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刀舞
“贊助？《白英花》不是玫瑰報業(yè)旗下的產業(yè)嗎？”索娜作為團長，所以站出來與這位拜訪者來交談。
“已經不是了。我們用了一點小心思，打算將《白英花》破產重組……”瑪倫驕傲道。這是她就任后進行的第一件事。盡管《白英花》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再度刊發(fā)，但現在，瑪倫可以先為《白英花》聯(lián)絡一些有潛力的獨立騎士和騎士團，用贊助來換取第一手新聞。
她第一個造訪的就是她的成名之地也是折戟之地，紅松騎士團。
“我們可以作為紅松騎士團喉舌發(fā)聲，擴散影響力。這大概也是被歧視的感染者騎士團最需要的吧？只需要將其他媒體拒之門外、或者暫時拒之門外，《白英花》就會為報道的新聞?chuàng)竭M一些咱們需要的觀點。”
“你提出的確實對我們有利，那我們的新聞價值可不值得這一切。直接說吧，你需要哪些？”索娜道。
她沒有被突然的驚喜沖昏頭腦。
“掛靠，我需要紅松騎士團宣布白英花報業(yè)掛靠在你們麾下。新生的我們，新生的你們，可以彼此慰藉，共同前進?！?p> “我憑什么相信你？”
“我們有資源有能力，有極其相似的道路。”瑪倫深吸一口氣，道：“和平解決爭端，無論是感染者問題還是騎士榮光問題，我們都可以合作。如果非說什么憑借，我愿以勞德家的名譽起誓，絕不背叛?！?p> 灰毫馬上問道：“卡利斯卡家過去的侍從家族？”
“是的。我的祖父認為卡利斯卡家的長騎，背離了騎士的精神后，我們就作為獨立家族經營報社，并且為我們的領地上的領民負責。和久遠的過去一樣，侍從為騎士解決瑣事，你們向前去開辟道路，我們來保護紅松林的后背。”
“……小灰，聽起來‘灰色的詛咒’為我們吸引了第一個盟友啊?！?p> “……你希望我在這種場合打你是嗎？”
“開個玩笑，”索娜轉頭，帶著堅毅的笑容，說道：“我同意，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p> 騎士的手，握住了侍從的手。前者布滿傷痕，后者雖然細嫩許多，但執(zhí)筆留下的老繭與騎士的手掌虎口不相上下。
……
“先歡迎紅松騎士團團長，騎士索娜！”索娜從攝影棚的一側走入拍攝范圍，帶著開朗的笑容和主持人打趣道：“我猜一下，今天的主角不是我?！?p> “是嗎？那歡迎我們的新晉騎士，寶石騎士！”
“團長，你就是主角?！蹦肿哌^來，和主持人禮貌地握了下手，然后對著鏡頭笑了笑。
她已經做好被各種尖銳問題圍攻的準備了，那至少，禮儀要到位。
“‘寶石’，只是兩個小時沒見，你簡直美得讓我認不出了?！彼髂裙室饴冻鲶@嘆的表情。
“團長，您也是?！?p> 今天莫林難得穿上一條點綴繁復的黑色吊帶裙，配上蕾絲邊裝飾的白色罩衫和冰絲手套。當她換完衣裝，化妝師甚至不敢在她的臉上抹哪怕一點的化妝品。最后，他只能在莫林的羊耳上掛一對湖藍色寶石的耳夾。
雖然不是用臉吃飯的，‘業(yè)務’時也戴著面具。但如果論起面容，她絕對是第一等的能打。
她的臉確實能讓女孩也為之迷戀。
索娜就普通一些了。紅黑條紋長裙，臉上化的妝看起來很淡，但從她微微皺眉的神態(tài)，莫林知道那些厚厚的粉質讓索娜難受到坐立不安了。
今天是周四的休賽日，她們就去參加這個簡短的采訪視頻了。雖然不去也不是不行，但為了曝光度，兩人還是出現在觀眾們的視線中。
按照兩人的約定和配合，莫林的表現很恬靜，甚至有些害羞，就像一個和戀人在一起的淑女。而索娜不同，她開朗的笑顏讓人不由得想起鄰家的少女。
“那在節(jié)目開始，您能近距離給我們演示一下劍舞嗎？”主持人問道，“我想，粉絲們一定會對這感興趣的?！?p> “沒問題。”莫林站了起來，“我不需要武器，就這樣徒手表演也可以吧？”
如同深海獵人都會跳舞一樣，殺戮的劍法到了極致，也是一種富有美感的舞姿。莫林畫虎不成，但在外行眼前，還是稍微像些樣子的。
根本沒有受到裙子的影響，莫林的舞蹈中殺氣畢露，眼神都犀利了幾分。
虛握在右手的最后一劍旋身劈下，莫林保持姿態(tài)，閉目了大概三秒。當她再次睜開眼睛，又回歸了那個端莊的卡普里尼形態(tài)。
“獻丑了?！彼龥_著鏡頭道，才帶著沒有變化的沉穩(wěn)呼吸，輕盈走回自己的座位。
“我相信看到這里的觀眾都明白了，‘寶石’騎士的單手劍和匕首盛名之下無虛士，這種近距離的舞蹈讓我都快嚇到逃跑了?！敝鞒秩俗猿傲艘痪?，問道：“但您為什么會起這個代號呢？您完全可以取一個犀利一些的稱號，讓粉絲們記住您?！?p> “其實，我最擅長的不是近身格斗啦……這個稱號其實有兩個來歷，第一個，是指源石?！?p> 莫林語出驚人，一瞬間都給主持人整不會了。他有點跟不上莫林的思路，甚至都無暇去想莫林自稱擅長其他武器的宣言。
“源石并不是恥辱，我不為自己是感染者而感覺低人一等。我的感染來自一次未防護完全的傷口，即使它早就在我身體、心靈中愈合了，但它仍然存在，在歧視的目光中存在。”
“這，這確實是一種偏見。”主持人努力地想在政治正確的同時接上話。
“是的。直接接觸源石是不會被感染的，直接接觸感染者也是一樣，可如果社會認為，普通的接觸會導致感染……盡管人們對我不友好，逼迫我離開家鄉(xiāng)萊塔尼亞，甚至被捕奴隊強迫成為奴隸，我都沒有喪失對生活的希望?！?p> 索娜接上話頭，繼續(xù)道：“所幸卡西米爾和我的家鄉(xiāng)一樣，建立起了感染者臨終事務處。讓我們可以體面地死亡。但我們也有一個有些貪心的期望，體面一點的生存。比如，自由、平等和尊嚴?！?p> “如您所說，這些在卡西米爾已經實現了?！?p> “還沒有，至少，大騎士領還沒有。感染者們只能在特別劃出來的城區(qū)生活，我認為這是不公平的。在做好防護后，感染者應當抬起頭，和正常人一樣走在大騎士領的街道上?！?p> “您的想法有些……激進?！?p> “嗯，有時我也這么認為?！蹦掷^續(xù)道：“首先，讓大家都意識到感染意味著什么，才能推動感染者的地位提升。與感染者的正常接觸不會導致感染的……哈，好像話題變得有些沉重了呢?！?p> 這種有關于感染者政治的話題，才是真正的在刀尖上跳舞，綜藝節(jié)目中肯定要剪掉。
莫林主動給了主持人一個臺階下，主持人自然順臺階下了。
“是啊，您還沒有說，‘寶石’的第二重含義呢?！?p> 莫林將罩衫脫下右臂，然后摘下了右手的手套，展露出她的病態(tài)的樣子。
“很可怕，對吧？”莫林笑道：“事實上，我的病情早就不容樂觀了。從脖頸到大臂的結晶，還有手上的穿刺傷。啊，恐怕還有這個代表我過去身份的烙印?！?p> 主持人試探性地道：“您介意我們采集上面的信息嗎？”
“當然，我可以直面我的過去，那又有什么可隱瞞的嗎？”莫林側了側身，將完整的烙印展現在鏡頭中。
拍攝完畢后，莫林穿上罩衫，但沒有戴上手套。
她將手背對著主持人道：“這個結晶，在我進行……工作時，被帶有源石成分的，嗯，機械穿刺造成的。它看起來怎么樣？”
“一整塊晶瑩透亮的源石，確實美地像寶石。我想，這足夠讓粉絲記住您?！?p> “不止是這樣。”索娜說道，“請您站遠一點，讓我們的‘寶石’展示一下這塊源石獨特的源石技藝吧?！?p> 主持人與攝像邊上的導演對視一眼后，硬著頭皮道：“請吧。”
莫林得到了允許，源石開始變色。蔚藍、血紅、爍金、天青和翠綠，真的像寶石一樣美麗。
她不再靦腆，語氣沉穩(wěn)道：“希望關注我的粉絲們，見過這個小小的、無害的源石技藝后，能在談論我時記住我是一名感染者騎士就足夠了。我不僅僅是一個稍有姿色的舞者，也是一個希望感染者境遇能更好的騎士。我不敢比肩血騎士，只求以自己的特長——競技，來傳播我的小小訴求?！?p> ……
“索娜，我是個愛慕虛榮的人嗎？”結束了節(jié)目錄制，在收拾完回駐地時，莫林突然問道。
“在你登報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等著你問我這個問題了。”索娜道：“我的回答是：當然是。而且我也希望你是?！?p> 莫林驚奇道：“為什么？”
“因為每個人都會有優(yōu)點，也會有缺點。而你，太完美了，完美到不正常，甚至……有些傲慢和冷漠?！?p> 細心的索娜提出了和凱爾希一樣的論點，這讓莫林也感到驚奇。
“你不珍視自己的生命，卻一直在擔心其他人的境遇。你回來的時候，我出劍是準備好被你打落的，但你沒有。你好像知道我不會殺你。但……這也說不通。即便你信任我們的關系，也相信我不會手抖，可這也太不正常了?！?p> “我在離開的這一年里遇到了很多生死，也參加了幾次真正的戰(zhàn)場。我想……”她那時剛剛感受過狼靈的死亡凝視，對區(qū)區(qū)索娜的殺氣，那是根本眼都不會眨的。
“這不一樣。雖然我沒有見過真正的沙場……但我知道，面對死亡，任何人都會恐懼。除非……你一直在恐懼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一年前，你不是這樣的。無論是殺人還是救人，你都是純粹的愧疚和喜悅。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不想騙你?！?p> “那就不要說，直接告訴我你需要什么幫助?！?p> “……幫我體會虛榮心是什么感情。我其實不需要冠軍，也無所謂金錢，我只想要用勝利時的喜悅、榮耀、自我滿足這些正面情緒。”
“我大概明白了。那，大家會幫你贏下去?！?p> “這……我是不是太……過分了？用大家的支持站到臺面上光鮮的表演，我即使是在完成取得話語權的任務，可我還是……”
“那你安慰艾沃娜的時候是敷衍？在青金圍剿我們駐地的時候?！?p> “那時就有點敷衍的意思，現在內疚越來越多了?！?p> “……放心吧，你沒有想要成為騎士，即使你已經是一名騎士了。在競技場上全心全意去期望勝利吧，拿出你全部的實力去獲得勝利吧。光榮和喜悅都是你應得的。剩下的各種問題，是我作為團長應該自己面對的。說好了要放手，以后你可不許奪取我的權力啦！”
“哈哈……”莫林和索娜笑到一起，她攬過扎拉克團長的肩膀，輕輕道：“謝謝，我可以放下一切，全力去戰(zhàn)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