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堅(jiān)定不移,試圖打消她的疑慮,也似是在安撫她那惴惴不安的情緒。
而在林安看來,這四個字宛如重錘,一下一下敲碎她勉強(qiáng)建立的防線,早已破損不堪的城墻頃刻分崩倒塌。
一捧清泉自眼底浮現(xiàn),逐漸溢滿眼眶,難以自抑地從眼角滑出,化成雨線墜落。
沒一會兒便浸濕了眼前人的襯衫。
蘇嘉奕松開她的時候,林安巴掌大的臉龐早已掛滿了晶瑩淚水,在光影的流轉(zhuǎn)下盈盈閃爍著。
她卻沒有一絲哽咽,僅僅是無聲的哭泣。
才片刻,她的眼圈就已經(jīng)紅了一個度,鼻尖也在泛著粉紅。
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讓人看了心尖都發(fā)疼。
這不是蘇嘉奕第一次見她哭,但卻是讓他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了什么叫不知所措。
“怎么哭了?”他手忙腳亂地擦著她的眼淚。
然而無論他怎么拭去撫沒,淚水卻像是永不止息的泉水般傾瀉而出,怎么也擦不凈。
與其看她這樣壓抑自己,他寧愿她謊話連篇,抑或是破口大罵,都比這樣要好的多。
“別哭別哭,怎么了?”
“你跟我說句話,別不吭聲……”
“林安乖,不哭了,好不好?”
……
蘇嘉奕此時理智全無,說盡了軟話,也無濟(jì)于事。
她依舊垂著眼哭泣,一眼都沒留給他。
豆大的水珠幻化成了冰球,劈了啪啦地往他心上砸。
他雙手托著她滿是淚痕的臉頰,一下一下地抹去痕跡,似乎只有這樣,那些因她而起的心疼才能稍有緩解。
林安的眼眸被水霧遮擋,不太清晰的視線越過他的手掌落到他皺起的眉頭。
他平日里都是清冷寡淡、厲聲厲色的模樣,疏離得讓人覺得難以接近,也少有焦急的神色流露,好似什么事情在他眼里都不值得他為之憂慮。
那他現(xiàn)在是在……緊張她嗎?
她思及至此,那些如洪水涌現(xiàn)的悲傷情緒,稍稍停下了半分。
他把引起林安掉眼淚的罪魁禍?zhǔn)兹厮氖种?,“你只要不哭了,要什么我都給你,行嗎?嗯?”
他說出的話實(shí)在過于寵溺,讓林安隱藏于心底的那點(diǎn)委屈和無助徹底爆發(fā)。
她終于開了口,只是還在哽咽著,說出的話也是斷斷續(xù)續(xù)的?!拔疫€……還是個孩子呢,嗚嗚……我、我該怎么辦?我不能……”
蘇嘉奕小心翼翼地將她摟在懷里,動作輕而緩,生怕一個不小心會讓她再次封閉心門,將他阻擋在外。
他輕柔地?fù)崤陌l(fā)絲,安撫道:“沒事沒事,有我在,你別怕。”
林安沒躲,極為乖巧地在他懷里低聲抽泣著。
過了半晌。
林安的哭聲漸弱,理智也隨之慢慢恢復(fù)過來。
她從他的懷里退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蒙蒙的眼眸里透著堅(jiān)定。
她直接擺明立場:“我不要他?!?p> 不想要,不該要,不能要。
這根本就是一件極為荒唐的事情。
素不相識的兩個人因?yàn)榛奶频囊灰苟壍揭黄?,最后還要因?yàn)橐粋€荒唐的孩子勉強(qiáng)在一起過一輩子嗎?
她接受不了。
然而作為另一個當(dāng)事人的蘇嘉奕卻對此避而不談,他理了理她額角的碎發(fā),“去洗洗臉,先跟我回家,好嗎?”
“可我……”
他打斷她:“聽話?!?p> 蘇嘉奕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林安也弄不清楚他現(xiàn)在到底是怎樣的態(tài)度。
她渾渾噩噩地梳洗完畢后,機(jī)械地收拾自己的物品,仿佛沒了魂。
她也沒幾件衣服,幾分鐘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而后便呆呆地坐在沙發(fā)上看向地板,眼神空洞,沒有聚焦點(diǎn),思緒神游,渾身透著無力感,也徹底沒了吃披薩的心情。
蘇嘉奕整理好衣著,立于林安身側(cè),默默注視她許久,都不曾被她發(fā)現(xiàn)。
她好似一只困于籠中的囚鳥,離開了廣闊無垠的天空,頓時失去了所有靈氣和驕傲。
而他就是那個固執(zhí)的、殘忍的、親手把籠子上了鎖的人。
蘇嘉奕五指驟然收緊,攥成拳。
良久,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漸漸松開了緊皺的眉頭,竭力讓語氣變得溫柔。
“走吧林安,我們回家。”
……
午后的空氣更加炙熱沉悶,灼熱的日光似乎將大地烤化了,壓得透不過氣來。
蘇嘉奕先把林安送進(jìn)已經(jīng)開了空調(diào)的車?yán)?,他則繞到車后,把林安的行李放進(jìn)了后備箱。
趙烈就站在車旁瞧著蘇嘉奕的行動,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架勢。
昨晚蘇嘉奕毫無緣由地把他關(guān)在門外,想一頓披薩就打發(fā)了?
他氣還沒消呢,今天又找他幫忙,他像是這么好說話的人嗎?
趙烈的眼睛被曬得迷成了一條縫,他用手背擋住一部分刺眼的陽光,另一手的食指掛上鑰匙扣,悠閑地甩著邁巴赫的車鑰匙,發(fā)出陣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懧暋?p> 直到蘇嘉奕關(guān)上了后備箱,向他走來,他才停下手上的動作。
趙烈把車鑰匙拋到蘇嘉奕懷里,悠悠地說:“你自己的車,自己開回去吧!我這還忙著呢!沒空送你們?!?p> 蘇嘉奕接到后立刻塞回趙烈手中,“現(xiàn)在,它是你的了?!?p> 趙烈愣了片刻。
送他了?
他沒聽錯吧!
“你、你現(xiàn)在都這么大方了嗎?”趙烈音調(diào)上揚(yáng),指著那輛價值近二百萬的嶄新的黑色系邁巴赫,“這這這……就歸我了?”
蘇嘉奕挑眉回應(yīng),隨后視線透過黑色玻璃,看了一眼車?yán)锇舶察o靜坐著的少女,“算是,她這幾日的住宿費(fèi)。”
趙烈激動得無以言表,心里那點(diǎn)小氣早已拋至腦后,他笑著輕錘了蘇嘉奕的肩膀,打趣道:“你這談上戀愛果然不一樣了哈!”
“能送了嗎?”
“能能能,必須能?!壁w烈屁顛屁顛地點(diǎn)頭,轉(zhuǎn)念一想,察覺出一絲異樣,“不對呀,你難道還沒跟弟妹坦白呢?”
“時機(jī)還未到,再等等?!碧K嘉奕低眸。
趙烈不解:“等什么?”
他回答的聲音極小,趙烈也沒聽清,像是自言自語。
——“等她,徹底離不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