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潘少的指令沒有唬住我離開的腳步，這次敏輝教授目送我離去也沒有一字挽留，這次我又是一個人獨自回到寢室，也許我真的需要一個人靜靜，需要時間和空間來消化這段時間發(fā)生在我身上的離奇之事。令人意外地卻是這晚我睡得超級的好，一直到了第二天晌午才被室友輪番轟炸，給拉回現(xiàn)實。終究還是夢境美，一睜眼看到的就是兇神惡煞的眼神，一開耳聽到的全是震耳欲聾的言詞。
空了三年的寢室，難得熱鬧一回，競還都是說我的，可在自己還沒有說服自己之前，我真心不想理會！當下，無論大家說什么，我都自行屏蔽，一個人忙碌著。
畢竟阿姨的飛機不到兩小時就要落地了，簡單收拾后我就趕緊出發(fā)了。誰知臨出門了，曾進冒出一句方言：“知足常樂。”剛想回點什么，被突然冒出的金陵，不由分說地拉起我就走，果真是旋風女子一枚。
“送你去機場還是去見敏輝教授。得，去機場！你怎么都不好奇我是怎么做出判斷的？.....丁長江同學，其實人生本就是一場實驗，較真就不好玩了?！睙o論一旁的金陵怎么打趣，放空一切的我大腦一片空白，就是不知道開口說什么。金陵望著持久無回應的我，也就慢慢沉默下來。
就這樣我們一直凝視著前方，直到電話響起，才打破這僵滯的局面。原來是阿姨：“江兒，你直接到機場外的益陽老店，我在這里等你?！?p> “現(xiàn)在還不到一點？......你就到了？”我是老了嗎？連阿姨的節(jié)奏都跟不上了。還沒反應過來，對方的電話就已掛斷。
“有大人的應酬，我就不去了。我送你到那里，得空給我電話，我想和你聊聊。”金陵還真是說風就是見，放下我就走了，這速度....要跟上，我的人生得無限倍提速啊！
初眼望到親人，過往一切煙消云散。可再眼看見回家的老板，我就立馬明白了他昨晚說的緣分，今天的驚喜。原來這又是一個局，難道他也是學心理學的，難不成你也要拿我當小白鼠？......我要代表月亮消滅你們，從我的世界。心中一激動就直飆家鄉(xiāng)話：“你怎么在這兒？又想搞什么？”
“江兒，不得無禮，這是你熊姨的兒子熊鐵柱，現(xiàn)在自己經(jīng)營了一家不錯的飯館......”阿姨立馬嚴肅制止。
“我們認識......”我話還沒說完，熊鐵柱就殷勤地迎上來，輕柔地扶我坐下，溫柔地幫我取下包，優(yōu)雅地給我添茶，親熱地幫我點菜......看得一旁的阿姨都笑開了花，并不由感嘆：“緣分啊！既然你們感情都這么好了，那還要我牽什么線，真是多此一舉。江兒，結(jié)婚就要找個知冷知熱的，你看柱兒多貼心，你愛吃什么他都知道?！?p> “阿姨，你誤會了，他喜歡的是我的室友，也是益陽人?！碧搨蔚囊笄冢媸且环忠幻攵疾灰僮屗^續(xù)---刺眼，于是我選擇干凈利落直接戳穿。
“長江，你誤會了，都是老鄉(xiāng)，出門在外，有困難當然熱情相幫。于你是最特別的，別人又怎能相提并論呢？”聽到這里我都快要吐了，直接拷問熊鐵柱：“你怎么不去演戲??？”話語間，我單手一揮就想推開無限親近的他，可誰知服務員，此時，不偏不倚地將菜端上，而熊鐵柱好似也早已預判到了，用力一拉，毫無意外地將我拉入了他的懷抱。過后，耳邊還縈繞著讓阿姨信以為真的關(guān)切，與此同時他口中還彬彬有禮地安撫著。望著那關(guān)切的眼神，我真是無語：這世上還真是無人不有啊！這非專業(yè)人士比專業(yè)人士還要牛！難道我遇上了一心理學隱士？
穩(wěn)穩(wěn)地將我安頓好后，熊鐵柱立馬又去安撫慌亂的服務員，還向一旁不停道歉的大堂經(jīng)理誠懇地解釋著：“都是我們自己的錯，與服務員無關(guān)。只是今天對于我來說是個特殊日子，所以請求能親自下廚為她做一道她喜歡的菜?！比珗鲆黄袆?，大堂經(jīng)理自是立馬安排，熊鐵柱也快速換裝入廚，而一旁觀察入微的阿姨那是認可到了心里，自他離開后就一直這樣那樣變著法子地游說，就怕我錯過。
當菜品推入大堂，即將表白的剎那，我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立馬環(huán)視四周，被阿姨給不經(jīng)意間打斷，直接將我推入表白區(qū)。我立馬發(fā)信息求助金陵，不到一分鐘，金陵攔下了熊鐵柱舉在空中的美食，并不客氣的質(zhì)問道：“哥們，這是幾個意思？這是要家里紅旗不倒，大堂彩旗飄飄。”
“金大小姐，我們有交集嗎？”熊鐵柱惱中帶笑，尷尬地望向我和阿姨。一旁有些微惱的阿姨也開口質(zhì)問起金陵來：“姑娘，你今天可要把話說明白.....！”
“阿姨，我說的就是事實?！苯鹆昕蓱z兮兮地，斬釘截鐵地回復道。
“長江，為什么你情愿做實驗的小白鼠，也不......不就是保研嗎？”見狀，熊鐵柱突然柔和下來，一幅委曲求全的圣人模樣，讓現(xiàn)場所有目光全聚焦到我的身上。
“熊總，你可以放心地告訴曾進，無論是否保研，明年的全國統(tǒng)考我一定參加。”無處泄火的我，咬牙切齒地警示著，面部卻依然保持著微笑的姿勢。我才是專業(yè)人士，怎么也不能輸了氣場。
“江兒，你要讀研？我們和你熊叔可都說好了，畢業(yè)你就去他公司?！卑⒁滩唤獾厥稣f著。
“江兒，畢業(yè)后來我父親的公司，我們一起開創(chuàng)屬于我們的嶄新人生。”熊鐵柱也不失時機地展示著他的柔情蜜意。
“親愛的阿姨，工作我已經(jīng)找到了，明年的國考我也一定要參加?！蔽抑苯雍雎孕荑F柱的柔情似水，堅定地直面阿姨，用很肯定的語氣進一步釋疑。
“在哪兒，工作？”阿姨關(guān)切地追問著。
“總工會?！蔽乙不貜偷煤啙嵜髁?，因為心虛。
“我就說我外甥女了不起，一下就考到大城市來了？”喜出望外的阿姨第一時間打通了我母親的電話，直到電話轉(zhuǎn)交到我手上，電話那頭的母親第一句依然也同樣的質(zhì)疑，還真不愧是親姐妹，嚇得我趕緊撒嬌：“親愛的母親大人，就算借我一百個膽，也不敢騙您??！不信您可以看直播，今晚我們有一檔活動，還可以邀請親友現(xiàn)場為我們加油?！?p> “那你邀請阿姨和鐵柱他們?nèi)??！彪娫捘穷^的母親，聽到這個消息后，自然是開心得都可以立馬飛過來，語氣也輕快了許多。
“媽媽，鐵柱真的有喜歡的人了，要不這樣，晚上我邀請他喜歡的人一起來?！闭f完我就把電話還給阿姨，并立馬轉(zhuǎn)向要走的金陵：“一起吃飯吧？”金陵會意地留下了。
一路追過來的阿姨，拉起我雙手，關(guān)愛地囑咐著：“江兒，你母親的意思是你們年輕人的感情，我們不能過多干預。但作為長輩，我還是要善意提醒：那就是珍惜眼前人，不要一山望過一山高，過日子還是要門當戶對才好。”
“嗯，謝謝阿姨。”
我一手牽著阿姨，一手拉著金陵，禮貌地示意熊鐵柱坐到阿姨那一側(cè)，而熊鐵柱也禮儀性的挪位，之后談笑風生地一起吃飯，全情投入地一起活動，如果彼此內(nèi)心沒有那么多小糾糾，應該算是一個花好月圓的日子。當然僅僅是對于我，于今晚的熊鐵柱，沒來的曾進是什么都不能替代的遺憾。如果不是曾進，也許我們還真能成為好朋友，因為直到送阿姨入住酒店，急匆匆趕回‘回家’，我和金陵都沒有找到發(fā)難他的機會。望著離開的背影，和殷切的金陵，我明白今晚的心靈約談要如約而至了：
“你知道嗎？今晚看到你和熊鐵柱送你阿姨上樓，我都有錯覺了，難怪敏輝對你這般小心翼翼......”還沒有等金陵說完，我就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這么說來被實驗其實也是一種幸福，之后的心就不再那么容易波動了。”
“那敏輝呢？”急轉(zhuǎn)而下的金陵，此時的眼神更像是在靈魂拷問。
“當你們一點一點地告訴我，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時，你知道我有多感動嗎？每一次我都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每一次都想把自己的一生完全托付于他，慢慢地也堅信他所帶來的幸福一直都會在，所以他的表白，我沒有退卻。但你知道對于一個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我來說，這需要多大的勇氣，也傾注了多少真心，更抱有多高的期望嗎.......這么說吧！我們確認在一起至今應該還沒有超過48小時，但這期間發(fā)生的每一件事我都會有想他在不在，逗趣的是他盡缺席了六次。最可笑的一次，我們都在，可陪在我身邊的卻是潘少。你知道今天我收到錄取通知和工作邀約時，我第一個想告訴的人就是他，他卻連我遞過去的手機，看都不看一眼......難道這就是我以為的，他承諾的一直都會在嗎？還是原本就只是我以為的，他一直都會在?！蔽疑疃鹊厥崂碇约旱膬?nèi)心，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一直都很明白：不是不要，只是想要的一直都沒有出現(xiàn)。
“這世上不盡如人意之事十有八九，就算自己有時也如不了自己的意，不是？況且這一天發(fā)生的事太多了，很多不是我們看到的那樣，誤會就是這樣不知不覺加深的?！苯鹆昴托牡厥鑼е?。
“比如說......”我怎么還期待真的只是誤會，她可也出自心理世家。如果說善好的說辭就能掩蓋實驗的真相，那我還真的很期待？
“謝青伶是一個標準的淑女，之前我也覺得.....還埋怨過敏輝太矯情?？芍钡娇吹剿蚰阋淮斡忠淮问B(tài)，我才明白不是那個人，就算再完美那也是屬于別人的美。說句老實話，起初我們都不看好你們，但敏輝的堅持讓我們都讓步了。與你的相遇，那也是因為好奇敏輝會為一個什么樣的女子而變得如此唯唯諾諾。嗯....”金陵做出一個不好意思的手語，然后誠懇地繼續(xù)著：“可就算結(jié)識了你，也承諾了護你周全，但從骨子里還是覺得你配不上他，所以我們都不看好，也不再撮合。可敏輝這個著了魔的，就是不聽勸。要不是凱兒實在看不下去了，攢局激一下，估計他還是只會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守護?？赡阆胂?，他一個冷若冰霜的人，如果不是因為分外在意怎么會變得如此患得患失，小心翼翼。”金陵這是做足了功課，就差搬出心理原理了。
“小心翼翼地把我培養(yǎng)成一只小白鼠，讓我的生活變成他的實驗室？”我怎么還是找不到說服自己的理由，還是沒有辦法茍同她的說辭。
“原來你介意的是這個，我還以為你介意的是他與謝青伶之間的匹配度?？梢皇且驗槌源?，怎么會連保研都要放棄，情愿明年重考?！苯鹆耆鐗舫跣?，興奮得仿佛在說這個就簡單了。
“在知道謝教授和他有這方面關(guān)聯(lián)之前，我就已決定了明年報考。”我這是要說服誰，自己沒有吃醋。
“那是我差篇了。你知道嗎？我從來不做這么婆媽的事，但昨晚我第一次看到敏輝喝醉，第一次看到他發(fā)瘋似地圍著操場狂跑，不管我們在旁怎么勸說就是一言不發(fā).....你知道嗎？那分明就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整。好不容易早上給停下來了，卻是為了馬不停蹄地趕到樓下給你送早餐，可你怎么也不回應，來來回回拜托了不下百人，你就是不回應.....你知道他很難開口的，可這次他見到過往的女生就拜托。宿管阿姨都主動要他上去了，可他就是堅持在樓下等，那早餐是熱了又冷，冷了又熱，來來回回不知道多少遍。你們寢室的美女們都沒有告訴你嗎？”金陵好奇地望著我。
“我想靜靜，所以強行屏蔽了.....你明白嗎？我真的不想把我的初戀交給小白鼠來主宰?！蔽以趺匆蚕氩幻靼?，自己的初戀怎么能是這個樣？金陵見狀，趕緊過來安撫，并一反常態(tài)，溫和地詢問著：“這是怎么了？昨晚不都還膩歪得羨煞旁人，怎么就.....”
“就是因為那感覺太美好了，所以我才一次又一次沉醉其中，可我真的怕有一天自己欲罷不能時才發(fā)現(xiàn)這不過是他一個實驗而已。所以在自己還能清醒時，趕緊stop，讓自己清醒下來?！?p> “實驗？！怎么會呢？江，我們做心理學的，有時可能不經(jīng)意間將生活和課題相結(jié)合了，但大的框架絕對是界限分明的。要不怎么稱得上是專業(yè)人士？”金陵急切地解釋著。
“那今天，他一直都在旁邊，看著我們怎么親昵地用餐.....活動。如果不是實驗，怎么可能一刻都未曾失控？那答案就只有一個，這原本就不是真的。真的深情從來都不是理智能控制得住的。”我痛心疾首地闡述著心里的理智。
“哎！不可否定他的確是一個自律得讓人后怕的主，可就是這樣的主，為你失態(tài)那可不止一次，只是一直都不曾讓你看見。就說今天，他一天都沒有進食，連水都沒有喝，就為看著你.....”金陵說著說著，臉上都浮出心疼的神情，讓我不禁心動，但轉(zhuǎn)念一想：“這不會又是實驗的一部分吧？”
“我保證和實驗無關(guān)。真的，之前只知道有這么一個人在他心里，就算謝青伶那樣接近完美的女神也取代不了，但我們都不知道是誰。只知道誰也走不進他的那片領(lǐng)域，所以我們才稱他為千年的敏，萬年的輝，因為這世上再找不到一個如此純情的人了。直到他要我給你自信，我才明白原來是你。至于實驗，那只是你們緣分的開始....如果不是坦誠相待，敏輝他其實有千種理由可以跳過實驗，但正是因為他在意你，所以才一五一十，全盤全予以告之.....至于俊凱，那是好心辦壞事，他真不是有心挑逗你，只是想幫幫這個千年的純情郎，刺激一下那萬年的呆頭君?！苯鹆暾f得頭頭是道，讓我無從辯解。
“那就眼睜睜地看著我嫁與他人？”于是，我跳回自己的世界，大聲地壓抑著內(nèi)心的波動。
“你要嫁給熊總？雖然我真心覺得他也不錯.......可我還是覺得敏輝更好！”金陵這回的陳述不再流暢，終歸問出了她原有的儲備。
“你內(nèi)心是不是也動搖了？”我盯著金陵，感覺找到一線同心，還想進一步確認時，一個熟悉的聲音攔截了我對金陵的進一步求同：“誰有我們家敏輝好，誰都沒有我們家敏輝好?！迸丝P突然從身后躥出來，并鄭重其事地與我分析著：“有誰會默默地陪你跑通宵，只有這個傻瓜；有誰會拜托我們幫你卻一聲不吭，也只有這個傻瓜；有誰明明恨得牙癢癢，還只會站在旁邊一個人默默地祝福，依然還是只有這個傻瓜....丁長江，你聽著，如果你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真的......我潘少敢保證！”我望著潘少這幅再認真不過的樣子，真心分辨不清真心與實驗。于是本能地脫口而出：“你這是不是實驗的另一個階段？”
“實驗？這個有智商沒情商的，怎么做的心理學教授，怎么能如此引導學生，真心是服了。長江，我這么與你說，如果是實驗，人的心會不會如此高頻率的波動異常？”潘俊凱這次倒鎮(zhèn)定下來，安靜地釋著疑。
“不會，可如果他是真心的，也不會一次又一次無動于衷，還缺席....讓人怎么怎么感覺都像是在做實驗。”我有些動搖了，聲音也越來越小。還好潘少比我早一步崩潰，才讓我的動搖得以緩沖。
“金陵，救命！”潘俊凱一幅生無可戀的表情，讓人忍俊不禁。而一旁沉默的金陵卻意外地發(fā)言感恩于我：
”長江，今晚聽君一席話，我算是徹底悟透了：明明和凱兒在一起很開心，可就是不敢答應和他在一起。就象當年我表白到他想逃，逃到潘叔都可以不要了。“金陵的表情可謂五味陳雜，意味深長。于是，我徹底轉(zhuǎn)過身來面對面地尋問著金陵，但怎么感覺更象是在拷問自己的內(nèi)心：”是不是他們認為我們相信他們說的一直都會在，就理所當然地認為我們會一直都在，哪怕他們一次又一次地缺席，我們依然還會自欺欺人相信他們從未離去，一直都在?！?p> “原來那都是我們以為的-----你一直都會在?！蔽覀儺惪谕暩锌?，相視而笑。（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