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紅偎翠閣。
大廳。
三十六名江湖人大馬金刀的坐在桌子旁,武器被他們擺在了桌子上。
現在,他們正在冷眼瞧著大廳里所發(fā)生的一切。
一個個準備留宿的人正緊張地從樓梯上奔了下來,他們衣衫不整,神色晦暗,根本不敢抬頭去看這些江湖人,只顧低頭狂奔。
每個人都知道有江湖人出現的地方就一定會不太平。
更何況是幾十個江湖人,每個人都已預見到倚紅偎翠閣里將會發(fā)生一件大事。
他們不是江湖人,也不想卷進這件即將發(fā)生的大事里。
可他們雖然跑的很快,但卻很少發(fā)出聲響。
就算偶有一個人碰到了大廳里擺放的花瓶,也立刻用手去扶住,生怕它砸落在地。
就算偶有一個人只用一件破碎的女子貼身小衣裹在腰間,露出了大半個白花花的屁股蛋子,也顧不得用手去遮掩,腳底如抹油,奔行如飛!
他們焦急又緊張,驚恐又害怕,保證速度的同時又很小心翼翼。
為的就是不去惹怒這里的每一個江湖人。
柳綠厭惡地看著這些人消失,冷笑道:“這些人有膽子進青樓,卻沒膽子敢看我們一眼,真是可笑!”
聶峰撫摸著自己的大鐵錘,揶揄道:“進青樓只需花點銀子,但若看我們卻有可能丟掉性命,換做是我,我也不敢?!?p> 二樓的圍欄上,一群鶯鶯燕燕面色煞白,楚楚可憐,偷偷瞧著樓下坐著的江湖人,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
在這群鶯鶯燕燕面前,有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也在瞧著下方的江湖人。
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毫無懼色,只有一股怒意。
她就是倚紅偎翠閣的老板——花艷紅!
花艷紅的十指正用力抓著圍欄,長長的指甲上染有血紅色的花汁,在燈火下,這些指甲正在發(fā)光,血光!
花艷紅默默盤算了一下,今夜閣里的損失至少有三千兩銀子!
除了這群江湖人外,閣里的每一個客人都跑了!
沒有任何一個老板愿意接受這般巨大的損失,但花艷紅卻不得不咬牙忍著。
遇上這群江湖人,她只能自認倒霉。
而且,這損失還有可能加劇。
花艷紅怎么也沒想到蘇禾竟會和江湖人扯上關系,為了蘇禾明晚的初夜拍賣,這一天里她已花費了很多銀子。
但這群江湖人找上門來,那這筆銀子也很可能打了水漂。
現在,花艷紅只希望這群江湖人立刻帶蘇禾離開倚紅偎翠閣。
這兩筆銀子她可以不要,大不了以后在身后的這群鶯鶯燕燕身上多剝削一點。
大廳距離蘇禾所在的房子并不遠,對一個成年人來說,半盞茶時間就可以跑個來回。
可阿莫還未回來。
花艷紅的眸子里已有了絲焦急。
噔噔噔……
終于,急促地腳步聲響起了。
阿莫已奔進了大廳。
花艷紅的眸子已亮了起來。
這群江湖人已把目光鎖定在阿莫的身上。
阿莫從未被這么多人同時瞧著。
他的背已有些彎曲。
阿莫低著頭,咬牙悲憤道:“小姐說了,一刻鐘后就來見你們!”
聽到這個結果,花艷紅暗暗點頭,不愧是能獨自支撐蘇府近十年的蘇禾,她很有擔當,沒有胡來。
但江湖人的臉色卻已有了些變化。
每個人的眼里都閃過一絲疑惑。
她答應了?
她竟然答應了?
那蕭月樓呢?
蕭月樓不是和蘇禾在一起嗎?
蕭月樓怎會讓自己看中的女人答應這種要求?
在他們的認知里,早已把蘇禾看做了蕭月樓的女人,所以他們第一時間都疑惑無比。
柳綠陰沉著臉,眼光如毒蛇一樣盯著阿莫,忽然道:“蘇禾的身邊是不是有一個男人?”
阿莫眼珠一轉,抬起頭來,怒道:“我家小姐一向潔身自好,怎會與一個男人獨處?”
他沒有說出蕭月樓的存在,隱約間,他有一種感覺,也許那個怪人在今夜會很關鍵。
畢竟,這些江湖人的要求也是那個怪人應下的。
而且,那個怪人也是江湖人!
柳綠仔細地觀察著阿莫的神色,沒有從阿莫的臉上看出任何假象,他好像沒有說假話。
但蕭月樓如果不在蘇禾的身邊,那他會在哪里?
盡管猜不到蕭月樓的具體所在,但柳綠卻認為蕭月樓一定就在倚紅偎翠閣里!
柳綠忽然道:“好,你上樓去,和這群女人呆在一起,沒有我的批準,誰也不得私自離開,如果誰敢擅自走動,哼——休怪我無情!”
滄浪——
細雨刀已出鞘。
刀光一閃。
一個桌角無聲而斷,斷面處平滑如鏡!
阿莫和那些女人都是身體一顫,面露懼色。
阿莫已經走到了這群鶯鶯燕燕的身邊,正神色復雜地看著下方。
盡管他已將那個怪人視作今夜的救命稻草,可他并無百分百把握。
一時間,不禁有些憂心小姐起來。
小姐也真是命苦。
蘇府沒落也就罷了,還被迫委身于青樓,如今又被這群江湖人盯上。
這一遭遭近乎是接踵而至,也不知小姐能不能撐得住。
當阿莫的神色已變得悲戚起來時,吳海忽然道:“真是奇怪。”
徐來詫異道:“奇怪什么?”
吳海嘆道:“在以前我從沒想過,一刻鐘時間竟如此之長?!?p> 柳綠哼道:“有多長?”
吳海揉了揉眼睛,道:“就像一夜,不,遠比一夜還長!”
徐來苦笑道:“我卻感覺這一刻鐘比你認為的還要長?!?p> 柳綠的臉上已有了幾分譏誚之意,道:“有多長?”
徐來似乎沒有看到柳綠的臉色,道:“好像比一年還要長?!?p> 柳綠道:“也許我可以幫你們解惑,我認為你們對那蕭月樓的思念已入骨?!?p> 徐來茫然道:“真的么?”
柳綠冷冷道:“當然是假的,你們其實是在害怕。”
吳海瞪了瞪眼:“我在害怕?”
柳綠道:“是的,害怕,你在害怕見到蕭月樓。”
徐來眼瞼低垂,默不作聲。
柳綠譏諷道:“你們兩個怎么說也是當今江湖上的頂尖劍客,怎么會害怕蕭月樓呢?莫非,是因為無瑕劍凌風劍皆死在蕭月樓劍下?”
吳??嘈Φ溃骸八闵衔覀z在內,當今最有名氣的劍客有七人,除卻云紋劍李秋柏一騎絕塵外,就數無瑕劍紀兄和凌風劍莫兄最強,他倆都敗了,我就算是畏懼蕭月樓也理所當然?!?p> 柳綠似笑非笑道:“可他現在只有一柄木劍,在座的每一位的武器都遠比木劍鋒利,如果木劍被毀,一個劍客一旦沒有了劍——”
吳海的神色已興奮起來,截口道:“劍客若是沒有劍,自然如猛獸缺了爪牙!”
柳綠道:“那你現在還害怕么?”
吳海大笑道:“誰害怕誰就是孫子!”
一直沉默的徐來忽然道:“一刻鐘就要到了!”
頓時,大廳里變得安靜起來。
每一個江湖人都屏住了呼吸。
樓上的人群更是大氣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