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池老爺等人離開,池雙卿小小松了口氣,下一刻興奮地跑了上去,挽著池夫人臂膀甜甜笑道:“娘,我好想你啊。”
池夫人抱著女兒,眼中含淚,哽咽道:“娘也想你,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p> “晉哥兒,怎么看著姐姐也不喊啊,是不是不認識姐姐了?”她低下頭,掐了掐弟弟的小胖臉。
池雙晉嘟著嘴,不高興地拍開姐姐的手,“姐姐一個人走,不帶我,不和姐姐玩了。”
“哎喲,我們晉哥兒知道生氣啦,好啦好啦,是姐姐錯了,姐姐讓嬤嬤做了桂花糕,晉哥兒想不想吃呀?”她連忙蹲下身,對著弟弟討好的笑。
池雙晉咽了下口水,伸手想往嘴里塞。池雙卿拉住他的小手,牽著他往里面去,嘴上教導道:“晉哥兒現在是大孩子了,不能再吃手了哦?!?p> “不吃手,吃桂花糕,桂花糕,桂花糕。”他走路蹦蹦跳跳,整個人不負剛才在池老爺身邊時的無精打采。
“桂花糕來咯。”郭嬤嬤笑著從外進來,她身后還跟著青蓮和銀月,兩人手上都端著東西。
“夫人也嘗嘗,一路走來累了吧,老奴做了你愛吃的脆皮乳鴿,快嘗嘗?!?p> 池夫人笑著點頭,看著已經吃上的兒子眼中帶著淚光,“你照顧卿姐兒也辛苦了,幸好有你跟著她,我才能稍微放下兩分心?!?p> “瞧夫人說的,老奴照顧好姑娘,是老奴的本分,談不上辛苦不辛苦的?!惫鶍邒咦焐线@么說,心底卻閃過感動,她碰到了一對好主子啊。
池夫人看了眼容光煥發(fā)的女兒,低聲問道:“馮府的親事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她看不起自己的女兒,實在是他們門第相差太遠,一個首輔府,一個商人家的女兒,怎么也不像是能走到一起的人。如今心底的那絲僥幸也徹底消失,只余下擔憂。
池雙卿索然無味的放下筷子,余光注意到母親眼中的擔憂,她輕嘆一聲,將事情始末一一說來。
就見池夫人神情越來越暗,最后憤怒又悲傷地攥緊了繡帕。
“二妹她、她怎么可以這樣?她明知道那馮府是什么地方,還推你如火坑,我......”池夫人哽咽,一邊是她女兒,一邊是親妹妹,她只覺得自己一顆心被人狠狠踩在了地上。
池雙卿捻著帕子給她擦拭眼淚,低聲勸解道:“這都是人之常情,二夫人更看重表姐,母親不也是更看重我嗎?!?p> “我知道,可只要一想到你之前受的苦,我就忍不住難受。”池夫人憐愛地將女兒圈在懷中,好像這樣就能替她擋風遮雨一樣。
伏在母親懷中,池雙卿幸福的瞇起眼,“娘,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你別難受了,你難受我也難受?!?p> “好,好,好,娘不難受了?!背胤蛉溯p輕撫著女兒烏黑的秀發(fā),神情溫柔說道:“卿姐兒比娘有主見,這樣就好?!?p> 池雙卿在池夫人懷中扭了扭,被夸得不好意思了,紅著臉頰說道:“咱們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娘你們一路走來肯定累了,你先休息,明早我?guī)愫偷艿茉谥車D轉?!?p> “別看我們這莊子小,好玩的可不少,對了,莊子周圍還種了許多蘋果樹,那果子又大又甜,可好吃了。”
“好。”池夫人柔柔一笑,眼底卻微微發(fā)澀,女兒長大了。
這時一直埋頭苦吃的池雙晉抬起小腦袋,嫩聲嫩氣說道:“蘋果好吃,我要吃兩個?!?p> 說著,還伸出手,比了個‘二’的手勢。
池雙卿笑的倒在母親懷中,捏了捏他的小臉,打趣道:“哎喲,我們晉哥兒還會算數了呢?!?p> 池夫人拍了拍她后背,笑道:“別笑話他,你弟弟現在可是學會生氣了?!?p> 池雙卿笑呵呵地將人抱起來親了親,“真的呀,那以后我可不敢惹我們晉哥兒了?!?p> “哼?!背仉p晉雙手插在腰上,一副我很生氣,快來哄我的樣子。
池雙卿看的哈哈笑了起來,連忙問母親他這是學的誰?
池夫人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不就是學的你,你以前可不就是這個模樣。”
“?。俊彼龑擂蔚孛嗣亲?,她以前生氣的時候是這樣的嗎?難怪剛剛覺得還怪眼熟的。
那邊池雙晉還在生氣,見母親和姐姐都不理他,又是重重地一哼,眼睛卻時不時偷偷地往這邊看。
池雙卿伸手揉了揉他腦袋,對母親說:“看樣子之前那些藥有效果,娘來京城有帶著藥方嗎?京城也有許多厲害的大夫,可以讓他們給晉哥兒看看?!?p> 池雙晉因為小時候發(fā)熱沒及時治療,等到好了之后,大家就發(fā)現他反應比之前慢了許多,最開始的時候,喊他半天都沒有反應,急的池夫人和池雙卿沒少偷偷抹眼淚。
好在這幾年來一直不間斷地喂藥調養(yǎng),如今終于見到成效,兩人都忍不住激動地紅了眼睛。
看著如今活潑可愛的兒子,池夫人心底很是松了口氣,“藥方帶著呢,我也想著帶他來京城看看,或許就好了呢。”
她兒子雖然現在看不出什么問題,但實際比一般的孩子還是反應慢很多,說話做事都像是三四歲的孩子。
她只擔心等到兒子十五六歲了,還是像現在這樣,以后可怎么娶妻生子啊。
池夫人眉間攏起一抹憂愁,對于害的她兒子如此地步的池老爺和王姨娘也不由生出幾分怨恨來。
“娘放心吧,弟弟肯定會好的,就算......也還有我呢?!?p> 池夫人哽咽地應了一聲,但她知道,現在有她還好,等她沒了,女兒又嫁了人,哪個婆家會愿意看到兒媳婦大手大腳的接濟娘家。
所以,她一定要在撒手之前,為兒子計劃好未來的生計。
*
接下來幾天,池雙卿果然如她說的那般,帶著母親和弟弟在四周玩了個遍,先去溪水里捉了魚,隨后又去爬了山,還將周圍的蘋果能吃的都摘了下來,和母親一起泡了兩大缸的蘋果酒,其他多的拿去送給了附近的農戶。
隨后,一行人啟程回京。
沒有池老爺這些礙眼的人,池雙卿覺得空氣都清醒了,開心地撩開簾子,攬著弟弟細心地給他介紹起京城來。
雖然他或許聽過就忘,但這也不能打消池雙卿的熱情。
池夫人樂的姐弟倆親香,倚在一旁含笑地聽著她們說話。
馬車在池府停下,池雙卿扶著母親下來,興奮又帶著自豪的一揮手,“這里就是我們以后住的地方了?!?p> 池夫人抬頭看著上方刻著‘池府’兩個燙金大字的門匾,眼底驕傲又憐惜。
雖然她十幾年沒回京城了,但這里的樣子還是沒變。她之前有位手帕交就住在帽兒胡同,不過從她離開京城,就再沒有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她嫁到哪里去了。
不過女兒能在這里置辦上一座宅院,果真是長大了,比她有用。
進了院子,池夫人越發(fā)滿意,這里沒有池府華麗,沒有隨處可見古董玉器,也沒有池老爺為了附庸風雅而置辦的名貴書畫。
但這里的一草一木都透露出主人家的精心,不論是墻角下盛開的薔薇,還是每隔幾步都能讓人眼前一亮的小玩意,或是一件色彩鮮艷的陶俑,或是一盞樣式精致的花燈,都透露出一股清雅舒心來。
這是池夫人將近二十年來最輕松舒緩的一日,她抬手遮在額頭上,透過手指縫隙看向外面明媚的天際,忽而抿唇一笑,真好。
池雙卿見到母親動作,還以為她熱到了,連忙吩咐青蓮拿傘過來,一邊扶著她往里面走,“娘是不是熱了,冰窖里還存了些冰,我讓銀月去拿些出來?!?p> 原本這里沒有冰窖,不過之前隔壁隔三差五送冰塊過來,池雙卿多次拒絕,對方卻總說買多了,放著也是白化了,一如既往的隔兩天就給她們送來。
送來的冰塊多了,幾天都用不完,最后郭嬤嬤提出挖個冰窖,以后冬天就可以自己存些冰塊,免得后續(xù)再買。
后面得知隔壁住的是禎郡王,她也動過將冰塊還回去的打算,不過每次才開了個口就被梓瑞岔開了話題,到現在冰塊也還沒還回去。
銀月福身,低頭去了冰窖。
池夫人輕松一笑,拉著女兒的手悠閑地走在長廊上,“京城確實比在綏豐縣熱些,不過這邊是干熱,不像綏豐縣,一熱起來,身上就黏糊糊的,每天恨不得洗個三回澡?!?p> “咱們那地兒濕氣重,別說夏天了,冬天也是冷的要命?!背仉p卿跟著吐槽,她冬天冷的恨不得整天鉆在被窩里。
說著,幾人走到正院,里面銀月已經擺好冰盆,拿著把扇子輕輕向著四周扇,絲絲涼氣迎面撲來,池雙卿舒服的長吁一聲。
池雙晉已經興奮地撲了上去,伸出小手小心地摸了摸冰塊,冰涼的觸感嚇的他猛地縮回手,明明很害怕,又舍不得走,蹲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幾人喚了身輕薄的衣裳,一人拿著一把團扇,慢悠悠地扇著風。
郭嬤嬤端著水果進來,水果她特意放到冰塊中鎮(zhèn)了鎮(zhèn),咬在嘴里,涼絲絲的,又甜,一口吃下去,整個人都通泰了許多。
害怕弟弟吃多了鬧肚子,一人用了兩塊,池雙卿就吩咐郭嬤嬤端了下去,讓她們分著吃了。
池雙晉舒服地躺在竹椅上,睡得小肚子一股一股的。池雙卿一邊和母親說著話,一邊輕輕給他扇著風。
這么一副溫馨的畫面下一刻就被郭嬤嬤焦急的叫聲打破,郭嬤嬤充滿擔憂的嗓音伴著她沉重的腳步一起傳來。
“夫人,姑娘,老爺帶著劉老太爺他們來了?!?p> “怎么又來了?”池雙卿打扇的手一頓,見母親臉上浮起擔憂之色,連忙安慰道:“娘別著急,京城不是在綏豐縣,由不得他們放肆,我出去看看,你別出來。”
“不行,還是我去吧,你爹那個人,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背胤蛉藫u頭,嘴里發(fā)苦。
池雙卿上前扶著母親,緊緊握住她的手,貼在她耳邊說道:“那我們一起去,我之前幫了一位貴人一個忙,我爹若是敢動手,我就去請他幫忙收拾我爹。”
池夫人臉上露出一絲笑,這幾日是她十幾年來的黑暗中的一絲光,她突然心生貪婪,若是可以一直這樣該多好!
院子里,池老爺氣急敗壞,一見到池雙卿母女兩個,立馬大聲喝問道:“我問你,池府送來的嫁妝呢?既然你和馮府的親事沒了,那些嫁妝就不屬于你,立馬給我還回來?!?p> 池夫人被暴怒的池老爺嚇了一跳,盡管害怕,還是努力擋在女兒身前,低聲說道:“老爺別生氣,那嫁妝不是給卿姐兒的么,就給她吧?!?p> “你知道個屁,那是老子給馮府的嫁妝,什么給你女兒的嫁妝,你看看她,她哪里值得上幾十萬兩銀子!”
要不是為了攀上馮府,他能狠心掏空小半個池府?
“你......卿姐兒可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怎么能這么說她!”池夫人扶著胸口,眼中閃過受傷。
“我把她當女兒,她有把我當他爹嗎?馮府多好的親事,說退就退,這就是你生的女兒,不孝的東西!”
只要一想到錯失馮府親事,池老爺就氣的睡不著覺。
不過岳父說的對,他這女兒長得這般嬌媚可人,沒了馮府的親事,還有其他貴人??上ё詠砹司┏?,性子就開始野了。
“不是的,不是的,女兒不是你說的那樣的,不能怪女兒啊,是那馮府不好。”池夫人憋著淚搖頭,想為女兒解釋卻不知道從哪里說起,越著急越不知道該怎么說,急的鼻尖冒汗。
“行了,我管你是不是,卿姐兒,劉管事送來的嫁妝呢,是你自己讓人抬出來,還是我讓人去搬?”
池老爺厭煩地將目光從池夫人臉上移開,要不是留著她還有用,真恨不得現在就讓人將她送回綏豐縣去。
池雙卿輕聲安撫母親,聽見池老爺的話,冷淡一笑,滿不在意道:“爹來晚了,那些嫁妝早被我換成銀子花了,不過爹也說了,那是你給我準備的嫁妝,我花了也沒事的吧?!?p> 她語氣漫不經心,跟著池老爺來的劉府眾人卻驚的倒吸一口冷氣。
劉老夫人一把抓住兒媳婦,驚聲道:“花了?二十多萬兩的銀子你都給花了?”
池老爺可是給他們吹噓過,他這次為了和馮府的親事,咬牙給大女兒準備了二十多萬兩的嫁妝,就是為了讓馮府知道他們的心意。
這也是歷來的規(guī)矩了,商戶家的女兒想要嫁給官宦之家,往往都會準備豐厚的銀子,也叫做正妻銀。
正妻銀,顧名思義,買正妻位置的銀子。
帶著十足的諷刺意味,卻是諸多商戶求爺爺告奶奶恨不得落到自己頭上的。
舅母劉夫人痛的咬牙,大庭廣眾之下又不敢將婆母推開,心里不由暗罵這老婆子奸詐,剛剛還這兒痛哪兒酸,要她揉肩捶背,現在倒是一下子就好了!
池雙卿在眾人探究懷疑暴怒的目光中平靜頷首,她靜靜地站在對面,就這么簡單的站著,就讓人感受到她身上散發(fā)的一種良好教養(yǎng)的氣質,比起被劉夫人精心教導的女兒還要勝出幾分。
劉夫人磨了磨牙,二姑姐命好,嫁去了韓國公府,這大姑姐眼看就是她們中過的最慘的了,誰知道偏偏生了個好命的女兒。
到頭來,倒是她一家人過的最慘。
劉老夫人看見她點頭,再也忍不住的捂著額頭怒斥道:“你膽子怎么這么大!那么多東西也敢那去換成銀子花?”
下一刻,她語氣一邊,哀怨地干嚎道:“都是我不好,沒有教養(yǎng)好女兒,讓她生了個這么不爭氣的外孫女,女婿啊,是我對不起你??!”
別說劉老夫人了,池老爺也被驚了一跳,他還猶記得在綏豐縣時,他這個大女兒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見到他畏畏縮縮,讓人看不上眼。
現在,居然敢眼也不帶眨得將那么多東西換成銀子,這還是他的女兒嗎?自己的打算還能實現嗎?
池老爺心下開始猶豫,劉老太爺見此,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輕哼,算是提醒,“你也別哭了,女兒沒教好,就再帶回去好好教,好在外孫女年紀不算大,還能扭轉回來?!?p> “那嫁妝換成銀子少說也得有二十幾萬兩,這么多銀子你都用完了?”劉老太爺看向池雙卿。
他眼神平和,臉上慈祥,更像是長輩對晚輩的關心。
不過池雙卿卻不會被他的外表欺騙,當初她驚慌失落地來到京城,又是期待又是擔心地上門拜訪,卻被晾在門外大半天。
她不信外祖父不知道她,卻還是能狠下心不見她,可見不論是她還是她母親,在他心中都沒有一分地位。
慈祥?
她心底冷哼,面上平靜回道:“我爹不是說了么,那是給我準備的嫁妝,既然如此,我怎么處理你們也管不著。”
“銀子我不會給你們,另外,我準備將娘和弟弟留在京城,爹你什么時候準備回去,我好派人送你?!?p> 劉老太爺還從沒被小輩這么無視過,他臉上慈祥的表情差點掛不住,看著池雙卿的眼神似乎一瞬間就變得冰涼刺骨。
“回去?你爹我回哪里去?”池老爺獰笑一聲,心底的憤怒直沖頭頂,惡狠狠說道:“我準備將池府搬來京城,你這輩子都別想擺脫我?!?p> “嫁妝你不還來,也行,但你必須答應我三個條件,我知道你和那什么禎郡王關系好,第一,你讓他給我介紹幾個營生,第二,再將你弟弟送去國子監(jiān),至于第三嘛......”
“咳咳?!眲⒗咸珷斴p咳一聲。
池老爺得意地神情一斂,不情愿地開口道:“至于第三,就是給你舅舅安排一個好差事,官職不能比之前低,你要是能辦到,那些嫁妝我就不追究了?!?p> 池雙卿無語地瞪大了眼,隨后譏諷道:“爹,太陽還在頭頂呢?!?p> 池老爺眉頭一皺,疑惑地看向她,“你什么意思?你只管說你應還是不應?”
她攤攤手,“還沒到晚上呢,你就開始做夢,你可真行。”
“放肆!你怎么和我說話呢,知不知道長輩說話,你聽著就是,我看你娘就是太慣著你了,目無尊長,簡直大逆不道!”
呸,你算什么長輩!
池雙卿心中腹誹,面上不動聲色,“我是好心提醒爹你呢,不說舅舅一家犯了事,沒有抄家流放已經是祖宗保佑了,還想為官,下輩子還有可能?!?p> “至于二弟,能入國子監(jiān)的除了考進去的人,就是府上有蒙蔭名額的,二弟才學平平,咱們不過商戶之家,人家國子監(jiān)憑什么收他?”
“至于爹你,京城可不是綏豐縣那些小地方,每一家商戶背后都有靠山,就算我求了禎郡王幫了你一次,還能幫你兩次、三次、無數次嗎?”
“所以啊,想這些爹還不如今晚好好做夢吧,至少過過干癮?!?p> 她沒有否定認識禎郡王,她爹剛來京城可能不清楚,但有外祖一家在旁邊虎視眈眈,她否認也沒用。
池老爺被她這一番話氣的直翻白眼,抖著手指著她,咬牙切齒道:“我是你爹,你必須聽我的?!?p> “那我不認你當爹,我就可以不聽你的了?”她狀似玩笑說道,但眼神中卻沒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池老爺牙齒咬得咯吱響,臉皮動了動,卻從她眼中看出了認真。
想到劉老太爺之前勸解他的話,池老爺忍著心口怒火,臉上扯出一絲難看的笑,“我就是你爹,你不認我也是你爹。我提的這三個條件也是為了你好,你看看,那什么禎郡王現在也沒來池府提親,這男人的心思我最懂,咱們不現在趕緊把好處抓到手上,等將來他不要你了,我看你怎么哭去?!?p> “這位...池老爺看來很有經驗啊,本郡王沒想到的你都替本郡王想好了?!?p> 禎郡王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進來,他一身紫黑色玄衣,頭戴玉冠,腳踩白底黑面云紋錦靴,面容俊朗,嘴角含笑,只是在看到池老爺及劉府眾人時,嘴角的笑意泛起森森寒氣。
隨著他的靠近,池老爺等人忙不迭的往后退,明明相隔甚遠,似乎還是被他身上攝人的氣勢嚇到了。
原本梗著脖子的池老爺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老實的不像話。
“大家怎么不說話,剛才不是還說的很盡興么?!彼坪鹾苁且苫?,表情像是在說,你們快說啊,我聽著呢。
說......說個屁啊!
池老爺心肝兒一顫,被他平靜到像是死水般黑沉幽深的目光盯著,別說開口說話了,他現在恨不得鉆進地縫里逃命。
劉老太爺拄著拐杖顫顫巍巍上前,禮節(jié)周全地頷首道:“見過禎郡王,下官曾任從五品戶部員外郎,是卿姐兒的外祖父?!?p> “聞名不如一見,禎郡王果然如傳言中的英姿挺拔,威風凜凜,真有初代韓國公的真?zhèn)?,老國公在地下看著后輩如此能干,也能瞑目了?!?p> 禎郡王嗤笑一聲,“我高祖早死一百多年了,你見過?”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劉老太爺,“哦,難道也是在夢里見的?這夢可真是個好東西,不止能讓某些人過過干癮,連死了上百年的人都能見到。”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池老爺,擺明了要給池雙卿撐腰。
池老爺當即臉皮一抖,悻悻地說道:“沒有,沒有,我剛剛和卿姐兒開玩笑的呢,卿姐兒,你快給這位貴人說說,我剛剛是不是在和你開玩笑?!?p> 從禎郡王出現,池雙卿目光就控制不住落到他身上,忽然聽見池老爺討好的語氣,她面容譏諷道:“你說是就是吧,畢竟你做不做夢我又不知道。”
池老爺努力維持住臉上的笑,心底卻在大罵,這女兒算是白生了,早知道還不如一桶水溺死來的干凈。
抬起袖子擦了下額上冷汗,池老爺想提醒劉老太爺開口,不想看過去差點沒氣的一個倒仰。
劉老太爺一臉疲憊的靠在兒子身上,劉老夫人低著頭,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好啊,對著他倒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現在該說話的時候就沒長嘴了。
好處沒少撈,該辦事了就這個態(tài)度?難怪被皇帝老子給一股腦擼了,他都看不上他們這些欺軟怕硬的玩意兒,更別提精明神武的皇帝老子了。
哼,行啊,不開口是吧!等著他是吧!
池老爺對著劉府眾人一聲冷笑,隨后舔著臉看向池雙卿和禎郡王兩人,猥瑣地搓著手,“誤會,都是誤會,我今天本來只想來看看卿姐兒過的好不好的,誰知道劉老太爺一直在我耳邊念叨什么養(yǎng)了女兒就一定要求回報啊,女兒就是給兒子墊腳的啊?!?p> “我這腦子一熱,就相信了他的話,現在我清醒了,卿姐兒是我的親生兒女,我怎么舍得她為難,剛才說的都不算數,不算數哈。”
池雙卿眼角抽搐,沒眼看地轉過腦袋。緊接著心底升起一抹羞惱,他知道她父親是這般前倨后恭的人,會不會看不起她?
一直沒聽到兩人開口,池老爺臉上的笑維持不住了,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說道:“咳咳,既然人已經看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我住在離這兒不遠的崇安街旁邊的客棧里,卿姐兒想爹了,隨時都可以來找我?!?p> 池雙卿可有可無的點了下頭,反正她沒打算去找他。
眼看池老爺逃也似的離開,劉府眾人縱使再不甘,也不敢在禎郡王面前放肆,嘟嘟囔囔地跟著離開了。
不相干的人都走了,院子里瞬間安靜下來。
清風吹動幾人衣角,池夫人大氣也不敢出地擰了擰女兒,尷尬笑道:“卿姐兒也不知道給娘介紹介紹,這位公子是?”
池雙卿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后飛快地低下頭,聲若蚊蠅說道:“娘,這位就是禎郡王?!?p> 池夫人之前大概猜到了,如今聽女兒一說,連忙對他感激道:“民婦見過郡王殿下,多謝您之前幫了卿姐兒,真不知道該怎么感謝您?!?p> 禎郡王連忙往旁邊側了側身,避開她的行禮。
“伯母客氣了,池姑娘也幫了我許多,我這一點忙及不上她的萬分之一。伯母安心在京城住著,遇到什么問題,只管讓人來找我,我就住在隔壁。”
“好,好,好?!背胤蛉诉B說三聲好,隨后推了推池雙卿,不停地給她使眼色。
池雙卿被推的一個踉蹌,等站穩(wěn)身子,才發(fā)現自己離禎郡王不過半步遠的距離。
她臉頰一紅,耳尖火速地滾燙起來。
“咳,今天多謝你了,我爹這樣子,讓你見笑了?!?p> “沒有。”
“???”
禎郡王擰了擰眉,似乎在想怎么形容,半響說道:“伯父直率坦真,慣會審時度勢,趨利避害,能屈能伸,若能沉下心,必有一番大作為?!?p> “噗!”她強忍著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短短一面之緣下,想出了她爹這么多‘優(yōu)點’。
禎郡王不好意思的輕咳一聲,“外面那些流言你別放在心上,后面我會處理好?!彼坪鹾苌傧蛉私忉?,神情間有些淡淡的不自在,“咳,你這里缺什么東西只管吩咐梓瑞他們,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他對著池夫人點了點頭,隨后帶著人離開。
池夫人激動地掐了女兒一般,壓著聲音問道:“他......是不是對你有意?”
“嘶,娘,你掐痛我了?!彼吹赝赃叾懔硕?,揉著手臂說道:“我不跟你說了,我累了,要去休息一會兒?!?p> “我這不是太激動了么?!背胤蛉擞樣樀厥栈厥?,下一刻就見女兒害羞似的三兩步跑開了。
女兒走了,池夫人心情仍然無比激蕩,禎郡王?。】v使她不在京城,也知道他在圣上面前有多得寵。
若是女兒嫁給了他,晉哥兒這一輩子也不愁了。
越想池夫人越是興奮,控制不住在原地興奮地打起轉來。
因為有禎郡王的插手,池老爺再不敢明目張膽地過來鬧。但他也不甘心就這么失去攀上貴人的機會,從那之后,見天兒的來池府,說是想兒子。
不管怎么說池老爺都是她的爹,是長輩,他想來,池雙卿根本拒絕不了,除非她不想要名聲了。
看著抱著晉哥兒,一臉慈父模樣的池老爺,她厭惡地移開目光。扭頭就看到站在一旁,滿心欣慰地看著父子兩玩鬧的池夫人。
她神色一怔,眼底的厭惡慢慢消散,只余下無奈。
別看池老爺一直在陪著兒子玩,實際余光一直關注著女兒的表情,見她神情變軟,池老爺瞬間來了勁兒,更加大力的將兒子拋向半空。
心里想著,劉老太爺也不是一無是處么,果然對付他這大女兒,還得從夫人和晉哥兒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