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嘉奕出門后,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下來,靜得可以聽見窗外的蟬鳴。
林安忽然想起她初三的那年夏天,父親帶她去郊外玩。
郊外的空氣特別新鮮,如目皆是綠意蔥蔥,鼻間彌漫著的都是大自然的味道。
帳篷外蟬聲不絕于耳,他和父親就窩在帳篷里,聽著微風吹起樹葉的沙沙聲入眠。
在她半夢半醒之際,父親聲音很輕又綿長的在她耳邊嘟噥。
“一轉(zhuǎn)眼,我的寶貝安安都長這么大了?!?p> “不過沒關(guān)系,爸爸還沒老,以后也會陪著我的小公主慢慢長大?!?p> “等安安再大一點就要嫁人了,爸爸一定很舍不得,也一定很不放心。還有誰能比爸爸照顧的更好呢?”
……
從今以后,她再也沒爸爸寵著了,再也不是誰的小公主了。
腦海里的畫面躍入眼簾,林安眼眶里的淚水已經(jīng)控制不住地開始打轉(zhuǎn)。
“騙子!你明明說過要陪我長大的!怎么可以說話不算話呢?”
她把頭埋進被里,淚水把被單浸濕了一大片。
哭泣的間隙林安瞥見了滴落在被單上的淚痕,剎那間,她趕緊挪開,稍稍用手背抹了抹,試圖擦干凈。
“怎么辦?怎么辦?……”
這不是她的被子,她不能弄臟,可是為什么擦不干凈呢?
“我一個人以后該怎么辦啊……”
一想到這兒,她鼻子又開始發(fā)酸,眼淚像止不住了似往下掉。
她直接跳下床,扯了一些紙巾來擦。
但她邊擦邊掉眼淚,越擦淚水越多。
結(jié)果被單沒擦干凈,紙巾卻廢了一大卷。
她還在哭的時候,蘇嘉奕就回來了。
就在他按密碼的那一刻,林安忍住難過,止住哭聲,連忙拂去眼淚,把那一堆紙團扔進垃圾桶,迅速躲進被子里。
蘇嘉奕徑直走到冰箱前,把一些飲品有序地放進冰箱上層。
他的視線在垃圾桶里的一團紙上停留了一瞬,隨后若無其事地拿了件衣服,直接去了浴室。
林安窩在被子里,身下還微微濕著,但她不太想讓蘇嘉奕知道她哭了。
她已經(jīng)在他面前哭了好多次,怕引起他的反感,于是便閉上眼睛裝睡。
不到半小時,蘇嘉奕帶著一身溫潤的氣息從浴室走了出來。
林安瞇著眼,從眼角的縫隙處看他。
他穿著居家服,領(lǐng)口散開著,頭發(fā)應該是洗完吹了一下,看著蓬松柔軟。
幾縷碎發(fā)散落在他額前,顯得人慵懶又灑脫。
他從衣柜里抱出一疊被子鋪在床和衣柜的中間,然后又拽出一個枕頭和薄毯,就這么打上了地鋪。
他的動作很輕,不慌不忙,看起來溫和隨意,與白天冷漠疏離的模樣大相徑庭。
林安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第一次見他的畫面,竟然腦補出了他藏在衣服下的好春光。
她不由得臉頰泛起微紅。
等她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之后,以極小的動作晃了晃腦袋,想把那一幕抹去。
但還是被他看見了……
“吵醒你了?”
他聲音很輕,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溫柔。
“沒有?!绷职脖犻_眼,坦白道,“我還沒睡著?!?p> 蘇嘉奕垂眼,沒接話。
過了半晌,他開口問道:“一個人在家……害怕?”
“???”林安一時沒反應過來。
過了一會兒,林安才回:“還好。”
原來他都看見了。
他這么問,難道他以為她是因為害怕才哭的?
蘇嘉奕后來也沒再說什么。
林安也不確定是不是錯覺,但感覺他好像沒那么排斥她了。
……
夜里,十點鐘。
林安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腦海里思緒不斷。
昨日得知父親死訊,一時失去理智才沖動地尋死,現(xiàn)在細想起來,有很多點很是奇怪。
她記得,新聞上說是因為父親跟工人爭吵,互相推搡才失足墜樓。
可照她對父親的了解,父親脾氣那么好,對工人像親兄弟一般,絕對不會在工地跟人爭吵,更不用說動手了。
她不相信父親會這么做,也不相信父親像很多網(wǎng)友評論里說的,是這場重大事故的罪魁禍首。
這其中肯定有隱情。
再有就是繼母怎么會消失,家里怎么會被貼上封條……
這些她以后都要弄清楚,所以她不能死,必須好好活著,把這一切查得清清楚楚,為父親正名。
不管接下來怎樣,她現(xiàn)在的首要任務就是先找個工作搞點兒錢,在這個社會,沒錢真的是寸步難行。
她側(cè)躺著,微微探頭,往床下看了一眼。
已經(jīng)關(guān)了燈,蘇嘉奕在的位置有床的遮擋,沒有光線照射,也不知道他睡了沒。
林安輕聲喊:“蘇嘉奕?你睡了嗎?”
隔了一會兒,蘇嘉奕扔出了一個字:“沒。”
不過是簡單的一個字,卻給了她繼續(xù)說下去的契機。
林安仿佛是在茫茫沙漠里獨自游蕩的旅人,偶然間遇到了同行的人,一下子找到了話匣子的接受者。
她掀開被子,把床邊的臺燈按亮,伸著脖子向下望,殷勤地問道:“你熱嗎?要不我給你扇扇風?”
蘇嘉奕閉著眼,淡淡地回:“不熱。”
林安默了一會,又問道:“那你累不累?我給你捶捶肩?”
“不累。”語氣還是很冷淡。
“哦。”林安抿唇,猶豫了一會兒,復而開口,“那……”
蘇嘉奕掀眸,用一種難以描述的眼神,掃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企圖?”
雖然是問句,但是那話里明顯篤定她就是有什么企圖一樣。
林安一愣,一下想到了早上他說的話。
——【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林安實在搞不懂他這種趨近于被害妄想癥的自戀是怎么來的。
狂傲至極,脾氣還臭,除了有一副好皮囊之外,一無是處。
林安直截了當?shù)貑枺骸澳氵€以為我是有目的接近你的?”
他沒吱聲,但在林安看來,那態(tài)度擺明是默認了。
林安再次解釋:“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在那個房間的,更不用說有什么目的了?!?p> 他不走心地嗯了一聲。
“我對你……”林安再次聲明,“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
幾秒后,她又補充道:“一丟丟都沒有?!?p> 蘇嘉奕倏地坐起來,轉(zhuǎn)過頭,態(tài)度粗暴:“說完了嗎?”
看吧,不僅脾氣臭,還難以捉摸。
只是她人在他的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更何況,她有事求他。
“沒說完?!绷职残δ樝嘤?,態(tài)度溫和許多,切入正題,“我就是想問一下,你們公司缺人嗎?”
蘇嘉奕一口回絕:“不缺?!?p> “……”林安試圖說服他幫忙:“什么職位都行,打掃衛(wèi)生都行?!?p> “打掃衛(wèi)生?”蘇嘉奕冷哼了一聲,“就你?”
林安知道他指的是下午弄他一身水的事,她確實沒給他留下個好印象,但是不代表她以后不能學會呀!
林安認真地承諾:“我可以學的?!?p> 誰知被他一盆冷水澆下來。
“你還是別出去禍害人了?!?p> 林安:“……”
他的缺點里再加一條——毒舌。
半晌,林安越想越憋屈。
她咬咬牙,回懟:“也對,你應該也就是個小職員,估計也說不上話。”
應該?
什么叫應該?
蘇嘉奕喉間溢出一聲輕笑:“誰告訴你,我就是個小職員的?”
“這還用說嗎?你還能是你們公司CEO???”林安掃視了一下屋子,“你家CEO住這地方?”
星石科技的總裁兼首席執(zhí)行官蘇嘉奕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