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師兄叫喊,這又高又胖的高姓老者猛一激靈,登時高聲嚷道:“師兄,是個硬爪子,怕是有些來頭!”他的話音剛落,就見那秦姓老者已經(jīng)縱身躍上了屋頂。
一見他上來,那高姓老者急忙湊近他耳邊,道:“師兄,這小子武功甚是了得,不知是甚么來路。”“哦?”一聽這話,那矮瘦老人頓時眉毛一揚,上上下下打量起項韋。
見他一臉的凝重,項韋亦自心中暗討:這兩個老家伙確實不俗,方才自己稍不留神,便讓他倆給察覺。這個胖大師弟,自己應對起來尚無十足的把握,如今又來個瘦鬼師兄,今晚只怕是要有場惡斗了。但轉念又想:嘿嘿,打不過就跑,你倆想要留下小爺,卻也沒那么容易。想到此處,見那秦姓老者仍在端詳自己,便也似笑非笑地瞅著他倆。
這時,就聽那矮瘦老者忽地開口說道:“老夫崆峒秦昇,這是我?guī)煹芨咛恢⌒值芸煞駡笊厦??”一聽他主動報出名號,項韋心道:果然是崆峒派的,以他倆的武功,應當算是派中頂尖的人物了。只是他生性放浪不羈,此刻聽了秦昇的問話,卻依舊用玩世不恭的口吻回道:“啊,原來是秦老爺子和高老爺子,失敬失敬。至于我嘛,名字說出來你們也不會聽過,我看還是不提罷了”。
原本這秦昇是聽了師弟高泰的話,才對項韋另眼相看,這時聽他說話,竟是渾然沒把自己二人當一回事,不由得怒氣頓生。當下把臉一沉,冷冷道:“這位小兄弟如此說話,看來是沒把我崆峒派放在眼里。也罷,叫甚么名字并不重要,我且問你,你鬼鬼祟祟伏身屋檐,是想做甚,該不會是在此看風景罷”?
“啊呀,知己呀!果然知道此處風景獨好?!表楉f眼睛大睜,一挑大拇哥,作驚訝狀道。他知道這會兒不論說些甚么,這兩人也斷不會相信,便索性一路胡攪蠻纏下去。
“好小子,你敢消遣老夫!”秦昇一聽,登時是二目圓睜一聲低吼。他本就性情火爆,方才已經(jīng)是相當?shù)目酥?,如今一聽項韋這樣答話,便再也耐不住性子。就聽他道聲:“小子,那老夫倒要看看,你有甚么能耐!”說話間身子猛地向前一竄,揮掌便朝項韋當胸劈來。此刻他怒火中燒,手掌早就運足了十成的功力,只想一掌便要了項韋的性命。
項韋眼見他來勢極猛,人未近前已是掌風撲面,這當胸劈到的一掌,竟似有著雷霆萬鈞之勢。頓時暗叫一聲“好家伙”,不敢與他硬碰,使出“擒龍功”中的“游字訣”,身子一擰,霎時便從他身旁閃過,回手一掌反拍他的后腦。
秦昇一擊不中,忽覺腦后生風,知道項韋已出手反擊。他頭頸一縮讓過來掌,人不回頭右腳已朝項韋腰間踹出,這一腳同樣是勢道極強。項韋低喝一聲,身體騰空,右手五指成錐,鑿向他的太陽穴。秦昇一見并不躲閃,身體微蹲,雙掌運力猛地向上推出,竟是實打實硬拼的架勢。項韋身在半空無處可躲,情急之中只得急運內力于雙掌,全力向下按去。電光火石間,四只手掌便已交在一處。
轟然一聲大響過后,就見秦昇腳下的瓦片瞬間盡碎,他的雙腿在這一瞬間竟是穿透碎瓦,倏地一下沒入了屋頂。秦昇雙目血紅大叫一聲,叫聲未落身體卻突然止住了下墮,原是被底下的木椽給卡住。
而項韋在這一擊之下,身體登時又飛起老高,一連翻了三四個筋斗,才堪堪落在屋檐,身子搖搖晃晃,險些便要摔了下去。他勉力穩(wěn)住身形,只覺雙臂發(fā)麻,胸中氣血翻涌,不禁心下駭然,暗討:死老鬼,好強的內力,小爺差點便被你傷到。他雖然早知此人不好對付,但是仍舊未能料到,這身材矮小,瘦得皮包骨頭的秦昇,武功居然走的是極剛猛的路子,內力竟然有如此之強。就在他暗自運氣調息之際,卻聽那卡在屋頂?shù)那貢N,已經(jīng)高聲叫道:“師弟,快去,別讓他跑了”!
高泰看到秦昇陷落屋頂,心中自是吃驚不小。正想去看他傷到?jīng)]有,聽這一喊,登時便又轉向了項韋??谥薪新暎骸靶∽樱倥隳愀郀斖嫱鎯??!苯泻奥曋幸焉硇误E起向他撲去。他亦是頂尖的高手,雖說方才與項韋斗了三二十招,并未占到甚么便宜,但他素知秦昇的本領,知道項韋與他硬拼這一招后,內息必定有所不調,此刻自己正好是有機可乘。
項韋眼見他龐大的身軀凌空撲來,心道:死老鬼,想找小爺?shù)谋阋?,可沒那么容易。剎那間,就見他猛吸口氣,右臂一伸單手成抓,沖著高泰凌空虛畫一圈。就在他這一畫之下,身在半空的高泰,只覺一股無形的暗勁,霎時間便如漩渦一般將他緊緊裹住,隨即感到氣息一滯,碩大的身軀竟是戛然頓住,緊接著向下一栽,便跌落到了屋頂。
如此情形,高泰固然是大吃一驚,而卡在屋頂?shù)那貢N一見之下,卻更是駭然色變,沖著項韋顫聲叫道:“小子,你這是擒……擒龍……”“哈哈,算你有些見識!”項韋不待他說完,大笑聲中縱身而起,一掠幾丈飛落院外,眨眼間笑聲已經(jīng)去得很遠。
一臉茫然的高泰將秦昇拽出屋頂,小心翼翼道:“師兄,難道你瞧出了這小子的來歷?”秦昇臉色森然,點點頭緩緩說道:“真想不到,這小子竟然是擒龍島的人?!薄吧趺?,擒龍島!”高泰聞言不禁是大驚失色。
“擒龍島號稱天下武林禁區(qū),若非島主有邀,擅自登島者全都是一去不返。想當年咱們的太師叔凌云子就是不聽勸阻,非要去闖上一闖,如今已經(jīng)五六十年過去,卻始終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鼻貢N臉上閃過一絲恐懼,接著說道。
“是,這事我也聽師父說過,”高泰這時接道,“太師叔是咱這一派少有的出類拔萃的人物,武功修為至今無人能出其右。也是自他以后,我派中人便再沒有誰,武功能練到‘玄空’的境界”。
“擒龍島的武功果然是深不可測,方才你也見了,那小子年紀雖輕,可武功已不在你我之下。只是大家素聞,擒龍島的人極少出島,這幾十年來也并未聽說有人涉足中土,不知這一回突然現(xiàn)身,是要作何打算。”秦昇不安地說道。
“那……咱們要不要把此事告與東公公?”高泰小聲問道?!安?,先不忙叫他知道,咱們看看再說?!鼻貢N略一思索,沖他說道。便在這時,就聽前院已響起了嘈雜的人聲,原是黃金屋的花姐派人把姑娘給送了過來。
“怎么又是這小子?”望著疾奔而去的項韋,夏侯寒不禁眉頭一皺,暗自念道。項韋大笑著飛落院外,卻不知此時街角的黑暗處,正躲著夏侯兄弟與伊瑤三人。
“讓我去看看?!毕暮詈捯魟偮?,伊瑤已經(jīng)接口說道。“好,伊長老小心,這邊就先交給我們兄弟。”夏侯寒略一沉吟,點頭說道。伊瑤答應聲中,身子已箭一般射了出去,她的輕功本就略勝項韋一籌,不一刻便已望見了他的身影。
伊瑤追著項韋轉過幾條街,突然見他身形一頓,瞬時放緩了腳步。伊瑤吃了一驚,只道他已有所察覺,急忙收住身形閃在一邊。偷眼看時,只見前方的路上卻是出現(xiàn)了幾個行人,而項韋業(yè)已似平常人一般行走起來。伊瑤松了口氣,知道并非是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當下便也放緩腳步,重新跟在后面。
又跟一會兒,便來到了秦淮河畔。只見前面的街道忽然間變得熱鬧起來,街上的行人也一下子多出不少。遠遠望去,就見街道的兩邊樓臺矗立,一串串高高掛起的大紅燈籠,在夜色中顯得煞是耀眼,陣陣女子的歌唱聲,伴著河上習習的微風,正自遠處隱隱傳來。
伊瑤眉頭一皺,似是猜出了這是甚么地方。當下腳步一駐,心中猶豫到底還要不要跟去。就這一頓的工夫,項韋的背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人群當中。伊瑤暗罵一聲“死淫賊”,恨恨把腳一頓,便欲轉身離開。這時卻忽聽身后有人說話:“嘿,這個小娘子可是清爽的很啊,大晚上跑到這兒來,是要尋個解悶的人么?”伊瑤倏然轉身,只見身后不遠處,兩個形容猥瑣的華服漢子,正在色瞇瞇地盯著自己。
原來她這一襲白衣,即便在白天,也都很是引人矚目,而今在這夜晚,自然更是顯得尤為扎眼。此刻那兩人見她轉身,頓時一臉淫邪地湊了過來,口里說道:“小娘子干嘛蒙著臉啊,到了這兒還害甚么羞的,來和公子爺們親近親近?!闭f著兩人便想伸手揭她的面紗。怎知這兩人手還未到,突然間卻是齊聲慘呼,緊接著手捂雙眼撲倒在地,抽搐幾下過后,便沒了動靜。
待有好事者聞聲趕來,卻見這地上兩人早已氣絕,用手捂著的的四只眼睛已成了四只血洞,正在汩汩冒血。而這些人適才也只是隱約看見,似乎有白色人影一閃,再要仔細看時,卻是甚么都已不見。
眼見伊瑤一陣風般急掠回來,夏侯寒自暗處迎上,低聲問道:“怎樣,那小子去了哪里?”問話間,卻見伊瑤的眼中竟是滿含憤憤之色。不禁忙又道:“有甚么事么?”伊瑤聽見問話,對方才所見之事,似是有些難以啟齒。但稍一猶豫,還是自牙縫間恨恨擠出一句:“那廝,他……他去了秦淮河邊的那些腌臜地方”。
一聽這話,夏侯寒頓時醒悟,知道項韋是去了何處,亦明白了伊瑤緣何會有如此神情。只是一轉念間,卻忽然想到一事,“唔”了一聲,道:“這事只怕有些蹊蹺。”“哦,怎么?”聽他這樣一說,伊瑤霎時已忘記了尷尬,連忙與夏侯炎一齊問道。
這時候,就聽夏侯寒沉聲說道:“方才咱們也看到,那輛大車送來的姑娘,似乎正是出自那些地方,事情怎會如此湊巧?難道說,這小子是故意做局,想籍此探出些甚么,后因一時不慎被人察覺,才急著脫身而去?!苯又秩粲兴嫉溃骸斑@小子是擒龍島的人已經(jīng)確鑿無疑,只是擒龍島與咱們素無瓜葛,如今他卻接二連三,對我教和東廠禁地施行窺探,不知究竟是有何圖謀,咱們可真就不能不防”。
“真不明白,為何教主昨晚要放他走?!币连庍@時接口道?!安荒芙兴麎牧嗽蹅兊拇笫隆!毕暮钛滓查_口道。夏侯寒剛點了點頭,卻聽大院門口忽然又傳來人聲,三人趕忙住口,隱身暗處放眼去看,就見黃金屋送來的那些姑娘,已經(jīng)被從院里送了出來。
原來,經(jīng)項韋這一擾,那東辰頓時警覺起來,自然已無心此事。夏侯寒三人待那群姑娘走后,又在院外伏了大半個晚上,直到夜入三更,也不見院內外再有任何動靜。
項韋一覺醒來已經(jīng)是天光大亮,略一定奪,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伏在桌上睡了一宿,而桌上則是杯盤狼藉,還在散發(fā)出沖天的酒氣。他看看四下并無別人,不由得暗罵一句:“死胖子,也不扶小爺?shù)酱采先ニ?,真他娘的不夠意思”?p> 待他坐直身體,卻覺得頭痛難耐。使勁想了半天才勉強記起,頭晚回來后,好像又拉著唐錢喝了兩大壇酒,唐錢還沒喝完就已是爛醉如泥,被幾個龜公給抬了出去。而自己又獨自喝了一會兒,至于何時醉倒桌邊,卻是無從知曉了。
想起了這些,他又暗自笑道:“死胖子,看來錯怪你了,還真就不干你事。”當下便不再想,盤膝坐在椅上,吸氣吐納默運玄功。不大工夫,便覺周身百骸清爽無比,宿醉過后的困乏感已經(jīng)蕩然無存。
他站起身想要出門,卻聽花姐那又尖又細的說話聲從樓下傳來,似是正在跟人繪聲繪色地說著些甚么。他走出門手扶欄桿,探頭向樓下望去。恰巧花姐也正一抬頭,一看見他,頓時便叫嚷了起來:“哎呦呦,項爺,你可起來啦,咱們這條街上,可是出了天大的事情啦!”“哦,甚么事?”項韋一聽,馬上來了興致,連忙快步下樓。
見他下來,花姐急忙湊上前,緊張而又興奮地嚷道:“項爺呀,不得了啦,昨天晚上咱們這條街上,出了人命的啦。兩個大活人呀,一眨眼,就叫女鬼給害死的啦”!
“女……女鬼?”項韋躲著她嘴里噴來的吐沫星子,一臉疑惑地問道。“是的呀,一眨眼,就這么一眨眼,”花姐一邊夸張地比劃著,一邊又嚷道,“兩個人的四只眼睛,就叫女鬼給挖掉的啦”!
“挖掉眼睛,那也未必能死啊?”項韋奇道?!安皇堑睦玻犎苏f呀,女鬼就這么一拍,就把兩個小錐子,種到人的腦袋里去啦?!被ń氵B忙說道。隨即換上一副可怖的嗓音又道:“要不是鬼,哪可能有這個本事的啦”。
“小錐子?”項韋忙又問道。“是的呀,聽說還是跟玉石一樣的小錐子?!被ń阙s緊說道。
一聽此話,項韋心中一凜,趕忙又問:“有人看見?”“人們只是遠遠看見白影一閃,就甚么都不見了,幸虧那幾個人沒有靠近,要不然只怕也要把性命丟掉的啦?!被ń闩闹鴽]甚么彈性的胸脯,一臉恐懼地說道。
“那小錐子又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此時的項韋已經(jīng)大概猜出個所以,只是還想再確認一下?!笆呛髞碡踝黩炇臅r候,在兩個人的腦袋里面發(fā)現(xiàn)的啦?!被ń惚牬笱劬φf道。
項韋已再無懷疑,當下便問:“是在哪邊出的事?”“是這邊啦。”花姐扭著胯緊走幾步,來到門口朝一邊指去。
項韋見她所指,正是昨晚自己來時的方向,頓時說聲:“我去看看。”便出了大門。只是剛走兩步,卻又回頭沖花姐說道:“既然沒人看清,你怎知便是女鬼?”“額,這……”花姐張大嘴巴,一時僵在了門口。眼見項韋頭不再回,已走出老遠,這才回過神,嘴里小聲嘟囔道:“男鬼有甚么好講的啦”。
原本這個時辰,這條街上的行人并不會太多??扇缃褚蚴浅隽巳嗣?,便仍有不少的好事者,三三兩兩聚在路邊,交頭接耳地議論著。項韋從他們身旁走過,耳中聽到的果然多是與那“女鬼”有關。
項韋心中暗笑,待他走到事發(fā)之處,卻見地上的血跡已經(jīng)被沖洗干凈,只留下大片的水漬。他將四周審視一遍,心中便愈發(fā)確定,那人們口中的“女鬼”,必是伊瑤無疑。因為若非有著極高的輕功,想要在這里瞬間消失,那可是絕無可能。
待他自那些人口中聽到,事發(fā)的時分,恰是在自己剛剛過去之后,不由得心中一動,暗道:哈,這可巧了,莫不會她是一路跟著我來的?若是這樣,那就是說,他們神木教也在盯著東廠的那處宅院。嘿嘿,事情可是越來越有趣了。想到此處,早已是心癢難耐,立時便順著頭晚的來路,重又返了回去。
如今他猜測神木教在盯著東廠的宅院,一路走來自然是處處留心。果不其然,就在他走到距那宅院還有二三十丈的地方,卻突然停住了腳步。原來,他發(fā)現(xiàn)在那宅院斜對面不遠處,一個賣豆腐腦與鴨油燒餅的攤子上,正坐著兩個身著皂衣的中年漢子。這兩人不僅衣著相同,就連長相也是一模一樣,不是那對夏侯兄弟,又能是誰。
他連忙閃身到一邊,就近尋了個賣小煮面的攤檔,坐下來要一碗面,一邊吃著一邊偷眼觀看。待他四處仔細地看過一遍后,發(fā)現(xiàn)除了夏侯兄弟,并未再有甚熟悉的身影。不禁心中暗道:看來“白衣女鬼”傷了人命,白天是不會再出來了。正思量間,就見那夏侯兄弟忽然放下手中的燒餅,側目朝大院的門口一瞥。他見狀忙用手擋住半個面孔,扭頭看時,果見那一高一矮的崆峒二老,已從院里走了出來。
只見崆峒二老站在門口,左右掃視一番,直待確認了沒有異常,這才下臺階,并肩朝紫金山的方向走去。這時候,那夏侯兄弟也已經(jīng)慢騰騰起身,一面結了飯錢,一面悄悄地跟了上去。項韋看在眼里,偷偷一樂,心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小爺也去湊湊熱鬧。心中想著,便也站起身,扔下幾個銅板,尾隨在了他倆的身后。
走了一會兒,幾人便相繼出了南京城,眼見前面已沒了行人,那崆峒二老頓時展開輕功疾奔起來。夏侯兄弟和項韋一見,自是在后緊追不舍,不大工夫幾人便來到了紫金山下。
崆峒二老腳下不停,踏著一條青石小徑,沿山的北麓一口氣奔了上去,直待行至一片樹林的深處,才猛地收勢停住,一左一右隱身在兩株大樹的后面。一見他倆突然停下,夏侯兄弟也急忙駐足,閃身樹后。而項韋則是躡手躡腳地繞過一邊,找了一處既能看到這兄弟倆,又能望見崆峒二老的灌木叢,伏身躲好。
這時,就見崆峒二老正在探頭向前方窺視,順著他倆觀看的方向,項韋發(fā)現(xiàn)前方林中現(xiàn)出一座涼亭。透過灌木的枝丫隱約可見,此刻涼亭中或坐或立,大約有四五個人。而涼亭的外面則停有一輛馬車,拴了若干馬匹,站立著幾名帶刀的護衛(wèi)。只是距離較遠,又有樹木遮擋,一時辨不清到底是有多少個人。
就在此時,便聽那崆峒二老中的秦昇,突地發(fā)出一陣呵呵怪笑,笑聲中兩人身形驟起,閃電般朝那些人撲了過去。伴著一陣陣乒乒砰砰的擊打聲和人員的慘呼,亭子外面的幾人,竟是在眨眼間便被他二人盡數(shù)擊斃。涼亭中先是一陣大亂,繼而便搶出三四個人,叫嚷著沖向了崆峒二老。只可惜這幾人的武功,雖說比那亭外之人高出不少,但較之崆峒二老,卻仍舊是相去甚遠,交手還不足十招,便也都相繼喪命在他倆的掌下。
這會兒那亭中所剩一人早已嚇得癱倒在地,眼見崆峒二老冷笑著逼進亭中,頓時尖著嗓子,嘶聲叫道:“你……你們是誰?竟敢……竟敢刺殺圣上的欽差!”“呵呵,張公公,你不是劉瑾老兒派來辦事的么,幾時又成了圣上的欽差?!鼻貢N陰惻惻接口說道。那人一聽,登時驚道:“你怎知是劉……”話未說完,就見高泰碩大的身軀猛地向前一欺,手中寒光一閃,這被叫作張公公的,已經(jīng)雙目暴突,大張著嘴巴栽倒下去。
伏身遠處的項韋,因頭天晚上聽見了東辰與崆峒二老的對話,此刻聽秦昇說出“劉瑾”兩字,心中馬上想道:看來這東辰確實是與劉瑾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竟會公然派人截殺他的手下,這下可當真要有好戲看了。他心中偷樂,可那夏侯兄弟聽到“劉瑾”二字,神情卻是為之一變。
這會兒工夫,只見那秦昇已一把將倒斃地上的張公公提起,斜倚在了亭中的石桌凳上。而高泰亦是將亭外幾人分別提起,或坐或立,全都靠在了涼亭的柱子和亭外的樹上。待布置妥當后,兩人便也在亭中石凳坐了下來。
一見他倆的舉動,項韋心里猛然一動,暗道:嘿嘿,看來這倆老鬼是要布下疑陣,來誘人上鉤啊。剛剛念及此處,就見那夏侯兄弟,已經(jīng)湊在一處小聲耳語起來。項韋自然聽不到他們說些甚么,就只看見他倆忽地左右一分,瞬時已用極快的身法,躲到了亭子兩側的草叢里面。由于這兩兄弟本就輕功極高,加之距涼亭又較遠,是以亭中的崆峒二老,對此竟是絲毫未覺。
看見夏侯兄弟竟似要對崆峒二老有所動作,項韋不禁心中大樂,暗呼一聲:妙極,小爺這下可要大過眼癮了。當下更是屏息靜氣安臥叢間,只盼好戲能快些上演。
果然不大工夫,便聽林間的小路上傳來了人聲,循聲望去,就見遠遠的自山下走來三人。待這三人走近,只見當先一人白面微須,身材較高,一身華貴的衣衫,顯得甚有派頭。而后面兩人卻是一身的短打扮,其中一個背上負著一把鬼頭刀,另一人則是在背后斜插了一對三尺多長的短槍,看情形這兩人當是前面那人的保鏢護衛(wèi)。
這三人果真便是沖著涼亭而來,不待近前,那當先的華服漢子已經(jīng)沖著亭中,呵呵笑道:“張公公,抱歉得很,吳某讓您久等了。”說著便已快步上前,只是眼見離那涼亭還有四五丈遠,卻突然面色一變頓住了腳步。原來,他吃驚地發(fā)現(xiàn),那亭中的張公公和周圍的幾人,早已皆非活人。
就在他戛然止步的同時,亭中坐著的崆峒二老已經(jīng)緩緩站起。就聽秦昇嘿嘿冷笑著說道:“寧王府的貴客怎好姍姍來遲。吳總管,你可叫咱兄弟兩個等了好半天了”。
那自稱姓吳的華服漢子,一聽他道出自己的來歷,神情頓時又是一變,眼盯著崆峒二老,嘴角抽動幾下,方自牙縫間擠出一句:“閣下是誰?好毒的手段!”“哼,咱們是誰,臨死前自會叫你知道?!鼻貢N鼻子一哼道。一聽這話,那吳總管眼瞳收縮,突然嘶笑一聲,道:“想要吳某的性命,只怕也沒那么容易?!闭f話間雙手一招,那身后兩人登時繞在他身前,反手從背后撤出了兵器。
“切,螳臂當車?!币宦曔有Γ咛┮呀?jīng)合身撲上,手指一伸,便點向了使鬼頭刀那人的胸口。那人未曾想這體軀碩大的老人,身法竟是這等輕靈迅捷,一驚之下急忙揮刀上撩。高泰看見刀來,微一縮手讓過刀鋒,順勢屈指在刀背上便是一彈。只聽“?!钡囊豁?,那使刀人只覺虎口巨震,鬼頭刀一瞬間便要脫手飛出。情急之下他連忙后撤半步用雙手合握,這才勉強將刀穩(wěn)住。而高泰見他刀未脫手,倒也甚感意外,“咦”了一聲,道:“還不賴嘛?!痹捯粑绰?,忽地身形橫移,又已揮掌斬向了使雙槍那人。
使槍人一見,急忙雙槍攢刺他的胸口,高泰閃身在槍桿上反手一切,那人登時騰騰向后退出幾步。這時候,使刀人已經(jīng)揮刀斬來,高泰呵呵一笑躲過來刀,雙手疾出分擊兩人。這兩人亦是功夫好手,方才一招試過,便已曉得了高泰的厲害。如今雖說以二敵一,但心中有如明鏡一般,知道對陣如此高手,還是先要確保自身不失。是以一見他出手來攻,登時將兵器舞作一團,一時間竟然是只守不攻。如此一來,高泰雖然如疾風驟雨般,一口氣狂攻了二十多招,但卻始終是未有斬獲。
眼見師弟竟被這兩人纏住,秦昇自是再也按捺不住,叫聲:“吳總管,老夫來陪你玩玩!”凌空躍起,從那三人頭頂一掠而過,揮掌朝那吳總管當頭拍去。
吳總管霎時間只覺罡風撲面,口鼻氣息也隨之一窒。他萬沒想到,這枯瘦如柴的老者,內力竟是如此的驚人,當空拍來的一掌便有如泰山壓頂一般。大駭之中他急忙運足全力,舉雙掌向外封出。轟然一響過后,就見他身形暴退,一連向后退出了七八步方才站穩(wěn),繼而面色煞白,驚呼道:“‘翻天印’!你是崆峒派的”!
“嘿嘿,想不到吳總管竟也是個高手。”秦昇站直身體冷冷說道。只不過說話的時候,他心里卻也暗自吃驚,心道:這廝能接下我這全力一擊,還當真不能小瞧了他,今日想要留下他的性命,看來并不會輕松。
原來,這秦昇雖說長得枯瘦如柴,但由于天賦異稟,對于內功的修習卻是得心應手。也正因如此,才練成了崆峒派中這門純以內力見長的“翻天印”功夫。如今他見吳總管硬接他這全力擊出的一掌,居然是毫發(fā)未損,頓時心中已不敢輕視。
這會兒,就聽吳總管喘著粗氣道:“閣下既能練成‘翻天印’的功夫,自是崆峒派中拔尖的人物。咱們與崆峒派從未有甚過節(jié),不知閣下為何要痛施殺手?”“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吳總管,今日老夫勢必要取了你的性命。”秦昇面露殺機,冷冷接道。一聽這話,吳總管臉上霎時顏色一變。就見他把牙一咬,忽地撩起衣擺,伸手從里面撤出了一副由精鐵打制的算盤。
一見這算盤,秦昇鼻中一哼,道:“常聽人稱吳總管作‘鐵算子’,只道是說你精于算計,不想還真就有這門子功夫,老夫今日可要好好討教了?!眳强偣苣樕兀澜袢找褵o回旋余地,故而便不再說話,只待與他殊死一搏。怎知就在此時,那使鬼頭刀的卻突然是一聲慘呼,踉蹌著跌向了一邊。吳總管慌忙扭頭去看,就見他左半邊臉鮮血淋漓,一只耳朵已被高泰給生生扯了下來。
原來,這兩人與高泰斗了一會兒,見他遲遲不能得手,便也漸漸生出了膽氣。眼見他出招后似是露出了空門,使刀人登時不再猶豫,鬼頭刀一揮便斬了下去。哪成想他一招攻出,卻是中了人家的圈套,頃刻之間便遭重創(chuàng)。這還得說,是高泰久經(jīng)沙場經(jīng)驗老到,眼見對手只守不攻,令自己強攻未果。頭腦稍加定奪,便已生出了對策。出手時故意賣個破綻,誘對手來攻。果然一試之下,立收奇效。
就在這吳總管分心他顧之時,秦昇卻已驟然出手。他暴喝聲中身形乍起,雙掌瞬間已向吳總管連環(huán)擊出。吳總管知他內力雄渾,急忙抽身疾退,待到他雙掌勢衰,頓時厲嘯一聲,揮鐵算盤迎面打來。秦昇橫臂一格,啪的一響,將吳總管震退兩步,但自己也覺手臂甚是疼痛,當下便不敢再與算盤硬碰。這樣一來,吳總管占了手中兵器的便宜,竟也不再懼他,兩人一時間閃轉騰挪各展所能,斗得好不激烈。
只是片刻過后,卻聽那使雙槍的一聲驚呼,手中的一桿短槍瞬時脫手飛上了半空。在高泰的持續(xù)重壓之下,這兩人終于已是力不能支。那使鬼頭刀的臉上疼痛難忍,武功本就大打折扣,眼下使槍的又失了一槍,兩人的情勢便愈發(fā)的岌岌可危,眼看著便要不敵。
那吳總管打斗中亦是眼觀六路,這等形勢焉能不知。本來他的武功就遜于秦昇,此刻心中雜念一生,登時便落在了下風,轉眼之間被秦昇迫得是連連后退。
這幾人在生死相搏,一旁觀戰(zhàn)的項韋,卻看得是饒有興致,眼見吳總管一邊情勢危急,他不由得偷眼向夏侯兄弟藏身處望去。果然,就見人影一閃,那兄弟倆已如鬼魅般,自藏身處急掠而出,分頭撲向了高泰與秦昇。
高泰眼看不出十招,便能將對面兩人置于死地,頓時嘴角泛出一絲獰笑,就聽他忽地一聲怪笑,笑聲中已經(jīng)夾手將那鬼頭刀奪了過來。隨即反手一揚,鬼頭刀直奔涼亭飛去,當?shù)囊幌卤悴迦肓碎荑?。那兩人嚇得心膽俱裂,不由得叫喊一聲,撇下他轉身就跑。高泰身形前欺,瞬時已追至拿刀人身后,巨掌揚起剛要拍下,卻覺一股勁風已自斜刺里猛地向自己肋下?lián)舻健?p> 似高泰這般高手,突遇偷襲,自會本能地生出應變的招數(shù)。只見他高揚的手掌順勢向下一甩,便擋住了襲來的手掌。兩掌相擊,他的身子登時為之一顫,隨即便踉踉蹌蹌地橫著跨了五六步出去。而那偷襲之人,也在這一擊之下向后退出丈許。
與此同時,打斗中的秦昇亦是察覺背后有人來襲,當即一招迫退吳總管,轉身拍出一掌。身后撲來之人一見,頓時也是疾出幾掌,只聽得“乒乒砰砰”一陣密響,兩人竟在頃刻之間連對了六掌。六掌對過,來人急速后撤,而秦昇卻覺自己的雙掌,便好似擊中堅冰一般。霎時間已有兩股陰冷至極的寒氣,順著雙臂侵入到胸腹,身上的血液一瞬間竟好像快要凝結。他不禁大叫一聲向后躍出,急急運功調息。待壓住了那兩股難耐的寒氣,這才看清對面兩丈開外,立著一個面色泛青的皂衣漢子??礃幼幽侨艘脖凰@六掌震得頗為難受,此刻也是在暗暗調息。
秦昇自功成出道已有數(shù)十載,卻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武功。他與對方連對六掌,便知對手也是當世頂尖的高手。雖然以內力之渾厚來講,自己尚稍勝一籌,但對手那股奇寒無比的掌力,卻也叫自己感到說不出的難受,實不想再與他硬拼。而更讓他驚訝的是,這會兒高泰的面前,竟也立著一個與這人一般樣貌的漢子。看高泰一臉驚駭?shù)臉幼?,顯然也是未能討到甚么便宜。
正當崆峒二老驚詫于這對武功奇高的孿生兄弟,是怎么個來路時,就聽那吳總管已經(jīng)歡聲叫道:“夏侯長老,你們來得正好,這倆老鬼是崆峒派的,想壞王爺大事,咱們絕不能放過他們!”一聽他這樣叫喊,秦昇不禁心中暗討:果然他們是一路,這對無常鬼般的兄弟武功著實怪異,寧王手下竟然有這等高手,怎地先前從未聽說。
這工夫,卻聽面色發(fā)青的夏侯寒已經(jīng)開口說話:“吳總管,這倆人是受東廠差遣,你帶了人先走,讓我們兄弟兩個會一會崆峒派的高人?!币宦犨@話,吳總管不由一愣。本來他很是清楚這兩兄弟的實力,只想自己這邊五人齊上,定可將崆峒二老拿下,怎知讓他極為不解的是,這兄弟倆卻并不想與他聯(lián)手圍攻,反倒想讓他先走。
眼見他呆立不動,一臉的不知所措。夏侯寒頓時又冷冷道:“怎么,吳總管是信不過咱們?”“啊,不是不是,這倆老鬼不好對付,夏侯兄可要多加小心。”吳總管趕忙回道。他平日里對這夏侯兄弟本就多有忌憚,眼下人家又救了自己,是以聽見夏侯寒發(fā)話,心里雖然不愿,卻也不敢再說甚么。當下只得極不情愿地應了一聲,領著手下兩人,頭也不回地匆匆奔下山去。
而立在一邊的崆峒二老,心中也是多有不解。因他倆已見識了這對夏侯兄弟的本領,知道若是對方五人聯(lián)手,自己二人多半會應付不來。怎知這兄弟倆卻是遣走了吳總管三人,而且看起來,他倆好像也并非寧王手下,實不知這兩人葫蘆里到底賣的是甚么藥。
看見吳總管三人已走得不見了蹤影,夏侯寒忽又開口說道:“素聞崆峒二老極少涉足中原,為何現(xiàn)如今卻要來蹚東廠這渾水?”一聽對方開口,秦昇又是暗自一驚,心道:這對無常鬼般的孿生兄弟,怎地將我們師兄弟的底細摸得如此清楚,這倆人到底是甚么來頭。心里這樣想著,口中卻道:“憑閣下這副身手,已是武林中拔尖的人物,豈不也在受那寧王差遣。”“寧王,”夏侯寒冷哼一聲道,“咱們只不過是和他有生意要做,所以吳總管的事,咱們就非管不可了。”聽了這話,秦昇心道:果然他倆不是寧王手下。
這會兒便聽夏侯寒又道:“兩位這就請便罷,今后只要不妨礙咱的生意,我們兄弟兩個自然不會去為難你們?!薄昂牵么蟮目跉?!”秦昇聽他居然是用命令的口氣說話,頓時怒道:“閣下武功雖高,但我崆峒派卻也不是吃素的,難道秦某會怕了你不成,兩位還是先報上名號,看看是不是夠得著秦某動手”!
看他并不買賬,夏侯寒知道這一戰(zhàn)已是在所難免,當下便冷冷道:“好說,神木教護教長老夏侯寒、夏侯炎這便領教領教崆峒派的高招?!闭f著與夏侯炎同時跨上兩步,四只手掌默默運起玄功。
“甚么?神木教!”崆峒二老當然聽過江湖中的傳聞,如今聽說這對孿生兄弟竟是神木教的護教長老,心中自是一驚,只不過隨后秦昇卻又嘿嘿冷笑道:“神木教又怎樣,我看多半就是些嚇唬人的把戲”。
“嚇唬人的把戲又怎樣?!彼捯舾β洌蝗婚g一陣有如木槌敲擊般的說話聲在他倆背后響起。而聽聲音,說話之人就該是緊貼在他倆的脊背后面。崆峒二老臉上倏然變色,因為以他二人的武功,竟然絲毫未覺,已經(jīng)有人貼身站在了他倆的背后。
崆峒二老急忙轉身,怎知尚未看清來人,噼啪兩響,兩人已各自吃了一記重重的耳光。耳光力道奇大,直打得二人眼冒金星嘴角流血,跌跌撞撞退出十幾步遠,方才站穩(wěn)了身子,一張口又吐出幾顆牙齒。兩人大駭之下抬眼去看,就見一個身材頎長,臉戴面具的青袍人,正站在他倆剛剛站立的地方。一見此人,躲在灌木叢中的項韋,不由得心里一驚。
這時,就聽青袍人道:“你看,這嚇唬人的把戲怎樣?”未等崆峒二老開口,一旁的夏侯兄弟早已躬身施禮,道:“參見教主?!鼻嗯廴硕四厩镂⑽Ⅻc頭,只是不等他再次開口,秦昇已經(jīng)身形暴起,厲吼一聲,運足了“翻天印”功夫的十成功力,沖他迎面撲去。
原來,這崆峒二老在江湖上本是地位極高,如今被人家一記耳光打個半死,胸中怎能咽下這口氣去。此刻秦昇發(fā)瘋一般撲上,也早就不管面前是不是甚么神木教主。而高泰亦是隨后跟上,他躍起后雙手往袖中一攏,再伸出時,掌中已經(jīng)多出一對明晃晃的峨眉刺。方才他擊殺那張公公,用的也正是此物。
端木千秋眼見秦昇手掌擊到,卻依舊是佇立不動。直待對方手掌已觸及到胸口的衣衫,他左邊的袍袖才忽地向上一揚,瞬時便將那手掌裹在了里面。而秦昇的手掌經(jīng)他袍袖一裹,頓覺千鈞的掌力,就如泥牛入海一般,霎時間便已消散得無影無蹤。手掌雖說啪的一下?lián)粼趯Ψ降男乜?,但早已是綿軟無力,就似要給人家撣灰一樣。
秦昇方才吃了一記耳光,只道對方是一時偷襲得手,心中的怒意要遠高過恐懼。而今這一下過后,卻是真的被唬到。只是他懼意剛生,便覺脖頸一緊,身子已被人家單手給提了起來。一瞬間,他只感周身勁力全失,口中僅僅發(fā)出“啊”的一聲,便再也動彈不得。
隨后撲來的高泰,一見秦昇眨眼間便被人家制住,驚得大叫一聲:“休要傷人!”雙手峨眉刺頓時分刺端木千秋的面門和右臂。其實他并不指望出招能傷到對方,僅是盼著能迫得對方將秦昇放開。
端木千秋見他峨眉刺刺來,忽地提著秦昇向前一迎。高泰唬得急忙收招,卻聽秦昇一聲大叫,左邊臂膀仍被劃開了一道血口。高泰正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卻突聽端木千秋說聲:“給你!”未等他反應,已將秦昇迎面摜了過來。
此刻他倆相距不過二尺,這一摜高泰根本就躲避不開,只聽“嘭”的一聲大響,崆峒二老已經(jīng)迎面撞在一處。端木千秋這一摜力道大極,兩人頓時被撞得滿面開花,一聲慘叫飛出兩三丈遠,摔落在地后還依舊摟抱在一起。
這會兒的崆峒二老,早已明白自己遠非人家對手。虧得二人也是頂尖的高手,摔這一下并未受甚重傷。兩人強提口氣掙扎著爬起,一路連滾帶爬地奔著山下逃去,頭都不敢再回,哪還能顧得上顏面。
“教主神功,令屬下大開眼界?!毖垡姸四厩锱e手投足間,便令崆峒二老落荒而去,夏侯兄弟心中自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只覺他的武功較之原先,似乎又精進了許多,直可用驚世駭俗來形容,方不為過。
“這崆峒二老武功不俗,若非兩人準備不足,本教主也不會如此輕松便制住他倆?!倍四厩锞従徴f道,隨即卻又道:“這二人武功絕不在你們兄弟之下,以后遇見,可萬不能似今天這般托大?!薄笆?,屬下謹遵教誨!”夏侯兄弟一聽,慌忙躬身應道。
這時,卻見端木千秋忽然轉過身,沖著項韋藏身的灌木叢招了招手,道:“你出來罷。”一見他這舉動,夏侯兄弟固然吃了一驚,而躲在其間的項韋,更是吃驚不小。心道:好家伙,原來他早就知道我躲在這里,我卻是連人家怎么來的都沒看清,此人當真是厲害至極。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無奈地從灌木叢中站起,走了出來。
一見是他,那夏侯兄弟陡地一驚,心道:怎地又是這小子,難道他是跟蹤我倆而來。兩人正自心中疑惑,卻聽端木千秋已說道:“你們兄弟倆先回去罷,我和這個小兄弟有些話說?!甭犓馑?,竟是有話不方便他二人來聽。夏侯兄弟雖是滿心疑惑,但教主既已發(fā)話,兩人自然不敢不從,當下只好答應一聲先行告退。
“很意外是么?”看見夏侯兄弟已經(jīng)走遠,端木千秋忽然出聲問道?!笆??!表楉f點點頭道。
“沒想到神木教的教主是我,對么?”端木千秋接著又問?!笆?,萬沒想到,”項韋吁了口氣道,“看來你的神功已成,否則我伯父又怎會讓你離島”。
端木千秋瞅瞅他,轉過身負起手,嘆了一聲道:“不錯,老夫在擒龍島二十余載,與你伯父已成摯友,本來留在島上聊此余生也未嘗不可。怎奈終是心有牽絆,這才重又踏上了這片孽欲凡塵之地?!彪S即又輕笑一聲,道:“你當然知道,若要離島,自然不能壞了擒龍島世代傳下的規(guī)矩,須要在武功上勝得過島主。也多虧老夫在島上潛心研習二十余載,終于心生感悟,自創(chuàng)出了一套功法,取名為‘無生寂滅’。也正是憑著這套功法,老夫與你伯父較量了一日一夜,方才僥幸勝得他一招,而你伯父二話不說,當下便親自送我登船。”說到這里,忽地一聲長嘆,頓住不語。
停了半晌,端木千秋才重又開口道:“老夫這次離開擒龍島,是有兩件事情要辦。其一是創(chuàng)建這神木教,其二嘛……”說著回頭看了他一眼,接著又道:“其二便是替你伯父找到你,送你回擒龍島去?!薄吧趺矗也换厝?!”一聽這話,項韋登時大叫一聲,跳了起來。
見他如此驚慌失措,端木千秋卻也并不感到意外,只見他頓了一頓,便又道:“我知道,你伯父待你確是太過嚴厲,你這才私自偷跑出島。也罷,既然你對我這神木教倍感好奇,三番五次跟蹤窺視,你便留在這兒跟著我罷。過后我會傳話給你伯父,也好叫他放心?!甭犃诉@話,項韋頓時就像被霜打了一般,露出一臉的苦相。
原來,這項韋私自下島,為的就是逃離伯父的管控。如今在江湖上獨自闖蕩幾年,更是無拘無束逍遙自在慣了,此刻讓他回島,自是如同要他命一般。而他對神木教雖是甚感好奇,但要叫他留下做事,自然也是萬萬不愿。眼見端木千秋說聲:“何去何從,你自行定奪?!北戕D身走過一邊。他心念轉了幾轉,突地一躍而起,縱身便向山下急掠而去。
哪成想他剛剛竄出兩三丈遠,就見端木千秋已經(jīng)負手站在了自己前面的路上。若非自己猛地抬頭瞧見,只怕非要與他撞個滿懷。他大驚失色,急忙轉向再逃,只是不出幾丈,卻見端木千秋又已擋在了身前。他駭?shù)煤姑关Q,大叫一聲再次轉身。只是身體尚未躍起,端木千秋的右掌已經(jīng)按在他肩頭。他只覺雙腿霎時間便似灌了鉛一般,身子猛地往下一沉,便再也跨不出半步。
這時,就聽端木千秋已冷冷說道:“回島還是留下?”“留下!”項韋眼都沒眨便已答道。“呵呵,你這娃娃,鬼得很,”端木千秋撤回手掌一笑說道,“老夫在擒龍島與你相處二十多載,你這點鬼心思焉能不知?!彪S即語氣卻忽然變得甚是嚴厲,道:“只是有一點你要記好,就是你我今日以前之事,決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半字。你只需知道,我是神木教教主端木千秋,否則老夫即刻便送你回擒龍島去!”“明白,明白?!表楉f咧著嘴連連點頭。
看見他滿口答允,端木千秋語氣一緩,道:“好,既然你已答應留下,老夫現(xiàn)在便差你去做件事情?!表楉f聞言剛自一愕,就聽端木千秋已經(jīng)出聲道:“伊瑤,你過來罷”。
他的聲音不大,但卻徐徐傳出。這時,就見前方大約三十丈開外的一株梧桐樹上,忽地躍下一個白衣如雪的女子,朝這邊飛一般掠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