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綿綿,悄無聲息的落在城墻上,冰涼的掃風雨吹得火苗搖曳。
邦…邦…邦
巡夜的更夫,敲著沉悶的邦子。
聲音傳入耳中,孫承宗睜開干澀的眼皮,心中暗道:五更天了。
他在這里站了一夜,如今天還是要亮了。
“老師,別等了,令孫不會再回來了?!钡涫肤斨┲簧硇⒁?,站在身后。
再過一個時辰,他的一家老小就會服毒而死。
由于身負守城之責,他只能提前穿上麻衣盡孝道了。
“之蕃,城防布置好了?”孫承宗一雙枯燥的老手,扶在墻垛上,目光透過雨幕眺望著密林。
那里是他孫兒逃走的方向,為了高陽數(shù)千百姓的生命。
他毅然的派出了自己的孫兒,哪怕明知不會有援軍到來,還是這么做了。
為的就是給大家一個活下去的盼頭。
如今黑暗消退,遠方依然沒有消息傳來。
孫承宗覺著自己該做好最壞的準備了。
魯之蕃手按腰刀,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露出一口大黃牙。
“回老師,高陽城內(nèi)凡是男子皆以登上城墻。
魏知縣和周教瑜正帶著三班衙役封堵城門?!?p> 孫承宗收回目光,轉(zhuǎn)過身望著那些身穿孝衣的守城百姓。
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決然,傳我將令,犯我高陽者,雖強必誅!”
必誅!
必誅!
夜色中傳來悲壯的吶喊聲。
下一刻。
號角聲響起。
遠處的雨幕中響起沉悶的腳步聲,猶如烏云壓城一般向高陽進犯而來。
孫承宗精神一振,握起長槍猛地遁在地上。
清兵來了!
………
山溝里,氣勢洶洶的清兵以一字長蛇陣的形列向前推進。
多爾袞騎在馬上,身子懶散的隨著馬匹走動而晃著。
絲毫看不出半點緊張之色,仿佛高陽城對他來說紙糊的一般。
“王爺,穿過這片山溝,就是高陽城了?!?p> 杜度披著蓑衣,一手捂著肚子,一邊指著前方的輪廊說道。
一場秋雨一場寒,習慣睡在地鋪的他,竟然鬧起了肚子。
多爾袞撇了他一眼,不耐煩的哼了一聲。
“快去快回,這一道上你都放多少屁了?!?p> 噗...
杜度臉色一變,急忙跳下馬捂著肚子鉆入草叢。
就在他剛離開不久,多爾袞突然看見兩個親衛(wèi)消失在草叢里。
他微微皺了下眉頭,感覺有些好奇,下意識的過去看了一眼。
然而就是這一眼,讓他怒火中燒,雙目噴火。
兩個粗糙的漢子,居然摟抱在一起,做著羞恥的事。
“來人吶,將這兩個敗壞軍紀的畜牲,拉下去砍了?!?p> 噗噗……
身后的護衛(wèi)忽然放了兩個臭屁,隨即面色難堪的夾著腿,吭哧道:王爺,屬下拉褲兜子了。
砰!
憤怒之下多爾袞一腳踹翻護衛(wèi),心里沒來由的升起一股恐懼。
大軍這是怎么了?
這時,一聲急報從遠處傳來,氣喘吁吁的副將跪在地上,臉上充滿了驚慌之色。
“啟稟王爺,兩萬大軍上吐下瀉,已無力起身,更有甚者面色潮紅,神志模糊的摟在一起?!?p> 多爾袞心里咯噔一聲,電光火石之間突然拔出刀架在于成的脖子上。
“說,豬肉到底是哪里來的!”兩萬大軍同時出事,除了肉食,還能有誰。
于成嚇尿了,趕緊把臟水往特使身上引,聽了他的說辭,多爾袞大叫一聲不好,急忙下令大軍調(diào)頭返回。
怎料陳河的下人太過陰損,每斤豬肉至少兌了半斤巴豆。
清兵們拉的根本起不了身,即使勉強起身的,沒過一會又會竄出來。
多爾袞見狀仰天長嘆一聲,這么會功夫,能站著的已經(jīng)不足兩成。
就在他苦想對策時,數(shù)十顆帶著火光的圓球,在他的注視下落進人群里。
轟轟轟
硝煙散盡,斷臂殘骸。
不好,有埋伏!
驚懼之下,多爾袞匆忙跳上戰(zhàn)馬,在親衛(wèi)的護送下向后撤去。
那些原本蹲在草叢里的清兵,一聽見炮響,連腚都沒顧上擦,拐了拐了的跟著帥旗往回跑。
等杜度提著褲子沖出來時就見兩旁的山坡上沖下來近萬人的大軍。
砰。
數(shù)聲槍響之后,幾個拿刀的侍衛(wèi)躺在地上,然后杜度便看見一個年輕人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來。
“啟稟小侯爺抓到一個當官的。”李鐵興奮的說道。
陳河走過來,掃了他一眼,捂著鼻子說道“先把他綁起來,大軍繼續(xù)追擊,務必要殲滅清軍主力?!?p> “是?!?p> 爆喝中,大軍如潮水般追去,每個人的眼中都帶著興奮之色。
從記事起,他們就聽說了韃子是多么的厲害。
如今一見似乎也沒什么了不起嘛。
遇見了小侯爺還不是一樣的提著褲子逃跑。
感受到屬下的興奮,陳河追的越發(fā)起勁。
在他的帶領下,身后的兩棲軍不時填充彈藥,然后舉槍瞄準射擊。
伴隨著密集的槍聲,那些在前面狂奔的清軍不時有人倒在地上。
聽著耳邊傳來的慘叫聲,多爾袞青筋直冒,牙齒咬的嘎巴響。
要不是他的手下失去了戰(zhàn)斗力,何至于被人追的像條狗一樣。
到底是誰!
一聲低吼在雨幕中響起。
當雨水停歇,太陽從地平線升起時,陳河停了下來。
“小侯爺,尸體里沒有那個多爾袞,想來是跑了”黃土恨恨的說道。
“算了,主力消滅,我們的目標就算達到了?!?p> 陳河坐在地上,脫下鞋襪,腳底板上磨出好幾個水泡。
為了殲滅這幫清軍,他領著近萬大軍,追了足足十里,累的腿都酸了。
“少爺,好消息呀?!睅讉€下人笑嘻嘻的押著杜度走過來。
“這家伙說他是個貝勒?!?p> 貝勒?
“沒錯,這小子嘴太硬,俺們又給他灌了二兩巴豆,這才招出他是貝勒杜度?!?p> 陳河看了一眼垂頭喪氣的杜度,就問了一句能出多少贖金,后者搖搖頭,示意沒錢。
隨后他揮了揮手,幾個士兵便要砍了杜度,嚇得這家伙臉都白了。
連忙將知道的一股腦吐露出來。
“這么說來岳托在良鄉(xiāng)搶劫了不少大戶?
而且多爾袞也有可能去那里與他匯合?”陳河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問道。
“沒錯,前幾日來報說,岳托和孔有德?lián)屃瞬簧俚慕疸y珠寶還有古玩字畫,都被他們用車裝上了。”
陳河一驚,光著腳站起來,大聲問道“用車裝的金銀珠寶?”
杜度賠著笑臉點點頭“最少幾十車,您看夠不夠我的贖金?”
“少廢話,全軍出擊,目標,岳托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