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朝陽峰上稚齡童

　　閆正會、佟正寧，青云門第十八代弟子，亦是商正梁同屬一脈的師兄妹。其實原本朝陽峰七代弟子，即是商正梁當(dāng)初同出一脈的師兄弟足有十幾人，各個天資不凡，修為有成。朝陽峰在青云也占有極重的分量。

　　遺憾的是，因為一百多年前那場正魔大戰(zhàn)，包括首座在內(nèi)的前代師長以及第七代里許多出類拔萃的弟子盡皆殉道，竟只剩一位長老師叔以及他們師兄妹三個。商正梁便是在此種情形下臨危受命，繼任朝陽一脈首座真人，夙興夜寐，勵精圖治直至今日。

　　師兄妹三人相互扶持?jǐn)?shù)百年，關(guān)系極深。

　　這不，商正梁下山方才回歸，他倆便立時聞訊而至，主動前來迎接。三人寒暄一陣，閆、佟二人說些山上瑣事，商正梁則將此次下山事宜簡略說與兩人，他此次下山乃是為鏟除一只為禍四方的妖邪，閆、佟二人對此倒是頗為關(guān)切。

　　所幸此行十分順利，那妖邪也僅是仗著凡俗無力對抗而肆意作惡，由是引來青云門關(guān)注而自取滅亡，倒也是報應(yīng)不爽。三人寒暄幾句，商正梁似方才想起那般，回身將身后兩人讓出。

　　“來，徐明、封亦，趕緊拜見你們兩位師叔！”

　　待商正梁引見介紹過后，徐明、封亦二人齊齊稽首，以大禮參拜。閆正會爽朗自如地笑著，雙手虛扶，口中道：“好，好！都起來吧?！辟≌龑廃c了點頭沒有出聲，只是目光卻不禁認(rèn)真地打量著兩人。

　　閆、佟二人與商正梁乃是數(shù)百年同門，自也清楚這位首座師兄的脾性，更知曉他大異于人的“癖好”——喜好收納出眾弟子入門。道家修行傳法，選擇弟子之時，除了看重其天賦資質(zhì)，另外還極重“緣分”。唯商正梁不同，凡是他下山尋寶、歷練抑或是除魔揚名，極少時候是一個人回山的，因為他總是能挑選到那么一兩個資質(zhì)稍顯出彩之人帶回朝陽峰來。

　　青云門七脈之中，朝陽峰弟子人數(shù)最多，最主要便是得益于商正梁這般獨特“癖好”。而且青云七脈除大竹峰一脈人丁單薄，其他幾脈雖說弟子也多，但那是各脈首座以及門下長老各自弟子加總，方才有這般數(shù)量。偏朝陽峰不同，當(dāng)代年輕輩弟子兩百余，居然全都出自商正梁座下，僅有十余個女弟子是由佟正寧教導(dǎo)。

　　二人其實早便有心勸阻，但同出一門，兩人又深刻明白使得師兄養(yǎng)成這般“癖好”的根源在何處。尤以佟正寧身為女子的細(xì)膩心思，更是感同身受——朝陽峰能從那場劫難般大戰(zhàn)后的蕭索冷清，恢復(fù)到眼下“繁榮”氣象，師兄耗費心力之盛任何言語也無法形容。

　　“師兄——”佟正寧聲音清冷，本來嘆息的語氣被藏得微不可查。

　　“呵呵呵，”商正梁不動聲色岔開，笑著道，“我在益州順安遇見的他們——徐明，聰穎過人；封亦，堅韌不拔。都是好苗子啊！我打算讓他們先行拜師禮，閆師弟、佟師妹，你們做長輩的正好一起來觀禮吧?！?p>　　佟正寧深深地看他一眼，沒說話，旁邊閆正會見此忙笑著接過話去：“也好，那便同去！”

　　商正梁“嗯”地一聲，側(cè)身叫過來一名侍立于旁的弟子，吩咐道：“且去將你們大師兄、文策還有你大師姐一齊叫來，為師便在東來殿等他們?！?p>　　“是，師父！”

　　那弟子恭敬領(lǐng)命而去。

　　少傾，三道流光從別處飛掠而至，落在朝陽主殿“東來殿”前。豪光斂去，顯出三道人影，兩男一女，男的俊逸瀟灑，女的美貌脫俗，各自互相簡單寒暄過后，便一齊往殿內(nèi)行去。

　　那大殿寬敞磅礴，裝飾堂皇，極為大氣。上首處有神案，其上供奉三清神像，案上香爐燃著香，香味淡而不散，清而不俗，更兼有寧神靜心之效，嗅一口便會感覺一道香味直入靈臺，精神亦為之一震。神案前擺著兩張?zhí)茨敬笠危粡堅诰又兄魑?，一張略靠下些。左首分列也有兩把大椅，卻是并排向下。

　　此時此刻，東來殿中朝陽首座真人商正梁，便端坐于上位，緊挨著略靠下的那張椅子卻空著。左首兩把大椅，此時依次坐著閆正會、佟正寧二人。那些原本在太極坪習(xí)練劍術(shù)的朝陽弟子，此刻都束手正身那般站在右側(cè)。

　　封亦與徐明二人，則是在眾人矚目下立在殿上。

　　從未經(jīng)歷過這般陣勢，雖說出身富貴豪族見多識廣，但徐明此時卻緊張不已，一雙手籠在袖子里早捏出了滿手的汗，很是一副無處安放的無措模樣。不過能在這么多陌生而極具壓迫力的修道者注視之下，沒有慌亂失態(tài)，就他此時年紀(jì)而言已然可稱不凡。

　　閆、佟二人看在眼里，都不禁贊賞地點了點頭。

　　只是當(dāng)兩人看向另一個又黑又瘦、身形單薄的孩童時，卻不由吃了一驚。只見那叫做“封亦”的孩童兩手負(fù)陰抱陽自如放在身前，雙眼平視，目光為示尊重稍稍下移，任由眾人目光如炬，肆意打量也鎮(zhèn)定自若，也無半點不耐。

　　閆正會心中贊嘆，轉(zhuǎn)頭正與師妹佟正寧雙目以對，兩人不動聲色交換目光，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喜與意外之意。

　　“好心性吶，”閆正會暗自感慨，“就是身子骨弱了些?！?p>　　正此時，殿外傳來聲響。

　　那在太極坪降下的兩男一女一齊入殿，見到大殿上情形立時便明了，而后走上前來，齊身行禮道：“弟子拜見師父、閆師叔、佟師叔！”

　　商正梁目光從三人身上掃過，目露欣慰：“你們來了？先入列罷——今日為師收徐明、封亦二人入門，以后他們便是你們師弟，且先觀禮吧?！?p>　　青云門拜師禮并不繁復(fù)，雖各脈有所差異，但大都相同。

　　在商正梁發(fā)話之后，禮儀便執(zhí)行起來，封亦與徐明二人跟隨一位主持儀式的弟子指引，一一走完“拜三清”、“拜師”、“受戒”流程，最后便只?！胺畈琛?。早有弟子準(zhǔn)備妥當(dāng)，呈上熱氣騰騰的拜師茶，由年紀(jì)稍長做師兄的徐明先起，而后是封亦，一一為商正梁奉茶。

　　待商正梁飲下這茶，自此禮成。

　　原本東來殿肅穆嚴(yán)整的氣氛，也在商正梁放下茶盞時融化，變得活躍起來。那些觀禮的師兄、師姐，方才站立筆直，面目整肅，全然不茍言笑的面孔也霎時鮮活，竟一齊離開位置，笑意盈盈地朝著殿上兩人走來。

　　其中一人劍眉星目，神采飛揚，眾人隱隱以他為首。只聽他最先笑著開口，道：“兩位師弟，此時禮成了，快起來吧！”他扶起拜師完有些懵的徐明以及略顯振奮的封亦，道：“我是你們大師兄楚譽宏，這位是大師姐穆蕙秋穆師姐以及梁文策梁師兄——”

　　封亦拱手，一一行禮：“見過大師兄、穆師姐、梁師兄——”

　　徐明也反應(yīng)過來，連忙跟著行禮：“見過師兄、師姐！”

　　朝陽峰別的不多，單是弟子眾多。隨著楚譽宏一一介紹，封亦思維成熟，還能跟上，徐明則有些手忙腳亂、腦袋發(fā)暈，幾乎記下下一個便忘了上一個，好不容易等一眾師兄弟都各自見了，也不知究竟能記下多少。

　　“大師兄，”師姐穆蕙秋嘴角含笑，“你一口氣說這么多，他們哪里記得下？”

　　徐明面上漲紅，一聽這話連忙認(rèn)同地點頭，封亦則看了眼這位艱難的小師兄，沒有多言。他大抵是記下了，但也不會在此時故意表現(xiàn)出來。楚譽宏自然也知道穆蕙秋所說之理，便也笑著道：“記不住也沒關(guān)系，反正以后大家同出一門，相處得久了，自然就記下了?！?p>　　待這一眾師兄弟各自熟悉后，上首商正梁這才開口：“徐明、封亦——”

　　兩人聽得師尊說話，連忙答應(yīng)：“弟子在！”

　　“你二人既然拜入我朝陽峰一脈，此后便當(dāng)潛心修行，勿要偷懶?；⑴吕鄢钥?，知道嗎？”

　　兩人都道：“弟子謹(jǐn)記！”

　　商正梁滿意地點點頭，再又開口，卻是對另一個弟子說話：“文策，照例入門弟子的修行，由你來負(fù)責(zé)教導(dǎo)，只是封亦年幼力弱，那功課延后兩月，待他調(diào)養(yǎng)妥當(dāng)再行繼續(xù)?！?p>　　那人正是梁文策，躬身領(lǐng)命。

　　商正梁又道：“你倆且先隨著你們梁師兄修行，待基礎(chǔ)牢固，再行由為師為你們傳授后續(xù)法門。切記平日但有疑惑，多多向一應(yīng)師兄請教，修行一途最忌含糊懵懂、一知半解，知道嗎？”

　　封亦兩人齊聲稱“是”，又一齊來重新見過梁文策。

　　而后商正梁喚出一名年輕的弟子，看他面帶稚氣，應(yīng)該不過弱冠年華。商正梁道：“江楓，他們倆便交由你來安置。徐明、封亦二人年紀(jì)尚幼，你這做師兄的，平日里也多多照料一些，知道嗎？”

　　那江楓頗為振奮，竟似對這別人看來“麻煩”之事極為看重，甚至隱隱有些激動那般地道：“放心吧，師父！徐師弟和封師弟，我一定能照顧好的！”

　　商正梁瞧了他一眼，一時失笑，揮了揮手，這回是對所有人說道：“好了，你們先退下吧?！?p>　　眾弟子齊聲行禮稱“是”，而后一一退出。

　　來到大殿外，一行人簇?fù)碇鴥晌恍煹茏呦屡_階，方才站定。人群里最出眾的，當(dāng)屬大師兄楚譽宏了，便聽他道：“徐師弟、封師弟，你二人初初到來，當(dāng)務(wù)之急需得盡快熟悉朝陽峰，以及跟隨梁師弟學(xué)會入門修行。若你們倆平日修行有什么疑惑，也可以來‘逐霞峰’上問我，師兄定會替你們解答的?！?p>　　師姐穆蕙秋見他二人懵懂，不禁笑著道：“大師兄平日勤勉修行，少有閑暇，便是我們也很難得到大師兄指點呢，還不快謝過大師兄？”

　　封亦兩人忙道：“多謝大師兄！”

　　楚譽宏朝他們笑了笑，又與其他同門道了一聲，旋即手上一揮，御使其背后烈陽光華般神光熠熠的仙劍，霎時破空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