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奎睜開眼,強烈的陽光無比刺眼。他坐起身,內(nèi)心一片清朗,像是暴風(fēng)雨后無聲的寧靜。
“只是這股煙味是怎么回事?”他環(huán)視了一周,發(fā)現(xiàn)了翹著二郎腿神游太虛的左益陽。
腳下沒有煙頭,這家伙。
“醒了?”左益陽眼睛盯著天花板,看也不看吳奎一眼。
“好臭,你的煙頭哪里去了?”
“我說過,一天只抽三根煙?!?p> 信你個鬼。吳奎心想,感覺自己好像少了什么,掀開被子左顧右盼。
“找什么?”左益陽瞇著眼,不知何時叼著煙,美滋滋地吸了一口。
“怎么會沒有!到哪里去了?離開了它我會死掉的!”吳奎聲音中滿是絕望,開始上躥下跳,就連滿是灰塵的床底也找了幾遍。
“啊,好煙,好煙?!?p> 吳奎氣得想往左益陽臉上來上一拳。
“稍安勿躁,你看,你找了那么久,覺得身體有異樣嗎?”
這話瞬間點醒了吳奎,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似乎擺脫了疲勞,而且離開了雷劍,也絲毫感覺不到有性命的威脅,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記憶中,自己是在空地上,源源不斷的力量涌流而上,然后......
“所以發(fā)生了什么?”吳奎睜著好奇的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身體。
“這個,不是我邀功,不過主要還是我在危難之際......”
“砰!”房間的門被什么人臨門一腳。
“吳奎,醒啦!”
“李淮!”
“你的東西?!崩罨窗咽裁催f了上來,一根捆了布的棍子。
“棍子?我已經(jīng)是一個殘疾了嗎?”
啊......這......原來看起來像根棍子。李淮尷尬地看著手上的長條形物體,頓時陷入了自閉。
“咳咳!”左益陽鄭重地清清嗓子?!斑@是你的雷劍?!?p> 這次輪到吳奎陷入了自閉,他難以置信地把“雷劍”從李淮手上拿下,握在手中,似已熱淚盈眶。
“怎么會這么寒酸?”
“這其實是一個封印,你看,得益于封印,你的生命力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擺脫,但相對的,雷劍也就真正成為了一把武器?!?p> “放松點,難得打了一場勝仗,請你吃烤雞。”李淮用力拍了一旁的左益陽,聲音提高了好幾十個分貝。
“啊,對??倦u烤雞!”左益陽笑著回應(yīng)道。
吳奎雙眼放光,是啊,來了S城后就遇到了妖魔,雖然表面風(fēng)平浪靜,內(nèi)心早就感到疲憊不堪。一下子來了精神。
“你們先走,我收拾下就去?!?p> 握著棍子的吳奎和李淮咋咋呼呼地蹦遠,異口同聲地喊著“烤雞、烤雞!”。
左益陽走到窗前,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景色,恍若隔世的感覺襲上心頭。神思再次游離,遠處的蒼翠和額前的陽光再次超脫時空,把他拖入旋渦之中。
“你怎么會有資格活在人類中間?”
“為什么你要這么做?”
為什么,拋卻討伐軍,拋卻人類,拋卻自己?
“沒有力量,就沒有一切。留在這里,只是浪費著生命。”
仿佛再次回到了那個狂風(fēng)驟雨的夜晚,他眼神堅定,手中沾滿著血。
“我尤其看不起你?!蹦莻€人,眼中帶著殺意,風(fēng)雨中,神情堅定?!巴朊骨Ч?,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
左益陽略微一沉吟,嘆氣。
“名垂千古啊......”
脖子又開始劇烈地瘙癢,這是今天的第幾根煙了?反正不能再抽了。左益陽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拉起木板,擋下了窗外所有的光,周圍陷入一片漆黑。
走吧。
店內(nèi),人群熙攘。吳奎握著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雷劍,悶頭大吃特吃。
“吧唧吧唧,可以,好吃?!弊炖锶麧M了食物,幾乎是害怕被人搶了去,吳奎死死地護著碟子上色香俱全的烤雞。
李淮食欲全無,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想知道。
“你的名字,應(yīng)該不是巧合吧。”
幾乎是試探性,左益陽從盤中拿起一根雞骨頭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耳朵卻豎了起來。
“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老爸老媽為什么給我起了這么一個名字?”
“你是S城的老居民嗎?”
“不是,為什么問這個?”
“你的雷劍,應(yīng)該是某個人給你的吧。”
“撿回來的行不行?”
“你的......”
啪!吳奎把手里的雞腿狠狠摔在桌上。
“吃飽了?!毖凵裰袔е鴳嵟?,似乎不怎么想回答了。李淮只好閉起了嘴巴。左益陽卻是瞇著眼看著面前的雞腿,出了神。
太奇怪了,為什么斗笠人能夠掌握我們?nèi)说膭酉颍?p> “說起來,那個臉上掛著刀疤的人是什么來頭?”
“啊,那個,他是我們以前戰(zhàn)友......吧?!?p> “吧?”
李淮抓起一只雞翅膀狠狠啃起來,嘴里含糊不清地說著“好吃,好吃?!?p> 吳奎滿臉鄙夷。
“周刀?對了!”左益陽想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說得通了,為什么妖魔能夠這么快就鎖定了自己的位置,還能這么迅速的發(fā)起突襲。
“吳奎?!?p> “嗯?!?p> “我答應(yīng)你的事情,還記得?雖然把斗笠人擊退,但這次只是運氣好,而且還賣了那個刀疤混蛋一個人情?!?p> 吳奎陷入了沉默,他愣愣地看著手上封印起來的雷劍。
“你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了,就明天吧,就在我們住址的不遠處,有一座大鑫山,決斗的地點就在山腳下。”
“勝利的條件?”
“再說?!?p> 吳奎以為自己聽錯了,難以置信道:“什么?”
這時,左益陽冷不防地站起身,表情激動,他顫抖著手點起一根煙。他發(fā)現(xiàn)店內(nèi)有人用奇怪的目光看著自己,又急忙坐下,壓低了聲音。
“我想明白了,為什么斗笠人這次能夠準(zhǔn)確無誤地展開突襲。而且也能夠解釋,為什么周刀自己的手下變成了妖魔,自己卻渾然不覺,理由只有一個,就是討伐軍混入了妖魔?!?p> 吳奎瞪大眼睛,屏息靜氣等待答案。一旁的李淮卻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這個我們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你覺得什么程度的妖魔,能夠讓周刀都無法發(fā)覺?而且,你還記得周刀的伏兵?為什么要在最后一刻才讓他們出來?”
李淮張大的嘴,一下子合了起來,周圍的空氣變得冰涼,熙攘的人群讓他感到無所適從。一個想法像陰影般占據(jù)了他全身所有的細胞。
“討伐軍......”李淮頓了頓,謹慎地環(huán)視周圍,確認無人留意這邊,才壓低聲音緩緩道:“討伐軍內(nèi)部,應(yīng)該發(fā)生了不得了的事情?!?p> 三人陷入了沉默。
“我還有事,先走了。”左益陽緩緩起身,轉(zhuǎn)過頭又點起煙。
“我也是,吳奎,明天的決斗記得,大鑫山腳下?!崩罨磶缀跏桥苤隽说觊T,仿佛慢了一步會撞上什么似的。
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粗魯?shù)赝崎_人群,直直擠到吳奎身邊。吳奎眉頭一皺,暗暗握緊手中封印了的雷劍。
“喂!還沒付錢呢!”
人類能夠生存至今,可以說,S城的討伐軍起了莫大的功勞。如果不是各路高手紛紛加入討伐軍,形成一股討伐妖魔的力量,今天的妖魔,可以說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占領(lǐng)S城。屆時,人類必將生靈涂炭,更不用說生存。人類至今為止的所有文明,都會化作灰燼,甚至,會成為妖魔的奴隸。
因為,人類不像妖魔,擁有妖力這種神秘的力量。人類想要使用超越自身力量的東西,必須依靠外物。而吳奎的雷劍,正是這種物品之一。
這種能夠輔助人類使用超乎尋常力量的武器,也叫作“神使”?!吧袷埂钡膩須v沒有人知道,有許多種傳說,但能夠經(jīng)得住推敲的,一個也沒有。
李淮所知道的神使,有兩把,一把自然是吳奎已經(jīng)封印起來的雷劍。另一把,則是討伐軍的“赤朱”。
“目前還不知道益陽的結(jié)論是不是真的。”
“但你們被襲擊了吧,明明是荒無人煙的空地,竟然無故引發(fā)了大戰(zhàn)。”
李淮坐在一旁,穿著黑色圍裙的鐵匠掄起鐵錘,一陣敲擊。
“鏗!鏗!鏗!”
火花四濺,熱量驟然而起,李淮才發(fā)現(xiàn)自己額頭沁出汗珠。
“那么,赤朱的下落就非常值得深究?!?p> “未必,神使是討伐軍的核心力量,輕舉妄動,跟昭告天下自己是臥底沒有區(qū)別?!?p> 李淮嘆了口氣。
“再說,這些事與你何干?不正是因為看不到未來,你才選擇離開?”
“未來啊......”李淮沉默地看著腳下,黑衣鐵匠也不再說話,專心地敲打手上的鐵。燒得通紅的金屬在一次次敲打下漸漸成形,鐵匠熟練地把發(fā)紅的鐵置入水中。
“你要的劍,差不多好了。”鐵匠轉(zhuǎn)過身,借著火爐的光,終于看清了他的臉。不,那算不得是一張臉。只能勉強辨別出五官曾經(jīng)存在的痕跡,看起來像是嘴巴的地方,微微張開一條縫。
“說起來,把雷劍那樣封印起來真的好?雷劍和赤朱,是人類能夠戰(zhàn)勝妖魔,為數(shù)不多的希望吧?!?p> “什么時候,你也開始關(guān)注起人類的命運了?”
“S城里住著妖魔還是人類,跟我半分錢關(guān)系也沒有?!辫F匠臉上的裂縫往兩邊拉伸,看起來是在咧嘴而笑。
“閉嘴吧,我只是在等劍打好?!崩罨措p手合十,看著地面,火光在一旁跳動,也在他眼中緩緩灼燒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