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月光下閃現(xiàn)
血花谷是片遼闊山谷,植被茂盛果物繁多。但由于結(jié)界的原因,大型動物早就銷聲匿跡,湮沒于數(shù)百年的歷史長河。
今夜棗紅馬一聲吼,仿佛在枯槁的土地降下甘露,又仿佛在長年密閉的房間,射進明媚的光亮。
“咴~~~~”
血花谷就像個巨型海碗,將棗紅馬的嘶吼成倍放大。山谷中,無論睡著的還是沒睡著的;無論萬念俱灰的大多數(shù)還是心存希望的極少數(shù),都聽見了。
所有人議論紛紛。
“剛才那是來自天國的聲音嗎?”
“不,肯定是地獄的聲音。”
“別瞎猜,聽上去就是普通馬叫而已?!?p> “對血花谷來講這可不普通?!?p> “好像是一匹真馬?真真正正活著的駿馬?”
“一派胡言!血花谷無論馬還是狼,早就被抓來吃掉,已經(jīng)滅絕數(shù)百年?!?p> “但剛才明明就是馬叫,我患病以前做過馬夫,我可以保證。”
“哎??赡芘R死前產(chǎn)生幻聽吧,也許明天太陽出來,大家都將魂歸九泉?!?p> “你這混蛋別瞎說,就算注定很快要死,但絕對不是明天!”
“難道有個騎白馬的王子,從天而降拯救我嗎?”
“切,你這面黃肌瘦的中年女人,死到臨頭就別做夢了?!?p> ……
許硯起身,拍掉滿身泥土,看看周圍,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這時,旁邊棗紅馬又高高揚起脖頸,準(zhǔn)備再次長鳴。
許硯抬手本要制止它,但略加思考又把手縮回去。
也好,干脆就讓棗紅馬向血花谷大聲宣告——我們來了!
“咴咴咴!”
棗紅馬迎著清冷的月光,傲然舉起前足,它宛若古希臘雕刻家最得意的作品,輪廓分明強健有力,散發(fā)震撼的美感。
這下血花谷所有人都確定,原本普普通通的夜晚,不再普通。大家都曉得,一匹馬從外邊進來了……
燉著吃煮著吃還是弄成燒烤串著吃?
抑或臨死前再享受一次,縱馬馳騁的暢快?
也可能,駿馬出現(xiàn)象征某種希望?
帶著種種目的,血花谷居民三五成群,朝嘶吼傳來的方向走去。而許硯在等,等待大家在夜色中朝自己聚攏。
他讓棗紅馬盡情嘶吼,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反正從理論上講,血花谷不會對許硯產(chǎn)生任何威脅,盡快聚攏眾人,盡快了解真相,如此方為最佳策略。
月色輕柔。
許硯暗暗握了握雙拳,安靜坐在離甬道不遠(yuǎn)的平坦草坪。他深吸一口氣,心想現(xiàn)在如果有根煙,或者有支啤酒,該多好。
“開地圖給我看看?!痹S硯在腦海中下發(fā)指令。
【明白,聽從宿主吩咐?!?p> 甲方系統(tǒng)回應(yīng),緊跟著微光閃爍的地圖悄然展開。許硯默默看去,發(fā)現(xiàn)大約有三十個左右的光點正朝自己走來。
光點代表活人,在血花谷就代表瘟疫患者。
焦土大陸瘟疫每五年規(guī)?;餍幸淮?,如今并非瘟疫肆虐的年頭。即便如此,但只算新平郡及周邊城市,就在短期內(nèi)放逐這么多瘟疫患者嗎?
要曉得,依據(jù)藏書閣資料記載,罹患瘟疫后,最長生存記錄也僅為100天。
而正朝許硯走來這些人中,是否包括藏書閣留下求救信的邢鳳杰?
許硯緩緩抬頭,朝監(jiān)管血花谷的堡壘看去。瞬間許硯決定,假扮瘟疫患者,防止有什么意外情況發(fā)生。
“快看!馬,真的是匹馬!”夜色中傳來稚氣的孩童聲音。
“等會幫我抓住它,死之前最后再打打牙祭?!闭f話者是個虛弱老頭。
“不!”孩童天真拒絕,“聽他們說血花谷幾百年沒見大型動物,今夜有馬,也許是吉利的象征。絕對不能吃掉它,要讓它在血花谷的草地縱橫馳騁?!?p> “瞎說,還什么馬到成功了!”老頭嗔罵,“如果我們早來的不吃掉這匹馬,那么他們后來的也同樣會殺它大快朵頤。”
兩人說話間,又有十來個患者拖著病懨懨身體靠近。借著月光,他們呈扇形靠近棗紅馬,看樣子要將棗紅馬包圍,來一場狩獵。
切~
許硯慢動作搖頭。抑制了蛇毒的棗紅馬,病入膏肓的一群瘟疫患者,假設(shè)互相追逐,怎么看都是棗紅馬更占優(yōu)勢。
“此馬從哪來?”
“不曉得?!?p> “莫名其妙的東西不能吃啊?!?p> “管它,都成這樣了,就算現(xiàn)在來只鬼我也會將它啃掉。”
走上前的瘟疫患者彼此小聲嘀咕,聲音隨風(fēng),飄進許硯耳朵里。許硯起身,冷不丁道:“今夜月如銀盤高掛,月下忽然閃現(xiàn)一匹駿馬,實在為吉祥之兆?!?p> “忽然閃現(xiàn)?”
同時有幾個瘟疫患者張口問。
“對啊,嗖地一下,就出現(xiàn)在我眼前。照我看,這就是一匹神馬。”許硯夸張地描述棗紅馬閃現(xiàn)之場景。
“可你是誰?你也是突然出現(xiàn)嗎?”先來的那個虛弱老頭問。
“我被人丟進血花谷?!痹S硯指向漆黑甬道。
言畢,周圍那些人笑作一團。
“原來大家皆為瘟疫患者,失敬失敬?!?p> “聽剛才講話口氣,還以為他是什么救世主了?!?p> “嗖~突然月光下閃現(xiàn)的救世主!”
剎那嘲笑聲一浪高過一浪,大有雖然要死,但拉上許硯墊背就痛快的感覺。唯獨最初那個孩童,跺著腳幫許硯爭辯:“不要笑啦,不要笑啦,他是好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護著那匹馬的就叫好人嗎?”虛弱老頭罵道。
話音剛落,老頭猛地捂住胸口,佝僂腰肢,渾身抽動劇烈咳嗽。那咳嗽聲音特別恐怖,層巒疊嶂,似乎要把五臟六腑全部都咳出來一樣。
許硯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咳嗽場面,他想上前問問老頭究竟怎么了,可周圍其他患者都不由自主朝后退,瞬間,許硯好像明白了。
“哇!”
微微月光下,老頭嘴巴張大到極致,殷紅鮮血如瀑布般涌出,即便身處暗夜,仍然能感覺那觸目驚心的紅。
血還在涌。
許硯看過記載瘟疫的典籍,曉得到了最后,瘟疫患者通常暴血死亡。他們身體里的血液倒灌,穿過咽喉噴涌而出。
那,是人體所有的血。
正因如此磅礴,所以山谷里的血花才會開得那般嬌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