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
楊奉、郭太形如鬼魅,身形悄無聲息地冒出,現(xiàn)身于鮑出身側(cè)。
郭太身負重傷,幾無一戰(zhàn)之力,但楊奉可并非如此。
“給我死!”他基業(yè)被毀,滿腔怨氣無處發(fā)泄,當即槊尾向上,一槊橫掃,重重砸在鮑出的后腦門上。
“呃~~”
鮑出一聲慘叫,踉蹌著前倒,已是頭破血流。
擎天之勢崩塌。
出乎意料,劈柴人沒有借機下手,反而側(cè)過身去,避開了鮑出。
“你在干什么?為什么不殺他?”楊奉見狀,不由大怒。
“頭兒,我看此人也是個豪杰,死在此地實在可惜?!迸袢藫u搖頭,淡然道,“我等大勢已去,殺他于事無補,卻會徒增仇怨……”
楊奉輕哼了一聲,卻沒再動手。
介山賊以往與人為善的行事,就是出自對方的建議。而事實也證明,此舉看似示弱,略顯從心,但介山賊卻能安然無恙,還在慢慢壯大。
而郭太的手段看似爽快,卻令介山賊一朝覆滅。
楊奉心生怨毒,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道真正該去恨誰。
“興承,快走!”郭太在旁催促。
他已看到,楊信、楊黥等人正在迅速靠近。
“通幽?!睏罘钚那閺碗s,抬起了右手。
他基業(yè)已失,暫且只能寄身郭太手下,雖滿腔憤恨,卻也只能深埋心底了。
嗡~~
一扇古老門扉浮現(xiàn),無數(shù)栩栩如生的人獸圖案浮沉,如同開門揖客,郭太、楊奉依次進入。
只剩劈柴人。
楊信大步而來,又使著手勢,讓鮑出言語牽制對方。
這劈柴人可是一名天命者,所負更是上等天命“甪端”,他起了愛才之心,——留下吧留下吧,哪里的黃土不埋人?
“那個,你不是啞巴么?”鮑出著實是個實誠人,想不出什么問題。
“我只是不喜歡說話?!迸袢说?。
“……”楊信滿頭黑線,這理由如此充分,讓他一時無言以對。
“壯士請留步,”他朗聲道,“這位壯士,可愿留下姓名?”
劈柴人面露猶豫,還是沉聲道:“在下徐晃?!?p> 說罷,他轉(zhuǎn)過身去,一步踏入門中。
“徐晃?”楊信身體晃了晃,震驚之余,大聲疾呼,“卿本英雄,奈何從賊?何不……”
他說不下去了。
門已合上,消散在空氣中。
楊信僵在原地,滿臉寫著“追悔不及”。
有的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和徐晃擦肩而過了?
徐晃,字若瑄,號揉肩居士,膚白貌美大長腿,尤其那個寫真是……
咳咳,串戲了串戲了。
徐晃,字公明,五子良將之一,因治軍嚴整被曹操贊“有周亞夫之風”,曾在正面戰(zhàn)場上擊敗武圣關羽,其軍事才能可見一斑。
甚至,專門有個成語,就是因他而生,叫“見縫插針”,啊呸,“長驅(qū)直入”。
楊信那個后悔?。侯~錯咧,額真滴錯咧,額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過來……
若他早知道此人是徐晃,絕不會僅派鮑出去牽制對方。
他必定先來個“漢如雨下”豪華套餐,將徐晃團團拿下,五花大綁抬上花轎直接送入洞房,然后……誒誒,跑偏了跑偏了,我可是直男,24K,純的。
“少主,你怎么了?”見楊信一臉痛心疾首,楊黥疑惑道,“此人雖有幾分勇力,但目前看來,只是匹夫之勇罷了,再等個幾年,他必不是叔達的對手?!?p> “他可不止是匹夫之勇……”楊信搖搖頭,卻沒法多做解釋。
“有機會的?!睏铟粜χ参?,“據(jù)記載,甪端是一種特殊神獸,只伴明君左右,專為英明帝王傳書護駕。擁有此天命的人,必會良禽擇木而棲,不會一直跟著那楊奉的。”
“哦?”楊信似有所思。
他想起,據(jù)史書記載,徐晃見曹操后,的確是第一時間就棄暗投明,投奔對方。甚至,徐晃還有過感嘆:“古人患不遭明君,今幸遇之,常以功自效,何用私譽為!”
這樣就好……
楊信點點頭,但忽然反應過來:好個屁,這不是跟了曹老板么?
這就跟只要你努力工作,你哥就給你娶了一嫂子,你老板就再添一輛寶馬一樣,跟你有毛線關系?
氣抖冷~~
這時,裴正也走了過來。
楊奉逃離后,神荼也隨風而逝,再無痕跡。
“子誓,實在抱歉。”裴正滿懷歉意,態(tài)度真誠,“楊奉是我裴氏的生死大敵,剛才我怒火攻心,才會越權指揮,還望小友海涵?!?p> 楊信能說什么,只能故作大度,出言安慰。
誠然,裴氏子弟最后關頭不聽指揮,但他家也是損失最為慘重的,以一家之力生啃神荼這個硬骨頭。
若非他們“自告奮勇”,無名卒的損失怕是不小。
而眼下,在楊信有意無意地調(diào)度下,甲士為楔子,一沖即撤,武卒則布散外圍,遙遙射箭,故而并無什么損失。
所以,裴正實則是自作聰明,偷雞不成蝕把米。
……
戰(zhàn)局已定。
楊奉、郭太、徐晃全都撤了,懸念自然也降到了零。
楊信接連號令,收攏起無名卒,而打掃戰(zhàn)場的事情,則交給裴、程兩家。
一則,介山賊一介草寇,根本沒多少油水,楊信此時此舉,反倒高風亮節(jié);二則,打掃戰(zhàn)場其實也是危險活,難免會有窮兇極惡之輩,抱著“拉一個夠本”的想法同歸于盡。
楊信底子薄,可不愿損失在這種事情上。
程家、裴家打掃戰(zhàn)場,倒是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程家是身負血仇,而裴家則是損失慘重,故而下手比程家還狠,根本不留活口。
楊信也拿了幾個活口,詢問一番后,交給了程家。
很快,楊黥清點完畢。
楊信無心逗留,對楊黥道:“咱們該走了,先去尋找走失的弟兄,尤其是——張猛。”
最后兩個字,他有點咬牙切齒。
“這么急?”楊黥聞言一怔。
“功成身退不就該這樣嗎?”楊信瀟灑笑道,“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p> ……
程銀得知楊信告辭,很是吃驚。
“子誓賢弟,”程銀疑惑道,“此戰(zhàn)大獲全勝,不說戰(zhàn)利品要再分割,你也該隨我回家吃頓慶功宴才是……不如多逗留幾日,讓我也盡一盡地主之誼?!?p> “錢財身外物?!睏钚艛[擺手,一臉義正言辭,“我此舉是為正義公道,哪是為了什么錢財?事情既已辦妥,我也算不負眾望,一身輕松,是該告辭了。”
程銀反復挽留,但楊信態(tài)度堅決。
最終,程銀拗不過對方,只能看著楊信等人揮手告別。
“所謂的‘君子’,恐怕就是這樣了吧……”他心悅誠服,感慨道。
楊信腳下一個趔趄:還好,自己從不用劍。
不遠處,裴正也盯著眾人背影,卻是面沉如水。
……
“少主,你瞧出了什么?”一路上,楊黥問道。
他自然也窺出些端倪。
楊信點點頭:“我差不多明白,聞喜裴氏收割的是什么了……”
“什么?”楊黥問道。
“是——氣運!”楊信解釋道,“我初來時,就感覺此地山勢雄奇,有‘并吞八荒’之相?;蛟S,這里就像一處蓄水池,雖然很緩慢,卻能蓄積四方氣運?!?p> 楊黥表情一動,恍若大悟:“那鄒姓老頭,看到的不是路,而是氣運如水般的流向?”
楊信點點頭。
“爺爺說過,氣運這玩意,絕非人力所能操控。若建個蓄水池就能吸收氣運,那陰陽家恐怕帝王多如狗,將相滿地走了?!彼﹃掳?,“我剛剛盤問了幾名賊人,他們都說楊奉每日哀嚎,痛不欲生。或許,這就是強行灌注氣運的后果……”
“等等,”楊黥眼睛一亮,道,“我在古籍中,見過有‘殺人奪氣運’的說法,莫非是……”
楊信點點頭:“我猜想,氣運這么一轉(zhuǎn)嫁,就無痛無創(chuàng)無恢復期無副作用,由一口毒奶,變成安全的奶,放心的奶了?!?p> 楊黥自然聽不懂這瘋言瘋語,但也依稀知道個大概。
他面露沉吟,忽然臉色一變:“這聞喜裴氏其心可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