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鼠尾街區(qū)
是的，哈維的靈性感知告訴他，面前的老拉德身上有超凡力量的痕跡，這不是一起普通的案件，更不是對方的自然死亡。
這里面有超凡者的事兒。
或許是邪教徒，或許是對方不經(jīng)意做了什么黑儀式，引來了邪惡存在的氣息，導(dǎo)致身死。
總之先把人送回去，問問他家里人，最近有沒有發(fā)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在上馬車前，哈維叫人去警局通知了肖恩先生，自己則帶著死者先走一步，畢竟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放著這么一個死人不太合適。
馬車夫似乎是想趕緊把客人送到目的地，手里的鞭子抽得分外用力，拉車的馬匹也跑得飛快。
十來分鐘之后，車子在馬匹的嘶鳴聲中漸漸停下。
哈維勉強拖著老拉德下了馬車。
沒去理會馬車夫逃跑似的速度，哈維打量起了這個名為鼠尾街區(qū)的地方。
四周的房屋大多有四五層高，并沒有遮擋太多的陽光，但哈維總覺得這里給自己陰暗潮濕的感覺，在這種地方居住久了的話性格都會受到影響。街道上隨處可見丟棄的垃圾，地面的磚石崎嶇不平，兩側(cè)角落的地方還長著一些苔蘚植物。街道上來往的人并不多，大部分臉上的都很是無神，只有在看到哈維和老拉德的時候才露出一些表情來。
哈維正想找人詢問，旁邊的一個路人就開口說道：“老拉德死了？”他的語氣很平淡，好像死亡并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事情。
哈維轉(zhuǎn)向?qū)Ψ剑骸澳阒浪∧膬簡幔俊?p> 對方伸出右手，攤在哈維眼前。
“什么？”哈維露出疑惑的表情。
“五個銅幣。”
哈維皺了皺眉，認(rèn)為現(xiàn)在不是跟對方糾纏的時候，從懷里拿出錢袋，里面是肖恩先生預(yù)支給他的兩周的薪水，從里面數(shù)出五個銅幣，放到了對方手里。
對方的眼神從哈維掏出錢袋的時候就直了，囁喏著嘴唇，臉上露出懊悔的神情，似乎在后悔剛才喊價喊太低了，但他看到了哈維故意露出來的警員證的一角，最后還是縮了縮頭，把加價的話咽了回去。
“前面走到底，右手邊第二棟房子的三樓，最靠近公共衛(wèi)生間的那個房間就是了。”手掌一翻，把五個黃澄澄的銅幣收了起來，對方如約給哈維指路道。
哈維拖著死者，來到了對方口中的那個位置。
門并沒有關(guān)，哈維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
里面并不大，只有兩個房間，一個中年女人正趴伏在桌上抄寫著什么東西，手里的速度很快，似乎在跟時間賽跑一樣，在她的手邊，已經(jīng)堆了很厚的一疊紙。
她是一名抄寫員。哈維心道。抄寫員對于鼠尾街區(qū)的人來說算是一個不錯的工作了，不用去工廠，不用賣勞力，不用承受風(fēng)險，只需要在家干點輕松的抄寫，但是這份工作也要求識字和拼寫，而對于這里的人來說，這兩項條件都是難以滿足的，即使有心想要去學(xué)習(xí)，也沒有足夠的空閑時間。
整個房間的布置尚且算是齊整，但是物件大多相當(dāng)陳舊了，金屬的上了銹，木制的受了潮，哈維站在門口都能聞到一股味道。
女人這時終于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哈維，向他投來疑惑的眼神，但手里的筆并沒有停下。
“你認(rèn)識老拉德嗎？”哈維問道。
女人的筆頓了頓，神情里流露出一些迷茫：“他是我的丈夫?！?p> 哈維深吸一口氣，面對女人迷茫的臉，還有這個家庭的境況，他實在不忍心說出那個殘酷的事實。
但他不得不說。
“他死了，死在大街上?！?p> 女人的表情先是陷入了更深的迷茫，好像不太明白哈維說的那幾個單詞，但隨后又立刻睜大了眼，這個消息對她來說無疑過于殘酷了。
“為什么……我不……拉德……”她的嘴唇哆嗦著，口中吐出的詞語甚至連不成完整的句子。
哈維將依靠在門外的老拉德的尸體搬進房內(nèi)。
女人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
但是哈維感覺到，她并沒有為老拉德的死而多么傷心，學(xué)者的細(xì)致觀察力讓哈維從女人身上讀出了另外的信息，那是對未來生活的擔(dān)憂和痛苦。
對于這么一個缺少了男人的家庭來說，安全地生活在鼠尾街區(qū)實在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更何況他們多半還可能有個孩子，甚至此時孩子正在教會學(xué)校里玩鬧。
“瑞亞警局，哈維·阿澤斯，你丈夫的死有蹊蹺，我負(fù)責(zé)這起案子?！惫S再次掏出警員證。
“他是個老實人。”女人低下頭，沉默很久后說道。
哈維點點頭：“別人也跟我說過這句話，所以我想問問，最近有沒有發(fā)生什么不同尋常的事情？”
女人看了一眼自己的抄寫紙，似乎工作快來不及了，她在猶豫要不要撒謊把面前的警官勸走，好讓他不再耽擱她工作的時間。
但是多年夫妻培養(yǎng)出的那么一丁點的微薄感情最終還是占了上風(fēng)。
“前些天……有一個人，來找我丈夫，說時候到了，他預(yù)言的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該履行當(dāng)初的承諾了?！迸伺貞浿?p> “什么人？什么事情？承諾又是什么？”哈維一頭霧水。
“不知道是什么人?！迸藫u搖頭，“我丈夫后來告訴我，他記得那個人，他們曾經(jīng)在二十年前見過?！?p> “請往下繼續(xù)講?！?p> “當(dāng)時我的丈夫剛剛工作沒多久，在工廠里做工，拿著微薄的工資，他很羨慕老板的有錢人的生活。于是他打算自己去辦一個工廠，但是他沒有錢，租不到地方，買不了那些轟隆隆的機器，連二手的也買不了，更招不到人，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那個人出現(xiàn)了，就像是專門來找他的一樣，那人拿出了八百金幣，說要借給我丈夫。
“起初我丈夫不敢要這筆錢，但那個人說不用急著還，我丈夫問他什么時候還，那個人說：‘等到將來在工廠里工作的人被聰明的機器取代的時候，就是你還錢的時候?！?p> 后面哈維能猜到了，二十年前的老拉德無法想象工廠里的工人被機器取代的場景，他會認(rèn)為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退一萬步說，就算這種事情發(fā)生了，那他那個時候也憑借這筆錢賺了幾倍回來了。
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真的發(fā)生了，并且他還虧了個血本無歸。做生意哪兒有不虧的，哈維并不懷疑這一點。
唯一讓他疑惑的是，那個人是怎么說出那種預(yù)言的，從他的用詞來看，他說的取代工人的機器應(yīng)該就是現(xiàn)在的人工智能，雖然像伊萊恩先生研究所里的那種高級玩意兒并沒有普及，但能夠在工廠里完成工作的簡單機器人早已到了流水線上。
但二十多年前的那個時候，那個奇怪人是怎么知道這種事的？
“前些天那個人來具體都做了什么？”哈維收回思緒，繼續(xù)問面前的女人。
“那個人就像突然出現(xiàn)一樣，找到了拉德，但是我們怎么可能還得上這筆錢……”
“后來呢？”
“后來那個人就走了，但是走的時候他說：‘還不上錢，那就只能用別的來還了?！?p> 哈維皺起了眉頭，這無疑是一起超凡案件了，對方應(yīng)該是用了詛咒一類的手段要了老拉德的命。
“能具體描述一下那個人嗎？”哈維問了最后的問題。
“他穿著很樸素，衣服上甚至還有補丁，身子很瘦，但是看上去充滿了力量，說話經(jīng)常神神叨叨的?！迸怂妓髦?，“對了，他的額頭右邊有一顆痣。”
“好的?！惫S表示了感謝配合，準(zhǔn)備離開去調(diào)查線索。
女人見哈維要走，囁喏著嘴，似乎想說什么。
哈維注意到了這個細(xì)節(jié)。
“還有什么事？”
“有……有補償款嗎？我知道的，政務(wù)廳會給工廠里死掉的工人的家人發(fā)一筆補償，我知道，您說了，他是在大街上死掉的，但是，好心的警官，懇請您，為我撒個謊，看在圣母的份上，求求您了，您可以拿走一部分補償，我們只要一點點就夠了?！迸说恼Z氣急促，聲淚俱下。
哈維無聲地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最終他嘆了口氣，從自己的錢包里摸出五個金幣，這大概相當(dāng)于對方一個月的工錢了。
“謝謝您，謝謝您，好心的警官！”女人接過錢，連聲道謝。
“你信仰生命圣母？”哈維注意到了剛才女人說的話。
“是的?！迸松戮俨幌嘈抛约海B忙在胸口畫了一個生命圣母教會的祈禱手勢。
“好好過日子吧?！惫S又嘆了嘆氣，“你搬到鄉(xiāng)下去住吧，這里不安全了，你一個女人，過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