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姐弟走后,江奕也慢慢習慣了。
每日照常上山,送些食物,采些草藥。對于許耀的執(zhí)著,他也有了一定的認識。
不過看到許家送食物的人以后,他便沒有再去見許耀,只覺得時間長了,對方應(yīng)該就會失望離開。
至于韓岐,則被他暫時遣回臨溪城送信了,讓趙忠到了約定時間,派人帶著周一葉到百草齋治病。
“姜老,等時間到了,你應(yīng)該會幫我救家中的長輩吧!”江奕看向不遠處埋頭書寫的姜伏風,還是有些不確定。
對方一直含糊其辭,實在讓人摸不清。
姜伏風輕嗯一聲,平靜道:“小娃娃,你都派人去傳信了,還有什么不放心的?!?p> 江奕點了點頭,更加賣力地打掃起來。
對方既然都這么說了,那就是真的會做了。
姜伏風稍微瞥了一眼,搖了搖頭,笑道:“你小子要是能早些把心中的戾氣去掉,老夫便送你一場造化?!?p> “什么造化?”江奕手中的動作一頓,忍不住看向姜伏風,隱隱有些期待。
以王信那般實力,都心甘情愿地留下,對方所說的造化必然不簡單。
姜伏風笑了笑,“青陽之涅雖是上古完善的涅法,可終究有缺。不然以當年青陽氏的天資,也該超脫了?!?p> 江奕心中大震,沒想到老者這么輕易就說出了自己的涅法。
這是他江家的不傳之秘,即便是忠伯,也只是一知半解。
同時心底產(chǎn)生一絲疑惑,“姜老,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何會知道得那么清楚?”
姜伏風笑而不語,繼續(xù)低頭書寫著,只是眼中隱晦地藏著一絲厲芒。
原本的竹簡上多了陌生的字體,讓行文多了強烈的不和諧感。
那是比金文更加古老的文字,是誕生的文字,世間幾乎沒有人認識。
他皺了皺眉,有些不滿,一把火燒掉了竹簡,又拿出一個新的,再次書寫起來。
竹簡上的字漸漸多了起來,卻不是寫的行醫(yī)經(jīng)驗,而是一個個已經(jīng)消失在時間長河里的人。
燧、羲、農(nóng)……
密密麻麻,鋪滿了整個竹簡。
寫完的剎那,竹簡和手中的筆憑空焚毀,化作一聲兀長的嘆息,充滿了遺憾。
江奕不解地看了一眼老者,只覺得屋內(nèi)的氣氛有些壓抑,“姜老?”
姜伏風笑了笑,“老了,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往事?”
江奕沒有細問,心里卻直犯嘀咕。
到底是什么樣的往事,值得放出這么大的動靜?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姜伏風這般模樣。
“姜老,”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突然走入百草齋,打破了原本沉悶的氣氛。
姜伏風點了點頭,輕聲道:“有日子沒見你這小輩了,看來是家中的事都處理完了?!?p> 許會恭敬道:“承蒙姜老當初贈予的保命之法,在下才能保全族中大部分人的性命。”
他已經(jīng)認識眼前的老者已經(jīng)四十幾年,對方的模樣猶如最初見到的一般,不曾改變。
“你忙你的吧!”姜伏風淡淡地回了一句,繼續(xù)伏案寫起了東西。
許會點了點頭,看向了一旁打掃的少年,“多謝小兄弟幫我風火縣趕走青木特使?!?p> “都是小事,”江奕手中的動作沒有停止,自顧自的地打掃著,“倒是你許家留在山上的長老,趕緊讓人帶回去。”
許會苦笑道:“小老兒勸不住他,今天來此,也是想和小友談?wù)勗S耀的事?!?p> 江奕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饒有興趣地看了過去,“怎么個談法?”
許會嘆了一聲,“那孩子從小就是一根筋,認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所以老朽想請小友遂了那孩子的心愿?!?p> “哪怕只是騙他,”聲音不由低了許多。
“我不想騙人,”江奕搖了搖頭,暗嘆一聲。
騙一個林寄霜已經(jīng)夠自己受的,若是再多一個許耀,想想都覺得頭大。
為了自己以后在風火縣的清凈日子著想,他斷然不會去騙許耀。
“那孩子心思不壞,而且是我許家百年不遇的良才,”許會面有悲色,“老朽臨終前就這一個心愿,為他找好一條退路?!?p> “跟著我,他遇上的危險只會比待在風火縣更多,”江奕搖了搖頭,“而我也成不了他的退路。”
以許耀的修煉天資,只要不搞出大動靜,待在風火縣足夠自保。
他也不想把無端的人牽扯進自己的事。
許會看了一眼不曾發(fā)話的姜伏風,又繼續(xù)盯著江奕。
“若真遇上要命的危險,那也是他的命數(shù),老朽不想他的天賦埋沒在小小的風火縣中。”
他想過把許耀送到百草齋,可姜伏風卻一直不松口。
眼前的少年,已經(jīng)是他最后的路。
江奕笑了笑,神情有些恍惚。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那會兒還沒成為齊國第一,為了給族中后輩留一條退路,哪怕身在南疆,也要耗費幾年的心思去籌備。
不同的人,不同的地方,可為了家族,有些人的想法卻是一致的。
接著嘆了一聲,“我能理解你的苦心,不過是否讓他跟著,不在我,而在他?!?p> “小友同意了?”許會一喜,目光有些激動。
“算不得同意,我只是不喜歡被人強迫的感覺,”江奕搖了搖頭,已經(jīng)繼續(xù)打掃起來。
“對了,若是可以的話,幫我留意一下青木城的動向?!?p> “有小友那句話就足夠了,”許會點了點頭,鄭重一拜,又朝著姜伏風一拜,才悄然退去。
江奕置若罔聞,等確定對方已經(jīng)徹底離去,才緩緩開口,“姜老,你為何一直留在風火縣?”
這個問題已經(jīng)壓在他心頭很長時間。
他有些猶豫道:“難道這里是你的故鄉(xiāng)?”
姜伏風輕聲開口,“老夫與你族中某位先輩有舊,他臨死前讓老夫幫忙照看他的后人。”
又搖了搖頭,“只可惜,他那一脈的后人已經(jīng)滅絕,等老夫找到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p> 江奕怔了一下,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那個人是?”
武王府供奉的牌位自祖父,不過兩代人,至于祖父的兄弟以及父輩,他卻一個不知。
過去問過父親,也是含糊其辭。
這件事也讓他隨著年歲增長,慢慢意識到,家里可能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姜伏風嘆了一聲,“只可惜,他那一脈的后人全讓昔年心腹給暗害了,而你這一支,算是與他血脈最近的。”
江奕想要追問,可看見姜伏風一副不愿多講的模樣,也只能打消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