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zhàn),漢軍僅僅小勝,斬首數(shù)百級,未能擴大戰(zhàn)果。
對這樣的戰(zhàn)果,楊信也只能感慨:——非是漢軍不努力,奈何羌人有高達。
得承認,髑髏著實難纏!
岸尾羌每每作戰(zhàn),進則以髑髏為前驅(qū),退則以之斷后,董卓、尹端等悍將拼死搏殺,也僅干掉一兩頭髑髏,而己方損失也是不小。
雙方陷入僵持,楊信自然也離不了兵營,回不得家。
對他而言,這倒不是壞事。
楊信也不急于回家,他想先弄清自己的身份,免得回家后露餡。
他幾番打聽,旁敲側(cè)擊地詢問,終于理清了頭緒。
這一世,他還叫楊信。
不過,不同于除了英俊一無所有的前世,這一世,他算是真正的后浪了。
——弘農(nóng)楊氏,嫡長孫。
這身份可非同一般!
須知,弘農(nóng)楊氏是貨真價實的名門望族,一等一的簪纓世家。
了解三國史的人大多知道,漢末第一世家,當屬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袁紹、袁術(shù)兩兄弟能發(fā)跡,也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還有九十分靠家族背景。
但少有人知,四世三公的可不止汝南袁氏,還有弘農(nóng)楊氏。
自楊信的高祖,世人敬稱“關西孔子”的楊震起始,至曾祖楊秉、祖父楊賜、父親楊彪,都是已至或?qū)⒅撂?,號為“四世太尉”,聲望相較汝南袁氏,甚至是猶有過之。
不過,雖然拿到了個歐皇開局,但楊信實在高興不起來。
接下來,可是個“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的死亡副本!
他得自救,拼盡一切法子自救!
……
數(shù)日后。
“身端體正,拈弓自然,架箭平直,前推后走,弓滿式成,力自腳起,箭成風雷……去!”董卓口述法門,一絲不茍地演示姿勢。
接著,他舌綻春雷,一箭射出。
嗖~~
箭出,尖嘯如霹靂,震響四野!
離弦之箭橫空,卷起無數(shù)道碧色電弧,竟是化作一道三尺雷光,剎那橫渡出數(shù)十丈,直直箭靶。
轟!
伴隨著沉悶雷鳴,青色雷暴激蕩流散,將一座箭靶生生擊為焦炭。
這是董卓的獨門射術(shù),——三尺驚雷。
他的身畔,楊信昂首而立,神情凝重,動作與其如出一轍,口訣運轉(zhuǎn)分毫不差,可惜手中無弓,只是個徒有其表的空架子。
他在跟隨董卓學射術(shù)。
世人對董卓的印象,往往只是個嗜血、殘暴、好色的胖子,但事實上,他可是實打?qū)嵖寇姽︶绕鸬暮穼?,不止猛鷙過人,其實也精通謀略,擅用奇計,狡詐多謀。
這幾天,楊信學了不少東西。
除了董卓的“三尺驚雷”,還有尹端的一式技擊“寸斷”,還有,則是馬騰據(jù)說源自伏波將軍馬援的馬術(shù),名曰“御龍術(shù)”。
不用說,三人肯傾囊相授,也是因為他背后的弘農(nóng)楊氏。
畢竟,三人都是武夫,身份低微,沒什么背景,能有機會拉攏他這楊氏子弟,自然也愿意順手為之。
楊信潛心學習,也隱約有所覺察,這一世,自己或許是那種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神人,——“別人家的孩子”。
他有過目不忘的能耐,董卓口述的每一句口訣,他都能牢記于心,且可輕松領會其要義,信手拈來。
任何招式,他一看就懂,一學就會,當然,因自身體質(zhì)緣故,唯一的瓶頸是,——上手就廢。
董卓膂力過人,可開五石強弓,縱馬驅(qū)馳之際,左右馳射,箭如連珠,除卻胖了一(億)點點,還真有幾分飛將軍的彪悍風采。
而楊信,他甚至還沒弓高。
不過,他并不氣餒,依舊專心致志,苦練不輟。
楊信相信,每一分耕耘都會有所回報。古詩就對勤勞有過謳歌,曰:后宮佳麗三千人,鐵杵磨成繡花針。
……
“楊信,你年紀還小,身體也孱弱,切不可急功近利,需循序漸進,按部就班?!睆垔J走來,溫言教導道。
“循序漸進?”
“先打好基礎,可選擇奔跑、跳遠、負重等,熬煉筋骨,強化體魄;接下來,是基礎招式,如《劍道》,《手搏》,《蒲苴子弋法》,《李將軍射法》等;待有所小成,才可修煉高深技擊?!睆垔J娓娓道來。
他已暗中觀察了楊信好幾天。
張奐原本以為,對方是小孩心性,一時興起,等遇上些挫折,自然也就放棄了。
他沒想到,此子雖出身世家,年紀也小,意志卻異常堅定,且聰慧異常,令他起了愛才之心。
“謝張伯父指點!”楊信趕忙記下,恭敬道。
劍道?手搏?
我只知道手挊,還有左右互搏,畢竟,咱也是手藝人出身,特別擅長針線活……
他暗暗嘀咕。
當然,張奐此來,并不是為了指點楊信。
他召集了諸將,入帳商討軍議。
身為一名優(yōu)秀的混子,楊信也跟著進了營帳。
有耳濡目染的機會,他當然不會錯過。
楊信年紀尚小,才剛滿五歲,加上身份的特殊原因,也沒人管他,任他自由出入。
……
“據(jù)探子回報,羌人雖潰走數(shù)里,但元氣未傷,已重新集結(jié),醞釀第二次攻擊?!睆垔J神態(tài)沉著,在地圖上指點,介紹軍情。
“他們還敢來?”董卓低哼一聲,甕聲甕氣道,“這次,一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就是,就是……”
其余諸將沒敢像董卓這樣粗魯無禮,卻也戰(zhàn)意昂然。
“不過這次,他們倒弄出了些新花樣?!睆垔J眉頭微蹙,稍有頭痛道,“據(jù)探子回報,他們傾全族之力,聚集了十三頭髑髏,以鐵索相連,齊頭并進,名為‘冒刃髑髏’。髑髏并駕齊驅(qū),其勢如洪,怕是難以正面阻擋。諸位,可有應對之策?”
鐵索相連?
十三頭?
諸將面面相覷,想到髑髏的強大難纏,都是面有難色。
一頭就已經(jīng)很難對付了,何況髑髏成陣?
“大人,”董卓思索一陣,提議道,“不如避其鋒芒,繞過那冒刃髑髏,直取羌人后方?!?p> 他這一提議,立刻得到諸將贊同。
避實擊虛,這本就是兵法中最常用的戰(zhàn)術(shù)。
“怕是不行,”張奐卻搖搖頭,否決道,“我部以步卒居多,騎兵可以繞行,步卒卻是困難……何況,若被髑髏攻破中軍大帳,折了大纛,必會使我軍軍心渙散,不戰(zhàn)自潰。諸位,還有別的建議么?”
眾將都訥訥無言。
尹端一貫勇而無謀,而董卓固然狡猾,但一時之間,也難有想法。
帳中一片沉默。
“張伯父,可愿聽小侄一言?”
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張奐一怔,不由啞然失笑:“楊信,你有想法?這是軍議,可各抒己見,但說無妨?!?p> 當然,對一個五歲幼童,他自然不抱什么期待。
不過,楊信發(fā)言的時機選的不錯,能緩和帳內(nèi)壓抑氣氛,說不準,還能有拋磚引玉的奇效。
“我以為,冒刃髑髏看似聲勢浩大,實則外強中干,有著致命缺陷!”楊信一開口,就語出驚人。
他自信滿滿:冒刃髑髏?不就是魔改版的鐵浮屠么?看我楊武穆破之!
“哦?你說說……”張奐聞言,倒也不以為意。
“將髑髏相連,聲勢雖浩大,卻也相互牽制,互為累贅。一旦其中一頭倒下,就會拖累其余髑髏?!睏钚怕曇糁赡?,但思維清晰,“故而,我有一策,——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張奐眼神一凜。
楊信點頭,滔滔不絕道:“只需斷掉其中一兩頭髑髏的雙臂,令其無法行動;再多挖陷坑,困住一兩頭,這樣一來,整個冒刃髑髏都會被拖累,進也不得,退也不得。這時,我們可從容繞過髑髏,絞殺其余羌人?!?p> 帳中則愈發(fā)安靜,眾將士神情數(shù)變,由無視轉(zhuǎn)為鄭重,看著楊信的視線,都是跟看著怪物一般。
才五歲啊!這家伙是妖孽么?
神童!
怪不得弘農(nóng)楊氏能累世公卿……
諸人冒出同樣的念頭。
“妙計,真是妙計!”張奐撫掌大笑,滿臉贊許,“楊信,此戰(zhàn)若勝,你當記為頭功?!?p> 在他的心中,對楊信又高看了一眼:此子聰慧過人,且意志堅定,又有靈氣,加上弘農(nóng)楊氏的出身,日后必成大器!
“不敢,不敢,”楊信不敢居功,謙虛道,“所謂愚者千慮,亦有一得,小子只是點微薄想法,不敢稱功?!?p> 對于張奐“此子必成大器”的內(nèi)心感慨,他自然一無所覺。
即使知道,楊信也不會在意。
本來,大器晚成就是他的人生信條,財大器也粗就是他的終極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