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不會說,晁蓋哥哥,我白勝不會令你失望!”
似回光返照,密布傷痕的肉體,似乎也在一種名為“希望”的東西支撐下,慢慢拱了拱。
宋江大驚,這白勝精氣神變化如此明顯,明顯是認出自己來了,但此刻只能裝作滿臉平靜,幸好臉黑,有些微小的變化,別人也看不出。
“我什么都沒有說,我也什么都不會說!”
但說到此,畢竟是重傷之軀,聲音細不可聞,一旁的何濤終于滿意起來,只有這樣,別人都聽不清,才能測試出宋江來。
卻不知道,宋江聽罷,百感交集,這白勝本只是個小人物,卻陰錯陽差的認出了自己,自己以前看不上的小人物,差點讓自己在陰溝里翻了船。
幸好這白勝還有求生的欲望,知道吐露出自己也難逃一死,還不如不說,或許還有得救的機會。
宋江暗下殺心,自己得幫上一幫,讓他早些解脫。
白勝自然不知道宋江的心思,否則他早出賣了這位“哥哥”。
“宋兄,這小賊可吐出賊人同伙?”何濤似意有所指。
“他交代了!”
何濤聽此言冷冷一笑,心想,我往日還便這宋江看做梟雄,但今日才知真是瞎了眼,名不副實。
“是誰?”
雖有此問,但何濤打定主意,不管他說什么自己都不相信,反而佐證是他透露自己的消息,今日便要將他拿下,上刑伺候,還怕他不交代?還怕找不到證據(jù)?
宋江卻沒有回答他,只直直盯著何濤。
何濤自然不懼宋江,鷹視著宋江,往日他只這般盯著犯人看,便能讓人連三歲吃的誰的奶都會吐露出來。
二人對視數(shù)剎,宋江突然開口,“正是宋某!”
陰神震動,與無窮遠的天星呼應(yīng),接引星力,正是他的神通迷魂之術(shù)!
何濤渾身一震,腦子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便見宋江雙目瞳孔收縮如針孔般大小,頓覺天旋地轉(zhuǎn)。
等他清醒過來,便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拿住宋江,取得他泄露自己軍機致晁蓋脫逃的口供。
何濤欣喜,雖然他腦袋昏沉沉的,總覺得自己忘了什么似的,但還是拿起染血的口供徑直到州衙里,見了太守,太守今日面黑的,不怎么像一個文人,倒與宋江像是一對親兄弟。
這妄境中的太守正是宋江,自那日星命覺醒,悟了迷魂神通,他暗中已悄悄琢磨了許久,這神通之術(shù)消耗的是自己陰神之力,依施術(shù)者的不同,持續(xù)時間為一炷香到三炷香的功夫,關(guān)鍵是自己還是化身其中,暗中引導(dǎo)變化。
妄境中,府尹問道,“那件公事可有進展?”
何濤喜稟道:“有重大進展!”
他剛要說出,卻被止住,府尹做了一個隔間有耳的手勢,便起身,將他引往后堂。
這時的官員多住在衙門的后院,飛檐上的兩條異獸,面貌猙獰卻又活靈活現(xiàn),似欲撲下來吞噬人心,何濤不知不覺慢慢畏懼起來。
到了后院,府尹才仔細問了起來,何濤自然不會有所隱瞞,將自己如何前往鄆城,如何被宋江騙取軍機的事一五一十稟明。
這里他還稍稍隱瞞,他是主動告知宋江此事的,當(dāng)時一方面是賣弄自己權(quán)重,一方面想拉攏及時雨,成為自己一大助力,沒想到卻差點身死。
府尹黑著臉,點了點頭。
何濤本以為自己查到內(nèi)賊宋江,能讓府尹大怒或者震驚,卻沒想到這文人毫不在意,揮揮手,召出兩名衙役。
“將這個走漏軍機的惡漢拿下!”
那兩名衙役乃是府尹親信,跟了他十多年,聽了此令,立馬上前打落何濤官帽,將他按在堂下。
“府尹,我何罪之有?”
“你何罪之有?軍機從你這泄處,劫犯從你這逃脫,本官一直拿不住你的罪證,沒想到你倒是自投羅網(wǎng)!”
說罷,打開宋江的供詞,也不嫌棄上面沾染的血跡,翻開慢慢欣賞起來。
“將他收押,待我稟明梁中書與陛下后,便將他全家流放千里!”
何濤自小學(xué)武,身手非凡,此刻卻不敢作任何反抗,雖滿腔憤慨,看著府尹突覺很陌生,甚至還有幾分那逆賊宋江的影子,卻只能乖乖任那兩個衙役將他拖下去。
現(xiàn)實中,宋江正滿臉鐵青,他將何濤拖入妄境,自己化作府尹。開始還一切都很順利,但剛剛將何濤拿下之時,這人情緒波動時劇烈,如同重拳錘在他的心窩,差點破功。
幸好,自己熬過來了。
妄境中,何濤被關(guān)押進牢獄,卻不甘心,賄賂了一個以前的跟班,果斷越獄,然后夜出晝伏,歷經(jīng)千辛萬險竟然從數(shù)千盜賊的梁山,抓住晁蓋,并成功帶回州府。
那一天,滿城的居民都聚在街邊,旁觀自己帶回大盜,滿城喝彩。
何濤志滿意得,一進府衙大門,便絲毫看不見剛剛熱鬧的影子,又通過一條長長的幽靜的林陰路,才拜見到府尹,訴說自己的功績與辛苦。
府尹這次終于慢慢有了情緒,大怒,立馬召出親衛(wèi),再次將他拿下。
“本官需要的是生辰綱,不是晁蓋,你拿回來晁蓋,梁中書便會認定我找回了生辰綱,而我不管有沒有得到,為避免中書懷疑自己貪墨,只能堵上這缺口!”
太守恨地走上前來,連提他幾腳,“就你自作聰明!”
這一席話,頓時沖垮何濤最后的信念,他滿以為可以洗刷自身冤屈的做法,卻帶來了更大的災(zāi)難,也不抵抗,任人擺弄起來,恍惚中看到府尹,那熟悉的官袍之下卻是黑臉?biāo)谓?p> 何濤猛然醒過來,見到自己面前的宋江,躺在地上的白勝,才察覺剛剛種種不過是一場夢,但其中情形又栩栩如生,不由生出一股慶幸,一股后怕。
這時,宋江走了上來,仿佛妄境中一樣,卻說道:“何觀察,這犯人怕是死前胡亂攀咬,竟說是小可泄露軍機!”
說罷,也不解釋,他的迷魂之術(shù)可以將人暫時拉入幻境,顛倒黑白,此刻自然不怕。
何濤明顯還沒有從剛剛的妄境中緩過來,之前想直接拿下宋江的念頭,再也興不起來。
“何觀察,不如將他……”宋江邊說,邊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本來這個時代,此手勢的含義并沒有到人人皆知的地步,但那何濤見宋江的這個動作,頓感滿身寒意,慌亂點點頭,轉(zhuǎn)身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