣向老師陳述家里的突變時老師那驚愕不已和深感同情的表情,說不出為什么她討厭那一刻老師那種悲憫的眼神,令她作嘔。
離開辦公室她往辦公樓的樓頂走去,她爬上了樓頂最高的小平臺上,此時遠空已染成了血紅色,猛烈的艷陽收起了刺人的光芒。
她把整個身體的能量都放在眼部,似乎要把身體內(nèi)所有的水份都要擠出來一樣,悲痛的哭聲響徹整個天臺。
不知道哭了多久,一把憤怒清脆的聲音忽然大聲叫道:“你吵夠沒有!”
沐汐還以為自己有幻覺并沒有止住哭聲,然而又再次聽到那把憤怒的聲音大吼道:“你耳聾??!”
沐汐愕然停止了哭叫,一雙水霧茫茫的瞳孔四處張望,只見在最遠的天臺邊緣有一個男孩正站在欄桿之上。
沐汐胡亂用手在臉上擦了擦,大聲回喊:“你是誰!”
男孩大聲回道:“你又是誰!”
沐汐從小天臺跳下去走到男孩所處的位置下面。
她抬頭看向男孩,男孩身穿著與自己同一個學(xué)校的校服,短短的黑發(fā),發(fā)根齊耳,劉海在前額處齊齊整整,他面容俊美,皮膚白皙,一雙美麗的大黑眼疑惑地盯著她看。
沐汐用手背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和鼻水。
小男孩一臉嫌棄的看著她。
沐汐問道:“你幾年級的,低年級的跑上來天臺干什么?!蹦莻€時候的男孩不過是個小矮人。
“關(guān)你什么事!”程立新倔強地看著她:“你在那里鬼哭神嚎干什么,你不知道自己很吵嗎?”
沐汐選擇在天臺上發(fā)泄情緒就是想著不要吵到別人,她又用力吸了吸鼻子里快要流出來的鼻水:“現(xiàn)在都是下課時間,你干嘛還不回家?!?p> 男孩側(cè)過頭不耐煩道:“切,真沒勁?!?p> 男孩說完從圍欄直接跳下來,落在沐汐的身邊,他雙手插入衣兜往前走,剛走了幾步被沐汐拉住了衣尾。
男孩回頭:“你干嘛?!?p> “如果你有時間能不能陪我聊一會?!便逑劭衾锏哪切┧斡珠_始不停涌出來。
男孩一臉不屑道:“聊什么。”
“我爸死了?!便逑煅剩骸斑B尸體都沒。”
說完這句后沐汐又開始放聲痛哭,聲音響徹整個天臺,響徹整個藍天,也響徹了男孩的心里。
那抓著男孩衣尾的五指幾乎要把衣服戳穿,男孩把頭扭過去背對著她,沒有說話。
沐汐腳尖前的地面濕了又干干了又濕,不知道來來回回多少次,直到眼淚終于再也擠不出來。
她又用手背胡亂擦了擦眼睛和鼻子,聲音沙啞得都快冒不出音節(jié):“謝謝....謝謝你....陪了我這么久?!?p> 男孩轉(zhuǎn)過身,遞給了她一張紙巾:“臟死了。”
紙巾的雪白印入了沐汐的眼里,樸素簡單但卻如及時之火溫暖了沐汐傷痕累累的心。
沐汐抬眸,咧嘴一笑:“謝謝你?!?p> 男孩微怔,耳根微微發(fā)熱,他移開目光,帶著嘲諷的語氣道:“白癡才會又哭又笑?!?p> 沐汐用紙巾裹住鼻子用力噴了一個超級大鼻涕然后用紙巾包?。骸澳氵@人怎么這么說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這人不是哭就是笑,難道你不哭不笑的?!!”
沐汐擰了一下紙巾,向男孩伸出手:“還有紙巾嗎?”
男孩瞟了她一眼,從衣兜里又抽了一張紙巾出來遞給她。
“你為什么在天臺?!便逑媚泻⒔o她的紙巾搓搓鼻子里的鼻水。
男孩眨了眨眼睛:“看風(fēng)景?!?p> 看風(fēng)景?
沐汐抬頭看向天空。此時,剛好是日落西山的時分,陽光被塵粒經(jīng)過幾百次折射后變幻出不同的顏色,把天空中的云彩染上了斑斕的色彩。
“風(fēng)景確實不錯!”沐汐肯定的點點頭。
沐汐側(cè)過身,臉迎著夕陽,雙手臂張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又用盡力氣呼出來。
陽光灑在她還沒有完全擦干的淚痕上反射出一層亮麗的光澤,她原本白皙的肌膚顯得晶瑩通透。男孩站在她身邊出神地看著她,他的思緒里面萌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愫。
沐汐顯然沒有留意到男孩的變化,她扭頭看向男孩,甜甜笑道:“我要走啦,下次再聊?!?p> 男孩怔住了,反應(yīng)回來時沐汐已經(jīng)跑到了門邊上,男孩連忙大聲喊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沐汐擺擺手大聲回道:“我叫蕭沐霖!”
程立新雙手環(huán)抱著沐汐的腰,兩人胸背緊緊相貼地側(cè)躺在床上。
程立新咬著沐汐的耳垂道:“你那個時候為什么說自己叫蕭沐霖,你不知道害我浪費了多少時間和錢。”
“覺得丟人?!便逑D(zhuǎn)過身,面對著程立新:“要是在學(xué)校里見面會覺得很尷尬,所以不想告訴你真名。”
“可惜那天是我最后一天在學(xué)校,要是能多呆一天,我就不用找你找得這么曲折?!?p> “如果我要是知道你會成為我的未來,我才不會一個人跑了?!?p> 程立新把她緊緊抱在懷里:“沒關(guān)系,你以后都跑不了?!?p>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