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自己這種過往沒有任何耀眼成績的無名小卒，說出那種令人不那么舒服的評斷，聽著，確實不是那么讓人信服。
唉，人微言輕，本來不應(yīng)該張口說出那些逆耳良言。
不過，為了完成系統(tǒng)任務(wù)，自己也只能自不量力那么說了。
要是自己一直恭維，只說《名伶之死》的好話，林思南就更加不可能改換自己的劇本了。
到那時，就算自己結(jié)交上了林思南，出演了《名伶之死》的男主角，拿不到系統(tǒng)獎勵，自己干這一切又有什么意義呢？
徒勞無功罷了！
臨走之前，沈月樓還是嘗試著做了最后一番努力
“林導(dǎo)演，這是我昨晚看了您的《名伶之死》劇本之后，有感而發(fā)，一蹴而就寫出來的劇本。
名字就叫《風雪夜歸人》。
我將這出話劇的劇本留一份給您，您要是有時間，可以看一下?！?p> “好的，有時間，我會看的。沈老師慢走，我腿腳有些不便，就不遠送了。”
接過沈月樓遞過來的劇本，林思南迫不及待把他這個“惡客”給直接推送了出去。
目送沈月樓走后，把拿在手里的那部劇本狠狠扔到桌上，林思南心中仍有些氣不過。
故事乏味，人物形象單薄，對戲曲一知半解……
自己苦心孤詣寫出來的劇本，真就這么一無是處嗎？
緩了好一會，平復(fù)下心情，林思南忽然回手又把沈月樓的劇本給拿了起來。
哼，說我寫的劇本不行，我且來看看你這個京劇演員又能把名伶柳瀚辰的故事改編成什么樣子。
《風雪夜歸人》。
平心而論，這劇名起得倒是頗為清新雅致，詩意盎然。
只是，不論是風雪夜還是夜歸人似乎都與名伶柳瀚辰之死的故事并沒有什么任何深切的關(guān)聯(lián)。
柳瀚辰是被槍殺在監(jiān)牢里，那夜似乎無風也無雪。
翻開劇本，故事發(fā)生在深冬一個大雪之夜，地點是燕京某座莊園的后院。
序幕一共列出來五個人物：兩個藏身在莊園后院躲避風雪的小乞丐，一個滿臉傷痕，形容枯槁的落魄老者，一個吃齋念佛的莊園主人和一個天真爛漫的丫鬟小蘭。
看戲的人常要知道每一個戲演的是什么時代，什么地方的故事。
我這個戲，是在什么時代呢？
應(yīng)該是永無止境的人生中的一個段落。
那時代，也許可以算是剛剛過去了，也許還沒有完全過去。
然而，那時發(fā)生的故事卻也許不免在將來重演。
因為時代縱易，江山縱改，人性卻是常常不移的。
看到開頭這段引言，林思南思瞬間感覺自己的雞皮疙瘩都快要冒起來了。
故事是永無止境的人生段落，縱使江山和時代不斷變遷，人性卻是常常不移。
這種認識太深刻了。
大格局，大氣魄，寥寥幾筆，寫盡了人世滄桑啊。
深深慨嘆了一聲，林思南忽然對沈老師看不上自己的作品也有了一絲理解。
不說旁的，單就劇本的創(chuàng)作格局而言，與沈老師相比，自己的格局確實有點小了。
自己只著眼于批判時代，而沈老師則更多聚焦在探討人性。
不論是境界還是立意，都比自己高了不止一籌。
引言看完，開頭是一段跳進又跳出的景色描寫。
當劇場的燈熄了，大幕徹底拉開的時候。
我們就看到了大雪后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
在一個“富人家”的后花園里，那些昔日春光里葳蕤皎潔過的花樹都已枯萎了。
花樹之間，隱約露出一座小樓的后墻。
……
佩服！
沈老師的文筆也太細膩了，寥寥幾筆，隨意一勾勒，就是滿滿的畫面感。
當把畫面描摹地足夠豐富，再加入一點點聲音，就把人物引出場了。
而人物一出場，故事也就隨之發(fā)生了。
“善心的老爺太太……，有剩菜剩飯，賞一碗吃吧！”
雪后黃昏，荒涼、冷寂的后花園外邊，兩個小乞丐正沖著燈火通明的莊園高聲乞討。
見久久無人搭理，他們便從破墻邊翻進莊園，在后花園一處可蔽風雪的角落生起火堆來取暖。
天漸漸入了夜，北風呼嘯，大雪開始一片又一片地飄落了下來。
“你說，為什么房間里的燈亮著，他們卻把門窗關(guān)地那么緊？
都沒人出來賞我們一碗飯吃！”
正當兩個小乞丐對著這座燈火通明的莊園以及莊園里的主人們議論紛紛的時候。
忽然，從后院側(cè)門，跌跌撞撞走進來一個滿身風雪的落魄老人。
那老者穿著一件破衣爛衫，形容枯槁，臉上遍布傷痕，在黑暗中伸出兩只影影綽綽的手，遲緩地向前摸索前進，身形搖搖欲墜。
“什么人？不會是鬼吧？”
兩個小乞丐嚇呆了。
“小兄弟，
……過來……扶我一把。
我不是鬼……
是走路的……病人。”
聽到這番話，兩個小乞丐連忙上前把身體虛弱的落魄老者扶到火堆邊取了一會暖。
過了一會，那虛弱老者神智清醒了一些，便胡言亂語隱約透露了一些自己的故事。
“我不該到這里來……，
可是，我又到這兒干什么？”
一邊說著，落魄老者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地凄然慘笑道：“我來這兒，是要找我回的影子……我要找回我留在這兒的腳印子……，
我回來了。
……可我馬上就要走了。
辛苦了一輩子，也該歇著了。
……好大的城啊……
好多的人……
好難過的年月……
好熱鬧的世界……
一場大雪，把什么都蓋住了。
……雪下得不夠，
還得下……，還得下……
玉春，玉春兒，你在那兒……”
低聲呢喃兩句，落魄老者搖搖欲墜的身體徹底倒在了風雪之中。
他這番莫名又其妙的話，雖然是當著兩個小乞丐的面說出，卻并不是說給兩個小乞丐聽的，而是要直接傳達給讀者和觀眾。
林思南看到這里，眉頭已經(jīng)微微皺起。
這個落魄老者是誰？
他和這座莊園有什么關(guān)系？
玉春兒又是誰呢？
風雪夜歸人，是了，他就是那個風雪夜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