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漸淡去,天邊似有晨光初露。
從大鑫山腳到討伐軍主營地,大概要一天的腳程,李淮心急如焚,不顧體力地消耗,狂奔而行,體力不知不覺已經(jīng)見底。眼見就要到S城中心,三號街區(qū)了,不料身體猛地一沉,像是綁了數(shù)十個百斤重的鐵球在身上,只覺得力氣完全被抽干。
李淮低頭一看,不禁大吃一驚。腳下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陣法的圓圈,而自己正站在陣法中央,陣中的光芒忽明忽暗,李淮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無恥小人!憑這種程度的陣法也想困住我?”李淮虛張聲勢地喊道,實際上在低頭看見陣法的瞬間他就明白,自己今天是兇多吉少。因為腳下的陣法不是其他,正是“敗武陣”。也許傅卜那個瘋子就在附近!想到這里,李淮聲音內(nèi)心猛地一緊,警惕地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傅卜心智異于常人,指不定會用什么手法把自己折磨死,李淮內(nèi)心嘀咕道。他并不怕死,他怕的是救不了左益陽、救不了吳奎,自己無故地就死去。
“想不到武斗派掌門人也會有跪下求饒的一天?!?p> 這聲音陰陽怪氣,讓李淮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循聲而望,正是討伐軍元老會中的青年人,白皙斯文的臉上掛著怪異的微笑,眼中充滿嘲弄。
“我認(rèn)識你,討伐軍上層的小白臉。”李淮殺意布滿雙眼,顫抖著想要站起來,但很快又跪下。陣法的力量太過強大,再加上體力已經(jīng)消耗得差不多,憑借自己的蠻力根本掙脫不開,要是左益陽在就好了。李淮內(nèi)心不禁感嘆。
“我叫黎巔。”青年人不悅道。說話間,三步并作兩步,一把蹭到李淮跟前,抬腿踢飛李淮的臉。李淮無力地倒在地上,鼻血橫流而下。黎巔作了個手勢,黑暗中突然竄出數(shù)十個人影,層層包圍了李淮,每一個人手中都握著鋒利無比的刀劍。
不過數(shù)百米之外,是繁華熱鬧的三號街區(qū),隱約的叫賣聲此起彼伏。敗武陣和體力的消耗,讓李淮的戰(zhàn)力大大受限,借著中心區(qū)域的光和月色,他終于看清了包圍著自己的人。
冷笑。
這些人,原來都是討伐軍里的士卒。有一兩個,甚至還是李淮曾經(jīng)的下屬??諝獬嗪绫罨粗桓杏X身上的熱量迅速退去,他顫抖起來。
“你這么喜歡打打殺殺,死在刀下,也理所當(dāng)然。”黎巔背著手,悠然自得地端詳著躺倒在地上滿臉是血的李淮。
李淮的笑聲變得干澀?;貞涃亢鲩W過,自己曾經(jīng)是多么喜歡打架,從進討伐軍開始,自己就一直在挑釁里面的武斗好手,甚至被人戲稱為“武斗派掌門”。對于武術(shù)的最高境界,自己一直心馳神往,統(tǒng)帥一方士卒征戰(zhàn)四方,始終難以讓自己感到痛快,只有把別人口中的強者打倒,自己才能變得更強,武術(shù)的境界才能更上一層樓。
但物極必反,禍福相依,追求武術(shù)巔峰的自己全然不顧別人的感受,好幾次因為把統(tǒng)帥的將領(lǐng)打傷而受到元老會的懲戒。但一直以來自己的戰(zhàn)功顯著,對此也只是形式。直到在一次妖魔討伐戰(zhàn)中,就在出兵前一晚,自己把另一支隊伍的將領(lǐng)砍得不省人事。本來,這樣的事情早已屢見不鮮,可是被別有用心的人添油加醋,元老會高層忍無可忍,在出兵前就剝奪李淮的統(tǒng)領(lǐng)權(quán),并且逐出討伐軍。
后來,和左益陽聯(lián)手后,無意中才知道,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正是此時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人黎巔。
“你今天最好讓我死在這里?!崩罨绰曇舯洌瑤е鴶z人心脾的殺意。無意中,他瞥見那些手握刀劍的士兵眼神無不異常呆滯。原來如此,李淮內(nèi)心一驚,怪不得黎巔要會對自己如此心狠手辣,甚至不惜削弱討伐軍的力量。李淮也明白,討伐軍之所以一直追殺自己,正是這個青年人的杰作。
黎巔是妖魔軍的臥底!
李淮干笑兩聲,笑聲如同在喉嚨間擠出,他緩緩開口道:“原來你就是討伐軍里的那個臥底,怪不得討伐軍的行動,妖魔都能這么迅速地捕捉到?!?p> 黎巔表情平靜,他優(yōu)哉游哉地繞著李淮轉(zhuǎn)了一圈。突然,他抬起手指向李淮,又轉(zhuǎn)身朝著士兵作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受命的士兵機械地躍起,舉起手中的劍凌空刺下。
“噗嗤?!眲θ兴查g破開李淮的背,血液汩汩而涌,一點點地鋪滿身下。士兵冷漠地拔出劍,上面沾滿殷紅的液體。李淮開始止不住地發(fā)冷,仿佛世所有的寒意都凝聚在了自己身上。李淮雖然是武斗派,但終究不過血肉之軀,毫無防備地刺穿身體,只有死路一條。
曾經(jīng)的青藍死神眼前發(fā)黑,緩緩閉上了眼睛。突然,他伸出蒼白的手,憑空抓緊什么似的顫抖著,只聽“轟”地一聲,他身上爆發(fā)出一陣強烈的氣浪,震飛了近處的士卒。青年人敏捷地往后飛撤數(shù)步,直到看見躺倒在地的人不再動彈,才放心地再次走上前。
黎巔揚了揚下巴,一個士卒上前,在李淮鼻子下探了探。
“死透了?!?p> 聽罷,黎巔先是緩緩點頭,眼中驟然閃過一陣殺意,伸手奪去士卒手中的劍,狠狠往地上的李淮抽插數(shù)刀。這一幕,即使是身中幻術(shù)的士卒,都心驚肉跳。
俄頃,黎巔把劍隨意拋向一旁,喘著粗氣道:“走?!?p> “這個,就放在這里嗎?”一個士卒指著地上躺直的李淮。李淮身上多出了數(shù)個口子,但除了一開始的傷口,其余的傷口只是淡淡浮現(xiàn)著一圈紅色,并無血液流出。
“啪!”黎巔甩手拍了提問的士卒一巴掌。
“拖著個包袱走嗎?”
無人再敢出聲,眾人窸窸窣窣地收拾好兵器,撇下地上的人,消融在夜色之中。S城的中心地段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城外的人躺倒在血泊,無聲無息。
“砰砰砰!”又是數(shù)道雷電從上空垂直落下,電光雄渾有力,直破厚土。左益陽額尖冒著汗,呼吸急促。他引雷的手指顫抖,耳鳴越來越強,甚至就連雷聲也聽得不太清楚。
“不太妙。”他咬緊牙關(guān),再次引雷落地,但傅卜就像一只迅捷的猴子,不斷左竄右跳,即使是閃電也輕松自如地躲過。傅卜之所以能夠如此輕松地躲過閃電,不是因為他身體素質(zhì)超于常人,這便是他的陣術(shù)展開“風(fēng)”。只要是在方圓之內(nèi),傅卜對風(fēng)的把控便如同在運用自己的身體。而他的動作之所以如此靈敏,正是風(fēng)附身在了他四肢之上,就像有一個巨大的手在迅速地挪動著傅卜的位置。
“真是了不得,想不到當(dāng)年就連陣法都用不好的你,居然學(xué)會了陣術(shù)展開,而且還是殺傷力最強的—雷?!备挡份p點腳尖,身體便“咻”地一聲,如離弦之箭飛速彈開,霹靂閃電無法傷他一分一毫。
左益陽不置可否,但精神力已經(jīng)見底了,動作也開始變得遲緩。精神力和人的生命力是息息相關(guān)的,當(dāng)精神力逐漸消耗殆盡時,不僅體力會受到折損,體內(nèi)更會因為精神力消耗過度而無法達到平衡,從而出現(xiàn)“失衡”的狀態(tài)。換作精神力較弱的新手陣術(shù)師,可能早就精神崩潰,而左益陽是老手,但即便如此,他也能清晰地感覺到身體各個部位已經(jīng)在隱隱作痛,而且隨著每一次雷電的降落,疼痛便會更加劇烈一分。
“怎么,就會四處躲閃?當(dāng)年的天才就是這種程度?”左益陽強忍著疼痛,故作輕松地挑釁著傅卜。再這么耗下去,先倒下的必然是自己,雷電是沒辦法打中他了,那么只能讓他自己上前來,找準(zhǔn)空隙,一舉擊破。左益陽心想,同時減弱了雷電的威力,極力讓身體重新恢復(fù)平衡狀態(tài)。
左益陽的話一字一句刺痛了傅卜的心,原本平靜地臉頓時聚滿怒意,一道閃電自頭頂而降,傅卜也不再躲閃,只見他迅速伸出左手食指拇指,兩指指尖緊扣右手手腕,同時右手拳頭緊握。
“轟!”雷電不偏不倚地打在傅卜天靈蓋處,一陣青煙飄散開去,身著黑袍的傅卜竟毫發(fā)無損。左益陽倒吸一口涼氣,瞇著眼,終于看見傅卜頭頂若有若無地飄著什么東西。
“我不知道你從哪里學(xué)會的雷陣,估計和雷劍脫不了什么干系,不過我要告訴你,在我眼中,你所謂的雷陣,就是小孩子把戲?!备挡匪砷_左手,另一只手迅速揮動,指向了左益陽。只聽耳旁響起駭人的呼嘯聲,左益陽頓時感覺身體似乎被整個掀起,繼而狠狠撞在陣術(shù)展開的光罩上。他搖晃著站起身,朝身旁啐了一口唾沫。
耳鳴已經(jīng)完全占據(jù)了大腦,傅卜的話像是蚊子在嗡鳴。傅卜說的不假,在學(xué)會了陣術(shù)展開后左益陽就一直沒能再往前走一步,天賦也罷、努力也好,一直以來他都只能成為隊伍中的輔助角色。直到吳奎的出現(xiàn),暴走的雷電給了他靈感。
如果吳奎沒辦法控制雷電的暴走,那么取其而為己所用,一方面既能夠控制雷電,另一方面自己的陣術(shù)展開也能夠具備攻擊力,一舉兩得。而具體的做法,則是通過李淮認(rèn)識的一名鍛造師去完成,雷劍外面的紗布,正是那名鍛造師的杰作。白布名為“無寸”,具備著將神使的力量轉(zhuǎn)換的功能。
“呼呼!”左益陽從沉思中驚醒,一身黑袍的傅卜此刻雙手瘋狂旋轉(zhuǎn),神情凜然。強大的風(fēng)壓迎面襲來,令人幾近窒息。
“離風(fēng)陣,千里!”傅卜大喝,雙手十指大張,風(fēng)力壓縮到了極致,摩擦著空氣發(fā)出刺耳的空鳴,末日一般的狂風(fēng)凝聚成碩大的風(fēng)球,吞噬著一切,猛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