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甲并不知道小姐想做些什么,他只知道小姐是希望殷城能守住的。但什么都不做,靜靜的等待城破不是更好的選擇嗎。三年之后的月神之怒與眼前的城破人亡相比較,恐怕族人就不會在意小姐的去留了吧?自己偷偷帶著小姐離開,讓所有人都以為小姐死在了戰(zhàn)亂中,這不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jié)局嗎?
君月輕輕的說:如果有選擇的話,阿爺和族人們是不會拋棄我的。那么,有選擇的話,我也想為他們做點什么。
留甲心里頗為憤慨,但既然是小姐的決定,即便再不理解,他還是愿意幫助小姐達成心愿,即便以后營救小姐的行動會難上加難。
于是十六歲的少年留甲找到了城主君實,只說了一句話:明日請給我一支百人兵馬,留甲愿出城應(yīng)戰(zhàn)。
留家本是嫣國世襲武將,家傳鐵馬黑槍最適合沙場廝殺。當年嫣國滅國之戰(zhàn),沙場交鋒一直未嘗敗績,成為嫣國國滅之后的最后一只孤軍。為保全士卒不得已才棄械投降。
留甲愿出戰(zhàn),君實本該喜出望外,但三代為奴的留甲又為何愿為冥國而戰(zhàn)呢?
不待君實提出疑惑,留甲已坦然道:留甲不為自己,也不為冥國,只為小姐而戰(zhàn)。唯有一個心愿,若戰(zhàn)死沙場,請家主善待小姐……至十八歲。
若沒死,我還是會想辦法帶走小姐的。留甲在心里說道。
還是有人關(guān)心女兒的,君實望著跪在年前的少年,其實心里是有一絲欣慰的。
翌日,羽國又來城下叫陣。圍城已有三月,除一開始君實率軍沖殺一陣大敗而回之后,城門再也沒有主動打開過。
羽國已經(jīng)習(xí)慣了每日叫陣、對罵、互射一氣、鳴金收兵的日子。
兵法有云,倍則圍之,十倍攻之。在君家數(shù)代經(jīng)營之下,殷城墻皮厚實的過分,真要強攻必定得不償失,加上羽國此次犯邊,所謀不小,犯不著在這邊徒耗兵力,所以只是圍而不攻。
殷城破敵突圍固然已是奢望,如果防守再形同虛設(shè),羽國也不介意順手攻下。
君月所思所想未必多么周全,只是眼見父親一天比一天憔悴,城中士氣一天比一天低落,城中族人目光一天比一天絕望,總覺得自己應(yīng)該做點什么。
但到了城頭之上,該做些什么,怎么做,又是一頭霧水。
守城士卒眼見君月登城,一片嘩然,是那個不祥之兆!她來干什么?
君月一步一步登上城頭,并不言語,只是站在城樓之上,面對望向自己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
無論這個可憐女子為何要來到這里,望著她的笑容,守軍的心忽然安寧了一些。
城內(nèi)城外叫罵之聲不絕,但是看見那個箭樓之上的女子,守軍今日的叫罵之聲仿佛高了一個調(diào)門。
幾千年來,對陣雙方叫陣罵陣的戲碼從沒斷過。當一方拒不出戰(zhàn)的時候,另一方總會嘗試用最惡毒的語言來激怒對方,以求一戰(zhàn)。
但羽國叫陣偏將今日頗有些意外,往日雙方罵戰(zhàn),任憑自己如何挑釁,守軍總是愛答不理,閑極無聊才會無精打采的回罵幾句,一身精湛的罵陣技藝全無用武之地。今日冥國士兵不知搭錯了哪根筋,罵的格外賣力,雙方居然有來有往,連帶著自己也有了那么點爭勝之心。
想著登城之前父親和她說過的話,君月忽然有點想哭的感覺。終究還有一個他,肯為了自己,雖千萬人吾往矣。君月立在城頭,白裙飄飄,絕世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