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肅臨和林驊兩個人在叛軍的陣營里圍著篝火休息。由于叛軍人數(shù)眾多,在皇宮中駐守就直接在廣場上扎營。包扎了傷口洗干凈臉的兩個人默默地坐著,他們在今天后面的時間里都沒有對話。畢竟是兩個優(yōu)秀的、驕傲的、一直生活在光芒里的十六七歲的孩子,在見到了血腥與死亡后,都需要時間來平復(fù)自己。
“林驊,你隨你父親去過真正的戰(zhàn)場嗎?”肅臨拿起酒袋喝了一口酒,緩緩的開口。
“沒有”,林驊也喝了一口酒,“我父親掌管著京城的督軍守衛(wèi),我經(jīng)常去看他們練兵,我也隨著那些兵士一起學(xué)習(xí)、訓(xùn)練。訓(xùn)練很嚴(yán)格,要吃很多苦,要不怕累,不怕痛......”
“再嚴(yán)格,也沒有真實的死亡吧?!泵C臨打斷林驊的自我言語。
林驊愣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是的,再嚴(yán)格的訓(xùn)練,也不是真正的戰(zhàn)場。我從沒有想過戰(zhàn)場的樣子,沒有想過血的溫度,沒有想過尸體的味道?!?p> “我想我爺爺了!”肅臨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我爺爺一直駐守在邊關(guān),那里,一直都有真正的戰(zhàn)場。不知道爺爺看過多少次流血,經(jīng)歷過多少次死亡,不知道他年輕時第一次面對戰(zhàn)斗時,是不是跟我今天一樣?!?p> “得了吧你!”林驊恢復(fù)了平時的嬉笑,“你爺爺可是三公大將軍,你以為誰打仗打一輩子都能當(dāng)上三公大將軍?你爺爺即便年輕時,也比你我今天要厲害多了,怎么可能是你今天那個呆樣子!”
肅臨也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我今天,可真是呆樣子!真的是丟爺爺?shù)哪樍耍 ?p> 林驊錘了一下肅臨的肩膀,“還好啦,至少我們還活著!”
“啊!”,肅臨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佯裝吃痛,“輕一點,很痛啦!”
林驊笑了笑,喝了一口酒,臉上漸漸變得嚴(yán)肅起來,“肅臨,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現(xiàn)在的身份是叛軍。我們,必須是叛軍嗎?”
肅臨有些沉默地看著面前的篝火,“我們,可以選擇嗎?”
在離宮,安寧公主依然是公主,她在自己的房間里憂心忡忡地看著窗外的月亮。進(jìn)入萬世淵后,安寧和伶俐就陷入了慌張的后宮中,大殿上的叛軍還沒有攻入后宮時,后宮早已亂作一團。安寧和伶俐隨著慌張的人群向?qū)m外逃去,大殿上皇帝陛下一聲令和,戰(zhàn)斗開始,叛軍攻入后宮,見人就殺,一瞬間,哭天搶地的聲音,血流成河的景象。安寧和伶俐一路上不停地與叛軍打斗,不,是拼命,天黑了才逃到郊外的離宮。
安寧轉(zhuǎn)身看看躺在床上的伶俐,伶俐面色慘白,作為精靈族,靈力消耗過度就是這個樣子。在逃亡的路上,開始是伶俐拼著靈力在叛軍中沖出一條血路,但因為靈力消耗,最后是安寧背著伶俐拿著劍一路殺到了離宮。
此時,皇帝陛下也逃到了離宮,還有為數(shù)不多的后宮親眷以及忠勇的御林護(hù)衛(wèi),其中,貼身侍衛(wèi)任天飛現(xiàn)在正在皇帝寢殿外包扎傷口,今天的戰(zhàn)斗,十分慘烈,此時的寧靜不知道可以維持多久,叛軍就在宮外,今夜,他要在殿外守護(hù)皇帝陛下。
離宮之外,叛軍扎營圍攻,不知道什么時候安慶殿下會下令攻城,所以兵士們分批休息,大部分都在備戰(zhàn)狀態(tài)。備戰(zhàn)大軍原地坐下待命,紀(jì)文龍和吳穎禎擦著各自的佩刀,并沒有交流。進(jìn)入萬世淵后,這兩個人并不在大殿之上,他們是攻城的叛軍,開始時隱蔽在皇城的護(hù)城河下,所以戰(zhàn)斗開始后,他們就是跟著其他軍士攻城、殺敵、追趕逃亡的皇室和御林軍。雖然兩個孩子并不知道這門課到底是什么,但跟隨著自我身份行動,倒是沒有太多的驚顫。
在皇宮大殿外的廊道上,一個身影閃過,叛軍的巡防兵小分隊立刻轉(zhuǎn)身呵斥道“誰在那?”。那個身影慢慢挪出廊道,“軍爺!我就是個小雜役,什么都不知道,你們不要殺我,我可以給你們做事的”,那個身影跪下來悲悲切切地小心翼翼地說著。
一個巡防兵首領(lǐng)跟身邊的巡防兵說,“一個雜役,沒什么危險,把他帶到關(guān)奴役的房子去,回頭他們會統(tǒng)一安排這些人做事的。”
“是!”兩個巡防兵把那個小雜役拉起來送走了。
此時,一個兵將走過巡防兵小分隊,小分隊所有人立刻站直了敬禮,那兩個押送小雜役的巡防兵也站直了敬禮,小雜役則是跪倒在地不敢抬頭。兵將看都沒有看這些人一眼便徑直走向大殿廣場的軍營。
小雜役沒有起身,也沒有抬頭,只是將腦袋稍稍歪了一下,看著遠(yuǎn)去的兵將的背影,眼神中閃出一抹厲色。
皇宮外,一隊叛軍的軍隊指揮著一些宮人運送白天戰(zhàn)斗的尸體到郊外的義莊。一路上,宣宜隨著其他尸體躺在板車上一動不動,體會著周圍尸體柔軟的冰冷以及在血腥味道中開始彌散開的死人的味道。
宣宜閉著眼睛,但心里卻對自己說,原來,這就是死亡,人死之后生命離開了軀體剩下的就是自然界的“物”的概念而已。原來,生命的意義在于那鮮活的、流動的、跳躍的“生”的力量??勺约?,為什么擁有著生命,卻感受不到太多的活力?那自己,擁有那無限的生命,又有什么意義呢?躺在板車上,我宣宜和這些尸體,又有什么呢區(qū)別呢?
到了義莊,宮人們抬著尸體丟在大坑里,當(dāng)一個宮人拉著宣宜的腿把她拖下板車時,宣宜的頭重重的砸在地上,“啊!”的一聲,宣宜沒忍住疼叫了出來。但這一聲叫,直接把拉他的宮人嚇尿了,那個宮人連滾帶爬的跑了,邊跑邊喊“媽呀!詐尸啦!”,周圍幾個宮人也跟著一起跑了。
宣宜從地上坐起來,揉了揉自己的后腦勺,忽然看見遠(yuǎn)處有叛軍的兵士過來,一時不知道是該站起來拔腿就跑還是該躺下繼續(xù)裝尸體。正當(dāng)宣宜呆坐時,跑過來的叛軍喊了一聲“宣宜!”,隨后趕緊的跑到宣宜面前。宣宜看清原來這個叛軍是由思,還沒等她開口問,由思就興奮地說,“真的是你!宣宜,太好了,你沒死。你聽我說,我是御林軍的,看著裝你也是御林軍的,我們是一伙的!御林軍戰(zhàn)敗后我想還沒完成任務(wù)要活下來,所以換了叛軍的衣服混入他們的隊伍。你先找地方躲一躲,我等會悄悄從他們身邊溜出來找你啊。”
不等宣宜說什么,由思就跑回叛軍的隊伍,“哪有什么詐尸,死的透透的,我看是那些宮人偷懶,咱們趕緊把他們抓回來?。 ?p>
萬世淵外,易緋和崇明重新坐下喝茶,提前掛掉的四個孩子默默地站在兩位師長身后。
“小緋啊,里面是不是已經(jīng)晚上了?”崇明嗅著手中的茶香。
“差不多吧!”易緋依然擺弄著手里的茶碗,心不在焉地說。
“那你還不給他們發(fā)信息嗎?你想讓那些孩子們在里面一頭霧水到什么時候???”崇明拿起易緋的鋼骨扇杵了杵他。
“著什么急?”易緋一把把鋼骨扇搶了回來,“剛一開始就掛了四個,我也是想給他們點兒時間緩沖一下嘛?!?p> 身后四個學(xué)生聽著紛紛低下頭,魏北又小聲地試探地說,“易緋師長,我們四個,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些什么?。窟@門課,我們不會就這么結(jié)束了吧?”
易緋扭頭看了他們一眼,用鋼骨扇敲了一下桌子,“你們現(xiàn)在能干嘛?還不到那邊練功去?不在萬世淵也要練好你的武學(xué)技能,快去!”
四個孩子悻悻地一起走到空地那邊開始練功。
“好啦”,崇明喝了一口茶,“你總是對學(xué)生們這么兇,小心他們心里罵你?!?p> “他們敢!”易緋打開鋼骨扇扇了兩下,“我現(xiàn)在就給他們發(fā)信息過去!”
說著,易緋把鋼骨扇平放在自己的手里,嘴里念動著什么,然后從鋼骨扇上飛出11道閃光,直奔萬世淵而去。
宣宜從尸體堆里爬出來,走到義莊的空地處,忽然發(fā)現(xiàn)口袋里的隨命珠在震動,于是,她把珠子拿出來仔細(xì)看著,只見珠子里閃爍著一些字,一個一個,組合在一起就是“殺叛軍大將軍隋末可得赤紅琉璃珠”。
由思正在趕往義莊的路上,他的隨命珠也動了,拿出看到一句“殺叛軍大將軍隋末可得赤紅琉璃珠”。
那個被關(guān)在奴役房的小雜役此時手里也拿著隨命珠。
那個被小雜役看過的兵將,坐在叛軍陣營的篝火邊,拿著隨命珠看到“殺皇帝安林可得赤紅琉璃珠”。
離宮外,紀(jì)文龍和吳穎禎拿著手里的隨命珠看著彼此,兩顆隨命珠碰在一起,竟然顯示的都是同一句話“殺御林軍鎮(zhèn)遠(yuǎn)大將軍蕭逸可得赤紅琉璃珠”。
離宮皇帝寢殿外,任天飛握著手里的隨命珠看向遠(yuǎn)方。
離宮安寧房間里,伶俐還在睡著,安寧拿著手里的隨命珠十分震驚地坐在伶俐身邊。許久,安寧都沒有平復(fù)自己的情緒,她喘了口氣,有些顫抖地掏出了伶俐口袋里的隨命珠,看清了那個隨命珠上的文字,驚恐地把珠子扔到床上后就站了起來。稍許片刻,安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把伶俐的隨命珠又放回伶俐的口袋,同時給伶俐掖了掖被角,然后又走回窗前,看著遠(yuǎn)遠(yuǎn)的月亮。
皇宮大殿外篝火邊,林驊看著自己的隨命珠上出現(xiàn)了“殺皇帝安林可得赤紅琉璃珠”,便轉(zhuǎn)頭想問肅臨的隨命珠寫的是什么。他一抬頭,看見肅臨手拿著隨命珠震驚的站起來,肅臨把珠子死死地攥在手里,抬頭,同樣看著遠(yuǎn)遠(yuǎn)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