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15)跨專業(yè)分配
付玉笙走了,帶走了我對他長長的思念,和我一顆無法安放的心。上天似乎也喜歡禍不單行,我們這批學生還差一年沒畢業(yè),就被要求所有工藝美術學生提前畢業(yè),按需分配工作,我就這樣被分配到了第二服裝廠。
早上7:30我站著二服的大門口,腳步遲疑,面對陌生的環(huán)境和即將從事的工作我還沒有做好心里準備。我久久的佇立,看著前來上班的人越來越多。她們面帶笑容,狀態(tài)飽滿,時不時會有人看向我。
“姑娘,你是來報道的?”
有位齊耳短發(fā)的中年大嬸熱情的問我,我點了點頭。大嬸此刻更加熱情,
“你是鳳兒!哈哈哈……早盼著你來?!贝髬疬呎f邊用有力的胳膊挽著我引領著朝一個廠房走,我不好拒絕,任由她拉著一路快走。
“很難得有中專生來我們服裝廠,快!跟我到車間主任那里報到。哎呀,從此后我們組就是這廠子里最有墨水的了?!?p> 大嬸越說越開懷,她的熱情讓我沒有機會再去處理自己的小心思。見了車間主任后,大嬸就帶我前往我們的班組,這才知道大嬸名叫陳亮,她還笑著說,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很像男孩子?還講,原來她的名字是叫陳糧,寓意家中多存糧食,陳糧,陳糧,存糧,存糧嗎!陳師傅說到此,班組的人都哈哈大笑,有人還笑著說:每個人來班組的時候,大家都會聽一邊陳師傅的這個自我介紹,但每次聽依然覺得開心。我也被大家的氣氛感染,也抿嘴微笑。就有班組的同事道:
“看,到底是上過學的,笑起來也這樣斯文。”
“你們這些人啊,都快去干活了,別第一天就嚇跑了咱們的知識分子。“陳師傅道。
“呦呦呦……看看,還沒開始干活呢,組長就開始偏袒人了。”
另一個人連忙拉扯著大家,口中說道:“走,走,咱們都散了吧,今天的計件活兒還多著呢。”
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縫紉機前,飛快的忙碌起來。給本不安靜的車間又增加了新的踩踏聲和縫紉機的噠噠聲。組長簡單的介紹了廠子的規(guī)章制度,就拿些碎布頭兒給我示范了下縫紉機的使用方法,交待了不要讓縫紉機的針扎著手等等安全問題,就讓我自行練習了。
我望著手中的布頭,看自己放在飛輪上的右手,心中的那個小心思又涌上心頭。怎么這雙做玉石雕刻的手,就要這樣來做縫紉了?曾經(jīng)學的美工,曾經(jīng)研究的各個歷史朝代的服飾,都變成無用功。學了那樣久,就這樣毫無用武之地。我腦海里依舊翻騰著這些私心雜念,陳師傅不知道何時走到了我的身旁,關切的問:
“鳳兒,遇到什么困難了?我看你瞧著手中的布頭老半天了”
我連忙回過神,說:“沒..沒什么…”
“啊!”陳師傅略有所思的想了想,說道:“要不,你先不要練習布頭了,把針頭去掉,空轉吧?!?p> 我點了點頭,還聽道旁邊有人說道:“陳師傅,是不是把人想的太高了!哈哈哈……文化程度高,就一定比我們學的快?上去就能匝布頭?空轉都不用練?”
“就你知道的多!人家鳳兒就是比你喝的墨水多,主任說了,在咱們這兒鍛煉鍛煉是要分到裁剪車間的。人家鳳兒可是學的精細的玉石雕刻?!?p> 陳師傅替我打抱不平,同時也了解了廠子未來對我的安排。我很感激陳師傅為我解圍,也很感激廠子對我規(guī)劃。同時,同事的話也提醒了我,現(xiàn)在我必須要在新的環(huán)境生存下去。于是,我強打精神努力的練習著縫紉機。
一天下來腰酸背頭,剛進家門娘就對我說,說是學校給我送來幾張紙。當娘從抽屜去出那幾張紙時,我看到在娘的手沒有遮擋的地方,寫著:“XJ**藝術團,**部文工團招文藝人員”。我連忙接過娘手中的紙,激動的看著那宣傳頁上寫的邀請。此時的宣傳單仿佛也有了生命,每一個安靜無聲的文字都在清楚的告訴我:來吧!來應征,你是我們要等的人。
上天不負有心人,兩個歌舞團都有了錄取通知。當我開心的告訴娘,娘卻說到:
“吹吹打打,唱唱歌,跳跳舞能干一輩子嗎?你們學校也真是的,都畢業(yè)了,還讓你們參加什么學校活動。你現(xiàn)在的二服,正經(jīng)是門手藝,任何時候都能給你一碗飯吃,別胡思亂想,回頭我去給你那個學校說以下?!?p> “媽媽,這兩個歌舞團都管飯,我們只是暫時分開,我好好干,爭取帶您隨軍,就像解放軍大哥哥?!?p> “你也沒那樣的命,鳳兒,沒人能扭過命。聽娘的話,安心在二服上班。”
“媽媽!”我撒嬌的說,“我喜歡文藝,我保證,若兩年混不出頭,就立刻回到您身邊。媽媽,就兩年,很短暫?!蔽夷樕涎笠缰篮玫男θ?,去XJ,跳新疆舞,就像和付玉笙一起一樣。
此刻的我,胸膛里滾動的都是自己的需要。我的心也沉悶許久,去應征和接到錄取通知讓我感到輕松和有未來。那個女孩兒不懷春,誰人不想為己忙。娘生活的如何,已被我拋到九霄云外。娘開始變的情緒不穩(wěn)定,說到:
“這兩個什么團都是支邊的,我不會把養(yǎng)大的孩子親自送前線,萬一出點意外,娘咋辦!”娘努力平復著心緒,“鳳兒,不讓你去,不錯,是娘有私心,我對不住你,娘老了。你懂嗎?老的連上天給的這個命都快過不下去了。”娘話閉,模糊得雙眼在淚水得沖刷下,眼白和眼珠似乎完全混為一潭。
“我知道你還沒忘了那個小子,就算你們都在一個地方,你們也成不了,你們門不當戶不對?!?p> “是的,我無法忘記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忘記他,還會責怪命運不公。為什么,沒了他,也沒了理想的職業(yè)。”
我眼睛充滿了淚水,望著年邁的母親,她的眼睛已看不清了,腿腳也不利索了。娘那雙曾經(jīng)使不完力氣的手,早就變得顫顫悠悠。我的淚流了下來,我曾經(jīng)發(fā)誓要讓娘過上好日子,這才開始上班,就經(jīng)受不起生活的打擊,就想撒手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我怎么能這樣?這是命,是的,都是命,誰能扭得過命。
日子照常的過,我不再想它,安心在二服上班。某天,陳師傅將一封信交給我,還說門口有人找。
“原本想著替你隨手取了信,你就不用來回跑了,沒曾想門口有兩位解放軍也要找你,快去快回吧?!标悗煾敌χf。
“誰會找我?還說解放軍?”我自言自語道,于是起身去廠門口,隨手將信放進圍裙胸前的口袋里,并用脫下的圍裙,將信也包裹在內(nèi),再用系圍裙的帶子在卷起的圍裙中央打個節(jié)。
廠門外站著兩位身著軍裝的同志,簡單介紹后知道是應征單位的同志,了解完她們的來意表示感謝,也告知她們我無法參加的原因。兩位同志表示愿意幫助做家庭的工作,確保錄取需要的:家長,本人,單位三同意手續(xù)齊全。再次感謝了她們,還是果斷的拒絕了。我已將自己心中的那團火滅到掉,剩下的他,時間會給我一個答案。
送走兩位同志,我緩緩的打開圍裙,熟練的在頸后系好攀帶。圍裙里的信躍出了口袋,我撿起地上的信,三個字迸入眼簾。
”付玉笙?!“
付玉笙給我寫信來了!他怎么會知道我在這里?過了這樣久,還是有了他的消息。我不知所措的打開信,看到:
鳳兒:
好久不見!
太行放羊的獨孤燕
引自:漢末三國時期的詩人徐干的《室思》--自君之出矣,明鏡暗不治。 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己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