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樹下,江奕獨坐,神色恬靜。
他心煩的時候,就會在這里坐下。
身前擺著一份口供,那是今天早上送來,屬于彭辭的,卻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消息。
這讓他不禁奇怪。
對方究竟在謀劃什么,為何都到了這個份上,居然還不不肯松口。
這疑惑爬在心頭,卻遲遲沒有頭緒。
“少主,林家和宋家來人了,”趙忠出現(xiàn)在這里,輕聲開口。
“把他們帶到會客廳,”江奕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
會客廳內。
三個年輕人,一女二男坐在那里,卻不曾有人開口。
其中一個男子盯著對面的女子,眼里藏著幾分愛慕之情。
“林同窗,宋同窗,你們兩個能跑到我這里,可不多見,”江奕緩緩走入,臉上掛著笑容。
心底卻有幾分意外。
林擇的氣消了?還是說,只是讓人來打探消息的。
“世子哪里話,我等早就想來拜訪了,只是怕打擾了你修養(yǎng),才拖到現(xiàn)在,”林歷呵呵一笑,眼神輕蔑。
對于江奕,他以前看不上,現(xiàn)在就更看不上。
只是。
他忍不住看向了身旁的女子,有些無奈。
自己阿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能那般關心江奕。
“奕哥哥,”林寄霜眼中關切,輕身上前,已是走到江奕身邊,想要查看傷勢。
江奕搖了搖頭。
笑道:“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沒什么大礙?!?p> 若不是因為眼前的女子,他在處理林家的事上,斷然不會這么講規(guī)矩。
畢竟自己在書院最落魄的時候,是對方一直陪在他身邊。
“可是……”林寄霜想要說些什么,可有些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自己若是說了,會不會傷害的奕哥哥?
她看著眼前病懨懨的年輕人,眼中不禁有淚光閃現(xiàn)。
江奕笑了笑,替林寄霜擦去了快要落下的眼淚。
這一舉動,著實刺激到了一旁始終未開口的男子。
宋遠輕哼一聲,已是上前,“世子,夫子們不可能做傷害你的事,還請你盡快讓曹業(yè)把他們放了?!?p> 江奕輕哦一聲,笑道:“放,自然會放,不過彭辭就別想活著出來了?!?p> 對方以前在書院算不上尊重夫子的人,怎么會突然關心起那些夫子了?
他有些好奇。
宋遠怒道:“我拍你個仙人板,彭夫子那么關心你,還讓我時刻留意你的動向,怎么可能會害你!?”
林歷嘴角一抽。
林寄霜一臉震驚。
江奕更是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卻有些冷。
然后玩味道:“宋同窗,那你倒是說說,彭夫子是怎么讓你留意我的動向的。”
“我……”宋遠面色一變,直到此刻才意識到說錯話。
可話已經說出口,又怎么會有收回去的道理。
他面色一苦。
看著江奕,不禁退了一步。
“我不知道,”有什么底氣不足地吼了出來。
“照實說,”江奕笑了笑,朝著宋遠逼去,“不然就去郡守府好好說,或許那些刑具撬不開彭辭的嘴,但你能不能堅持住,就兩說了?!?p> 宋遠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對郡守府那些殘酷的大刑自然有所耳聞。
苦澀道:“他讓我在游學那天,時刻告訴他,你的行蹤,說是要照顧好你的安全?!?p> “照顧?”
江奕輕笑一聲,接著寒聲道:“那他這個照顧,還真是夠無微不至的?!?p> “說,還有沒有其他想說的了?”他再次逼近宋遠,沒有放過宋遠的想法。
既然已經牽扯進來,就別想好過了。
林歷搖了搖頭,已是攔在二人之間,輕聲開口,“世子,宋遠畢竟是宋家的人,你最好還是不要太過分?!?p> “怎么?”江奕看向林歷,輕笑道:“你也參與了?”
心里滿是懷疑。
林擇如此,當兒子的被牽扯進去,也很正常。
林歷面色不改,譏笑道:“世子怕不是經歷了一場大變,命保下來了,腦子卻壞了。”
他打心底看不上江奕。
要不是因為姐姐的緣故,他都不會來。
林寄霜神色不悅,“阿弟?!?p> 她沒想到自己的弟弟會說出這種話。
有心阻止,可林歷根本不給她機會。
“阿姐,世子以前腦子就不好,現(xiàn)在就更壞了,”林歷呵呵一笑,“我只是在教他,莫要輕易招惹了諸多世家的不快。”
接著看向江奕,“世子,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江奕蹙了蹙眉。
對方這是想要拿臨溪城那些世家來壓他??!
不過這又有什么好怕的。
有臨溪城的禁令在,那些世家在城中的最高戰(zhàn)力才塑形巔峰。
就算全上了,也不夠周一葉施展筋骨。
唯一麻煩的就是,都給端了,底下那幫門客沒了吃白食的地方,放任到城中,會影響臨溪城的治安。
雖然父親讓他放心大膽的查,但臨溪城畢竟是他的家,若是平白給這里的人添堵,他于心不忍。
可只要證據足夠,再處置宋遠,那些世家應該就不會有兔死狐悲之感。
“此話不對,而且錯的離譜,”他笑了笑,“林同窗,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p> 林歷眼中隱隱閃過一絲怒火,更多的還是驚訝。
江奕變了。
以前的江奕在聽到這番話,斷然不會是這種反應。
若說一場刺殺,就能讓一個人開竅,他不信。
接著沉聲道:“你以前都是裝的?”
江奕點了點頭,笑道:“若是不裝一下,只怕早幾年,我就死了?!?p> 然后話音一寒,“只可惜苦了我那些族中的兄弟姐妹,早早慘死了。”
他的長兄,大伯的長子。
他的三妹,三叔家的長女。
太多的人了,這些年,在他生活中慢慢消失,曾經鬧熱的武王府也因此變得人丁凋零。
他不甘過,卻只能繼續(xù)隱忍。
可當自己也經歷了那些,他才驀然驚醒,隱忍,只會讓那些暗中的人更加肆無忌憚。
他要活下去,就得將那些賊心不死的人,連根拔起。
林歷看著那雙眼睛,心底卻生起一絲惡寒。
他錯了。
父親也錯了。
所有人都看錯了眼前這個碌碌無為的武王世子。
一個甘心隱忍那么年的人,又豈會是碌碌無為之輩。
那是一頭沉睡的巨蟒,在等待化龍的那一天。
他此刻已經不敢去看江奕,大喝一聲,“世子勿怪,在下先告辭了?!?p> 想借此抵消心中的壓力,連忙朝著門外走去。
只是。
“讓你走了嗎?”那聲音微寒,仿佛不帶任何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