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新城封鎖戒嚴之時，一千多個衣衫襤褸的蠻子從廣闊的叢林中竄了出來，領(lǐng)頭的正是盍隰，盍隰的身后還跟著揚岑。
“終于回來了……”盍隰看著遠方那座火神的太息，以及山下盍系的大本營，鼻頭一酸，差點哭出聲來。
六七萬大軍啊，出豐山陘就用了好幾天。可如今自己竟然只帶回來一千多人。盍隰心里很清楚，自己應(yīng)該是人數(shù)最多的一波潰軍了。
那日，一萬大軍因為營寨布置混亂，根本無法結(jié)陣應(yīng)敵，被殺得潰敗。他只收攏了幾百人就匆匆藏進了附近的山林之中，一來躲避那些追瘋了的漢陽軍，等待時機；二來也正好去探查一條退路。
然后他就在豐山陘附近的林子里蹲到了帶著人撤退的揚岑。
揚岑是什么人？這家伙天天跟在盍殳身邊，基本上相當于盍殳的外置大腦，說形影不離有些過了，但一個貼身隨行還是很合適的。所以當盍隰看到揚岑的身邊沒有盍殳的時候，盍隰就知道出大事了。
在盍隰的一通追問下，揚岑最終還是說出了新城的戰(zhàn)況——他帶著幾十人殺了出來，盍殳被漢陽軍堵在了城里。幾萬蠻子在漢陽軍面前，不是什么難以應(yīng)對的強敵，只是一群不好驅(qū)趕的牲口罷了。
盍隰自然是不愿意相信這個消息的。他一邊讓屬下進叢林之中探路，一邊帶著揚岑和幾個親衛(wèi)跑到新城邊蹲守。
他看著城內(nèi)幾次沖擊被擊退，看著漢陽軍開始筑墻圍城，看著盍殳帶著幾千戰(zhàn)士出城死戰(zhàn)。
他看不下去了。這個跟了盍殳很久的壯漢提起了自己的刀就要沖上去，但卻被揚岑伸手攔下。還沒來得及發(fā)火，揚岑就為他分析了一遍當前局勢。
盍系目前已經(jīng)處于一種極其危險的境地，盍殳提出的作戰(zhàn)計劃從一開始就注定失敗，如今不但將各個部族數(shù)萬青壯送到了火坑里，而且連自己也搭了進去。
威信和實力的雙重暴跌，加上各部損失了青壯也沒得到糧食，需要盍系給一個解釋。一個處理不好，漢江蠻各部的怒火就會將整個盍系掀翻。
這個時候，盍隰手里的一千人可比盍殳更重要。如今大部分部族都受到了相當?shù)南魅?，一千人也算是一股不那么弱的力量，配合盍系留守的一個部族，還大有可為。
至少在盍系還保有一定實力的情況下，不會有人愿意損失自己的實力對盍系動手。盍殳剛死，大家的眼睛都盯著蠻王的位置呢。如今火神暗淡，新的族巫還沒選出來，蠻王就是漢江蠻的權(quán)利頂點。
利字當先，誰愿意耗費自己的力量來針對已經(jīng)出局的盍系？
至于盍殳……若是以前，盍殳一個罡氣化形強者的戰(zhàn)斗力，足以擺平整個漢江蠻，鎮(zhèn)壓所有反對聲的。若是那時的情況，只要能救出盍殳，把盍隰麾下全搭進去都不虧。
可惜自從盍殳成為蠻王之后，大公無私，將來自大晉的軍陣之道普及了整個漢江蠻。如今隨便拉出一個部族，都能給罡氣化形的強者造成很大的麻煩，甚至打得有來有回。
也就是說，盍殳已經(jīng)不能作為蔭蔽族人的依靠了，現(xiàn)在的盍殳只是漢江蠻怒氣的發(fā)泄口。與其救回盍殳，不如直接讓盍殳去死，就當是贖罪了。
這種情況已經(jīng)超越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簡直就是自己挖坑埋了自己啊。
這種情況下，冒著盍隰這一千人也搭進去的風險去營救盍殳？除非揚岑瘋了。盍系不保存下來，揚岑拿什么控制整個漢江蠻??？
在聽了揚岑的仔細分析之后，盍隰這個壯漢哭得像個孩子。作為一個盍系的首領(lǐng)，他同樣要為部族負責。
第二天，盍隰就帶著所有人繞過豐山陘，走叢林回部族。
至于回到盍系駐地之后，麾下這一千人不全是盍系的人，如果不聽話該怎么辦……
真以為揚岑和盍隰花了這么長時間才收攏一千人吶？這可是從遍布各種危險，出沒各種猛獸的叢林里走出來的，死幾個不聽話的很正常。
“回來了好啊?！睋P岑看著遠處正朝這邊趕來的巡邏隊，也松了一口氣。叢林里殺機四伏，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看這幾個巡邏兵還挺精神，想來豐山陘還在大晉手中，戰(zhàn)敗的消息還沒傳回來，盍系的狀況還不錯。
“盍隰，現(xiàn)在不是感慨的時候。一會兒回到族地，你先和盍刕整編一下軍隊，做好防御作戰(zhàn)的準備?！睋P岑道。
“那您呢？”
“我整理一下自己的裝束，然后去火神山?！睋P岑抬頭看了看遠處的圣山。
神權(quán)對這種落后的文明有著巨大的影響，漢江蠻所有的部族都對火神極其崇敬，族巫的權(quán)力也由此而來。蠻王是君權(quán)，族巫是神權(quán)。
老族巫死后，本來應(yīng)該在三個月內(nèi)選出新族巫的，不知為何到現(xiàn)在圣山還是封山狀態(tài)。不過這并不影響揚岑的計劃。
“圣山？”盍隰想起了那個詭異的族巫，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是啊，聯(lián)合甚至控制圣山，也是我計劃的一環(huán)。”揚岑看著盍隰，嘴角上揚。自從盍殳死后，他就成了盍系實際上的控制者，而盍隰這個神經(jīng)粗大的家伙，完全沒發(fā)現(xiàn)盍系的掌舵人已經(jīng)換成了外族。
坐等局勢發(fā)展，那么新的蠻王上位之后，重新劃分利益之時，鐵定要拿盍系開刀。要想保住盍系現(xiàn)在的地位，慢慢控制漢江蠻，就必然要從漢江蠻的另一個權(quán)利中心圣山下手。
“來者何人？”
隔著老遠，幾個巡邏兵就舉起了弓?？雌饋?，只要揚岑等人的回答不能讓他們滿意，就會遭到射擊。
“我是揚岑，旁邊這位是盍隰，從漢陽國前線回來。”
“前線？”幾個巡邏兵笑出聲來，大軍會從林子里鉆回來是吧？開什么玩笑！
“在這里等著，首領(lǐng)馬上就到！”領(lǐng)頭的巡邏兵喊道。
早在看到這批人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派了一個人回去報信了，然后自己帶著人上來周旋。一千人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特別對方還都是壯漢，沒有一個老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