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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英雄傳

第六回 事多蹊蹺

正德英雄傳 苦藤居士 12693 2021-03-04 09:55:36

  項韋在南京城不辭而別后,熊君立、張三與何闖一行便繼續(xù)朝著開封府趕路。他們也是棄舟改走陸路,幾人并不耽擱,一路疾馳,第二天便來到了鳳陽府的地界。

  眼看馬上就到中都城了,一馬當(dāng)先的何闖一勒韁繩將馬匹帶住。身后的熊、張二人和風(fēng)雷幫的兩名隨行弟子也連忙駐足。這時,就見何闖扭頭沖熊、張兩人道:“熊老伯、張二爺,眼下時候尚早,咱們是在中都城歇歇腳接著趕路,還是索性住下,待明日一早再走?”原來,他是見此刻雖然還不到晌午,但過了中都城再想找個歇腳的地方,只怕就得等到宿州,故而便勒馬征詢起這兩人的意見。

  熊君立對這條路還算熟悉。因他急著想要早些見到何強,是以一聽何闖發(fā)問,便不假思索道:“進去歇歇腳打個尖,照此天黑前當(dāng)能趕到宿州?!倍鴱埲飞仙倭隧楉f聊天解悶,本就甚感無聊。此刻也想盡早趕去開封,所以說對此也無甚異議,當(dāng)下便跟著道:“就聽老雞爪子的罷,歇歇腳接著趕路?!敝饕庖讯ǎ瑤兹藙傄蝰R再走,忽然間卻聽身后的大路上,想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聽起來似乎有一二十騎之多。

  幾人不知究竟是甚么人這么著急,不由得暗中都留意起來。果然不大工夫,一個飛奔的馬隊已自身后趕了過來??匆娝麄冏咴诼飞?,當(dāng)先一人頓時出聲喊道:“勞駕借過,前面的幾位快往邊上讓讓”!

  他們幾個聽見叫喊,忙將馬匹讓過一邊,這一二十騎登時呼嘯著從身邊掠過。泛起的塵頭中,他們卻發(fā)現(xiàn),這一二十騎竟是清一色的灰衣短打扮,且每人背后都背有一只包袱,只是包袱的形狀卻各不相同。這班人全都頭戴斗笠,周邊有輕紗垂下,遮住了面孔,讓人看不清面貌長相。

  望著絕塵而去的這哨人馬,熊君立不禁皺皺眉頭,脫口說道:“這些人看來都是些武林中人,這樣急著趕路,不知到底是出了甚么事情?”“熊老伯說的不錯,這些人看衣著有可能還是同一門派。”何闖接口說道。

  原來這些人的身份雖然旁人不知,但在他們幾個行家眼里,卻早已看得分明,知道都是些武林人物。而他們背后包袱里面裝的,自然便是兵器無疑。

  看著中都城就在眼前,幾人卻見那一二十騎并不進城,而是繞過中都,沿淮河直奔涂山方向馳去。熊君立一行皆是武林豪俠,心里對此難免會有一番揣測。只不過因要急著趕路,便也只能將心中的好奇暫且按下。

  鳳陽是太祖皇帝的老家,最初直屬中書省,直到永樂元年才改屬南直隸。但即便如此,中都城依舊是氣勢恢宏。只不過熊君立這幾人,卻無暇流連這些。在城中用過午飯,稍事休息便即出城,準(zhǔn)備渡過淮河趕往宿州。只是他們剛到河邊,身后卻又有一隊人馬奔了過來。

  幾人心生詫異,忙駐足觀望。就見這隊人馬與上午那班人竟是同樣的裝束,并且人更多了,數(shù)數(shù)居然有三十六騎。而這班人與上午那些人一樣,并不進城,也是沿著淮河奔涂山方向疾馳。

  如此一來,這幾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張三本就喜歡熱鬧,這會兒頓時開口道:“嘿,老雞爪子,這許多武林人物急匆匆奔走,莫不是要有甚么大事發(fā)生?”熊君立聞言,稍一踟躇,道:“難道說又與那神木教有關(guān)?”隨即卻又搖搖頭,道:“咱們在鐵鷹門與諸位同道已有約定,若是神木教有甚動作,怎不見大伙兒傳聲示警”?

  “熊老伯、張二爺,”何闖這時插話道,“咱們不如跟去看看,趕往開封也不急在這一時?!痹瓉?,他見這些人全都是輕紗遮面,似是怕人見到本來面目,故而也聯(lián)想到或與神木教有關(guān),所以便也想去探個究竟。

  聽了何闖的話,熊君立用手摸著頜下胡須,點點頭道:“好,既是如此,咱們便去看看。”說話間,幾人已撥轉(zhuǎn)馬頭,順著那些人馳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用不多時,幾人便已追至涂山腳下,遠遠望見那些人已經(jīng)沿著山路朝山頂奔去。由于涂山并不算大,他們幾個為了不驚動他人,便索性將馬匹拴在山腳的樹林。何闖叫那兩名弟子留下看守,自己則與熊君立、張三展開輕功,順著山坡向山頂攀去。

  三人不一會兒便上到了山頂,只見林中的一片空地上,早已聚集了數(shù)十名灰衣人。這塊地并不算小,人群也就占據(jù)了其中的十之二三,所有人都是面朝空地中央,席地而坐。此刻竟然鴉雀無聲一動不動,看樣子似乎是在等著甚么人到來。

  何闖三人悄悄隱身在一片灌木叢中,這樣即便再有人上山,也絕難發(fā)現(xiàn)他們。

  大約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便再次聽到有馬蹄聲響起。這回有十二騎奔了上來,依舊是同樣的打扮。來人將馬拴在林中,走到空地卻并不說話,只朝先來的人拱一拱手,便也席地坐下。就這樣,在隨后的兩個時辰里,人員或多或少,又陸陸續(xù)續(xù)地上來幾撥,山頂?shù)幕乙氯艘矟u漸地聚集到二百多號。這些人分坐在空地四邊,每一面都是四五十人。而在最后第九撥人上山后,便再不見有人上來。

  直待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伏在叢間的幾人,才忽又聽到有馬蹄聲自山下傳來。片刻工夫,便見四人四騎馳了上來。只不過這四人并未下馬,而是一直馳到了空地中央。何闖等人剛剛發(fā)覺有些異樣,便聽“嗵嗵”兩響,兩名乘者已將橫在各自鞍橋前的一個人摜在了地上。那兩人吃痛,頓時叫出聲來。而何闖等人卻是大吃一驚。原來,這兩人竟是留在山下的那兩名風(fēng)雷幫弟子。

  這時,便聽馬上四人中的一個開口說道:“這兩個小賊,躲在山下探頭探腦,行跡極是可疑。咱們先來審審,待壇主到了再行發(fā)落?!薄安诲e,多虧洪令主機警,”馬上另一人接口說道,“這兩個小賊,也是會家子。看山下的馬匹,想來還有幾個同伙。且問問他倆,那些人又躲在了哪里”。

  “好,就讓齊某來審?!闭f話聲中,馬上一人已經(jīng)躍下。兩步走到地下躺著的風(fēng)雷幫弟子面前,喝一聲:“小賊,你們究竟是何來路,快點如實招來!”說著,一抬腳,“嘭”地踢在其中一人的肋上。

  這兩名風(fēng)雷幫的弟子此刻已被人家封住穴道,躺在地下毫無反抗之力。那人這一腳力道甚大,被踢中的這名弟子頓時一聲悶哼,但隨即卻又緊閉嘴巴,不再發(fā)聲。那人見了不禁心頭火氣,冷笑一聲,舉起手中馬鞭,劈頭就打。怎知馬鞭尚未落下,手腕已被一物擊中??谥小鞍ミ稀币唤?,馬鞭脫手飛出。

  眼見變故突生,馬上另外幾人和席地而坐的灰衣人同是一愣。便在此時,就見人群后的灌木叢里猛地躍出一人,沖著人群急掠而來。緊接著就聽人群中“啊”地一聲驚呼,一人已被來人的足尖踏在了頭頂。而來人籍此一點,身子頓時又向前射出,一掠幾丈,眨眼間便已落到了空地的中央。

  馬鞭被擊落的齊姓漢子見來人如此身法,心中大駭。剛欲反手去取背后的兵器,“叭”地一聲脆響,右臉已重重吃了一記耳光。他一聲慘叫橫著跌出丈許。雖然馬上又踉蹌著站起,但卻張嘴吐出口血,其間還夾有兩顆被打落的牙齒。

  周圍眾人見了皆是大驚失色。那席地而坐的二百多號灰衣人,也轟的一下全都跳起。而馬上余下三人亦是縱身躍下馬背,或空手或持兵刃,成品字形將來人圍在了核心。

  這會兒工夫,來人早將地上躺著的兩名風(fēng)雷幫弟子提起,抬手拍開被封的穴道。兩人登時叫了聲:“幫主!”原來這人正是何闖。他眼見幫中弟子受辱,不假思索便即出手相救。此刻雖被圍在核心,但臉上卻毫無懼色。哂笑一聲,冷眼看著對面為首之人。

  對面那人見了何闖如此身手,雖然大為震驚,但仗著己方人多勢眾,卻也并不怎么懼怕。當(dāng)下冷冷說道:“閣下端得是好身手,想來也是江湖上響當(dāng)當(dāng)?shù)慕巧?。只是不知為何要擅闖我神木教禁區(qū),可否報上名來”?

  “哈哈?!币宦牎吧衲窘獭比郑侮J頓時仰天發(fā)一聲笑道:“好個神木教,當(dāng)真叫我好找。今日倒要看看,你們這班妖孽究竟有何能耐!”說話間,右掌一揮,一招“驚雷乍現(xiàn)”已朝那人當(dāng)胸劈去。

  這人見何闖并不報名,反而是一聽“神木教”三字,瞬間便動起手來。心中雖是大感不解,但見何闖這一掌勢道驚人,哪還顧得再想。急忙運內(nèi)力于雙臂,奮力向外封出。他本是空著雙手,手中并無兵刃,何闖這一掌正劈在他雙臂交叉處。但聽“砰”的一聲,他已被震得連退五步,身體搖搖晃晃險些便要摔倒。

  而何闖見一掌并未將他擊倒,心中也是頗感意外。就這一頓的工夫,身后那兩人已經(jīng)持兵器撲上。何闖聽風(fēng)避器,身體稍稍向左一讓,一柄青麟刀已貼身劃過。何闖身形橫移,用肩頭撞向使刀人。那人不及躲閃,登時被他撞出老遠,而他這一撞也就勢躲過了一旁擊來的一把鐵尺。他隨即左掌一翻,將鐵尺的一端抓牢,繼而大喝一聲:“撒手!”持鐵尺這人,頓感虎口巨震,一股極強的內(nèi)力,順著臂膀直沖胸口,一口氣霎時已喘不過來。他心中駭極,連忙松手,跌跌撞撞退出七八步遠,方才站穩(wěn)身子。

  這時,方才被他打了一記耳光的齊姓漢子也已從背后抽出柄三股短叉。只是他見其他三人瞬間都已吃虧,自是不敢再貿(mào)然上前。

  他們幾人驚魂不定,卻不知何闖也是心下暗驚。原來他雖是舉手便將三人擊退,但他清楚,自己這幾下已經(jīng)使出了七八成的功力,卻并未將對方傷到。這幾人的武功內(nèi)力,似乎已不在自己幫中的四大堂主之下。

  他正自想著,對面為首那人又已經(jīng)說話:“閣下是誰?與我神木教有甚過節(jié),何以一上來便施殺手?”“呵呵,問我是誰,”何闖聞言將手中鐵尺丟在地下,冷笑一聲道,“你們聽好了,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家便是風(fēng)雷幫何闖!”此言一出,身后的人群頓時是一陣騷動。

  “甚么,閣下是何幫主?”那人一聽驚道?!昂?,快帶我去見你們教主,何某有事要找他。”何闖鼻中一哼,冷冷說道。

  “這個……”那人聽說何闖要見教主,似是顯得有些為難,遲疑一下道;“在下只是教中一名小小的令主,何幫主要見教主,只怕在下做不了主?!薄昂呛牵呛文尘椭缓孟冉o你們留些記號,看他到時來不來尋某家?!焙侮J冷笑著說道。

  “何幫主,你這是為何?”那人聽了這話,頓時臉上變色道:“我教與風(fēng)雷幫全無過節(jié),閣下何以苦苦相逼?”“嘿,就憑你們屠門滅派為禍武林的行徑,何某就放不過你們!”何闖說話聲中,忽地身形前縱,一招“雷霆萬鈞”便又向他當(dāng)胸拍去。

  “何幫主,你怕是誤會了……”那人再要說話,何闖的手掌卻已經(jīng)到了眼前。他這回曉得了厲害,不敢硬接,連忙向后疾退躲開。而其他幾人一見何闖動手,便忽地一下又圍了上來。先前吃了一記耳光的齊姓漢子此刻見何闖背對自己,登時把三股鋼叉一挺,沖著他的脊背狠插過來。

  何闖身為風(fēng)雷幫的幫主,時至今日業(yè)已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早就料到這幾人會出手攻他,是以這人身形方動,他便已經(jīng)察覺。就見他并不轉(zhuǎn)身,忽地反手一掌拍出,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剛好在鋼叉就要觸及自己背脊的時候?qū)⑺蜷_。而使叉人只覺手掌一震,鋼叉立時便要脫手飛出。他急忙退后兩步,用雙手攥緊,第二叉已是猶豫不敢刺出。

  這時候,使青麟刀和鐵尺的兩人也已出手。只是何闖依舊不曾回頭,身形前撲,如影隨形直逼那為首之人。他的身法快極,只此向前一沖,便已讓過了那一刀一尺。他雙掌如風(fēng)連環(huán)擊出四掌,那人再也閃躲不開,只得咬牙硬接?!芭榕椤睅醉戇^后,就見他臉色慘白,額頭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何闖看他硬接自己四掌,竟然還能挺住不倒,心里也不由得贊一聲“好”。就這工夫,只聽那兩名風(fēng)雷幫弟子,同聲驚呼,竟然又被人家點翻在地。緊接著身后的那三件兵刃便重又襲來。

  何闖一聲大喝,身子如陀螺般猛然轉(zhuǎn)起。雙掌齊出,或切或拍連擊三下,頓時將三件兵刃全都蕩開。繼而不待那三人撤式變招,身形前欺,一腳將那使鐵尺的踢了個筋斗,同時雙掌分擊另外兩人。使鋼叉的武功稍弱,躲避不及被他掌緣切中肩膀,“哎呀”一喊,踉蹌跌向一邊。而那使刀的武功較高,不僅躲過了何闖這一掌,而且青麟刀劃一個弧,竟又反削過來。

  何闖叫一聲好,雙掌急顫,頓時發(fā)出了嗚嗚的風(fēng)雷之音。那使刀人只覺氣息一窒,手中的青麟刀瞬時已揮不出去。這時候何闖的雙掌卻閃電般擊到。那人駭極,大叫一聲,身形暴退。在一連躲過何闖三掌之后,只聽砰然一響,手中的青麟刀已被震飛到了半空。

  就在這時,卻聽那為首之人,突然高聲喊道:“布陣!”聲音一落,就見空地四面的人群里,登時各躍出九人,每三人一組成品字形,快速向何闖圍了上來。而與何闖交手這四人,則是急轉(zhuǎn)身退出圈外,分前后左右四個方位站定。

  何闖一見,忙掃視一眼倒在地下的兩名幫中弟子,見他二人只是被封住了穴道。心知此刻他倆倒在地下,應(yīng)當(dāng)還更安全些,當(dāng)下心中便不再顧忌。眼見那三十六人已經(jīng)手持兵器圍了上來,頓時冷哼一聲,雙掌運力向正當(dāng)面的三人推去。

  “轉(zhuǎn)!”看見何闖出招,為首那人急忙出聲喊道。而他一喊之下,何闖面前三人霎時向旁邊一讓。何闖一擊不中,卻見原先那三人身后的位置,早已被另外三人占據(jù),自己仍舊是身處包圍圈中。

  “攻!”與此同時使青麟刀那人也已開口喊道。聲音一出,何闖便覺自己身體的后方和兩側(cè),登時有幾件兵器一齊斬了過來。何闖縱身騰起,讓過兵器。剛要出招,便聽那齊姓漢子已經(jīng)喊道:“退!”一聞此聲,那攻來的幾人,瞬間便又退了回去。

  “收!”這時候為首之人又發(fā)一聲喊。只見那三十六人忽地變作兩層,包圍何闖的圈子驟然縮小了不少?!肮ィ 彪S著這一聲喊,立時又有幾件兵器自他身后和兩側(cè)襲來。何闖大喝一聲,氣運全身,猛地使出一招“迅雷擊物”。雙臂疾振中,雙掌連打,瞬間便以掌力將這同時攻來的幾件兵器盡數(shù)彈開。而那幾人更是被震得身子搖搖晃晃,手中兵器快要拿捏不住。

  “退!”齊姓漢子見了忙喊。那幾人聞聲急退,何闖剛欲乘勢追擊,卻聽使鐵尺的喊一聲:“鎖!”,喊聲中已有幾人貼地滾來,把手中的兵器斬向他下盤。何闖忙把身體拔高丈許,讓過襲來的兵器。不待身子落地,雙腳已連緩踢向那幾人。使鐵尺的漢子一見,忙喊聲:“開!”這群人聞聲而動,向四下一散,縮小的圈子頓時又變回了最初的大圈。

  眼見何闖雙掌一錯再度沖來,這陣勢急忙又是一轉(zhuǎn)。待避過其鋒芒后,迅即又自他側(cè)后發(fā)招。如此幾番過后,何闖固然是不曾被傷到,但也始終未能擊中對方一人,仍被困在圈子的中央。

  不過在他試了幾次之后,雖未沖出包圍,卻也大概摸清了這套陣法運轉(zhuǎn)的門道。知道這排陣的三十六人并非是武功有多厲害,只是他們絕不與人正面交鋒。每遇有敵人出招,當(dāng)面之人只管快速閃開,身后再由其他人輪轉(zhuǎn)補位,攻擊則全從敵人的側(cè)后方發(fā)動。如此輪番沖擊,縱使對手武功高強,也會疲于應(yīng)付。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其所傷。只不過這套陣法存有一個明顯的漏洞,便是不能自主運轉(zhuǎn),進退全要聽從陣外四人口令指揮。他不禁暗討,該如何利用這一漏洞,來破掉這陣勢。

  就在他暗自揣摩該如何破陣之時,身后的神木教弟子卻是一陣大亂。隨著四五個人被拋出人群,兩條人影已從中間沖了出來。正是在暗處掠陣的熊君立和張三兩人,見他被困陣中,頓時自人群背后殺出,來替他解圍。

  這兩人皆是頂尖的高手,而那群神木教的弟子又全都注視著空地的中央,毫無防備之下,登時被兩人殺得人仰馬翻,頃刻之間已有十幾人被打翻在地。

  兩人幾個起落掠至困住何闖的陣外,拳掌爪齊出,最外圍的兩人立時便中招倒地。如此一來,陣勢大亂,外側(cè)組陣的幾人剛轉(zhuǎn)過身來抵擋,卻聽“砰砰”幾響,三四個靠近何闖的,已被他揮掌擊飛。

  看見陣勢被破,外圍指揮的四人,除了為首的,其余三人急忙上前援手。熊君立呼哨一聲迎前截住,“大力鷹爪手”以一敵三分擊三人。他出招迅疾攻勢凌厲,一招緊過一招,絕不給對手喘息的機會。二十幾招剛過,就聽那拿鐵尺的一聲痛呼,踉蹌著退后。肩頭上鮮血淋漓,顯是被他的鷹爪手撕裂了皮肉。

  而張三這會兒,手中已多出把油膩膩的折扇。他搖頭晃腦如入無人之境,折扇時而展開時而閉合,或揮或拍,或敲或戳,眨眼之間又已打倒了七八個人。

  何闖不愿太多傷人,心道:擒賊先擒王。眼見神木教為首那人似是有些不知所措,當(dāng)下施出重手法,又摔出幾人,身子一縱,揮掌朝他拍去。

  那人也是功夫好手,何闖朝他撲來,立時便也驚覺。忙閃身躲開,右手成鶴嘴反手一格,同時左手如虎爪抓向何闖面門。何闖方才以一敵眾,對這人只是一味搶攻,未曾留意他使的甚么功夫。如今單打獨斗,才見這人竟是“虎鶴雙形”的拳法。

  這會兒工夫,熊君立已經(jīng)將使叉和使鐵尺兩人擊傷。二人無法再戰(zhàn),早由十幾個教中弟子上前替下。只有那使青麟刀的,武功較高,仍在苦苦支撐。熊君立身形游走,如兀鷹般在人群中左穿右插。全力猛攻使刀人的同時,連抓帶打,又捎帶著打翻了五六個人。

  神木教為首這人,本來在四名首領(lǐng)當(dāng)中,武功最高,若在平時或許尚能接下何闖三四十招。只是此刻見教中弟子被人殺得七零八落,四名首領(lǐng)已有兩人受傷,心中自是大受震動,心荊一亂又怎能敵得住剛猛絕倫的“風(fēng)雷掌法”??翱鞍み^一二十招,一不留神,肩頭便被何闖一掌擊中。他一聲悶哼仰面跌倒,剛想忍痛站起,胸前大穴已被何闖一把拿住。他只感周身勁力全失,一動也動彈不得。

  何闖就勢又點了他幾處穴道,伸手將他自地上提起,右掌按在他的頭頂,運起丹田之氣,開口暴喝一聲:“全都住手!”聲音如驚雷一般,猛地在人群中炸響,在場所有人只感耳膜巨震,功力較淺的更是耐受不住,頓時便有幾個“撲通通”跌倒在地。而熊君立和張三兩人也是心頭一顫,暗叫一聲:好家伙!

  眼見自己的首腦人物被擒,神木教眾人皆盡駭然,一時間全都立在當(dāng)?shù)?,再不敢向前半步?p>  何闖見雙方皆已停手,冷哼一聲,伸手將那為首之人頭上的斗笠摘了下來。怎知斗笠剛一摘下,便聽熊君立一聲驚呼:“老駱!怎么是你”?

  何闖聞言一愕,忙仔細打量這人,就見他五十上下的年紀(jì),面如滿月,頜下留著幾縷花白的胡須。此刻表情略微有些尷尬,沖著熊君立咧嘴慘笑,道:“不錯,熊掌門,正是駱某”。

  何闖不識得此人,剛要開口問詢,熊君立已經(jīng)搶上幾步,一把抓住這人的手,道:“老駱,都說你銀鶴門已被神木教滿門屠滅,未留下一個活口,想不到你竟還活著,可……可怎又成了神木教的甚么令主”?

  聽見他開口問詢,這被稱作老駱的突然面色一正,道:“熊掌門,休要聽那些宵小之人胡言亂語。想我教主英明神武,乃是百年難遇的曠世奇才,怎可能干出屠門滅派的不齒之事。駱某乃是心甘情愿率門下弟子加入我教,自此江湖中已再無甚么銀鶴門。我等只想一心追隨教主干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也算不枉到世上走此一遭”。

  “甚么?”聽見他如此說法,熊君立不禁是愕然語塞。“哼哼,”就在這時何闖卻一聲冷笑說道,“好一個曠世奇才,轟轟烈烈的大事。我且問你,即便你銀鶴門是甘心加入,可那么多在江湖消失的門派,難道也都是似你這般?”繼而語氣加重,厲聲又道:“據(jù)我所知,我風(fēng)雷幫的叛徒賈平,此刻也在你們教中,還當(dāng)上了甚么傳音使者。將如此人神共憤的大奸大惡之徒收入麾下,還妄談甚么英明神武,豈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聽見何闖發(fā)聲質(zhì)問,這人微微一怔,隨即卻露出一臉不屑的神情,道:“教主英明,所行之事必定有其深意,又豈是我等凡俗可以揣測”。

  “呵呵,銀鶴門的駱木生竟然做了神木教的令主,這件事可是有趣得緊啊。”就這工夫,張三已是一臉興奮地開口說話。原來他雖不認識這人,但銀鶴門在應(yīng)天府一帶的江湖上還是頗有聲望。掌門人駱木生更是成名的功夫好手,名字他還是曉得的,是以一聽熊君立說話,自然便知這人是誰。他本就喜歡熱鬧,這會兒立時又來了興致,當(dāng)下手搖折扇走了過來。

  駱木生聽見他說話,忙抬眼打量。見他這身打扮,忽然間心中一閃念,已開口說道:“閣下想必是‘三絕先生’罷?”“嗯,非也非也,敝人是張一?!睆埲杨^晃得如同撥浪鼓一般。

  “‘三絕先生’現(xiàn)在改叫‘一絕先生’了?!毙芫⒁姀埲f話又開始纏夾不清,連忙對著一臉愕然的駱木生解說道。

  “駱掌門,”張三不待熊君立說完,又已一臉認真地說道,“既然你把神木教說得如此之好,可否也能介紹張一加入?”“你這酸貨,休要胡說!”熊君立一聽急忙喝道。而駱木生聞言也是一愣,隨即卻臉色一變,道“‘三絕先生’莫不是在消遣駱某?”

  “錯了,錯了。是一絕……”張三忙不迭地出言更正,話未說完,已叫熊君立拽過一邊。

  “駱掌門,”何闖怕張三又要不著邊際嘮叨個沒完,趕忙插話說道,“既然閣下也是江湖中成名的人物,何某今日也不為難于你。只需你傳話與你們教主,就說何某想約他一見,有些事情需要他當(dāng)面解說清楚。”怎知他的話音剛落,駱木生已搖頭說道:“何幫主,駱某方才已經(jīng)說了,在下不過是教中的一名令主,并非想見便能見得到教主。不過何幫主既然吩咐了,在下可先行稟告本壇壇主,只是結(jié)果如何,駱某可就不得而知了”。

  聽了駱木生的話,何闖眉頭微蹙,心道:這神木教看來當(dāng)真是組織繁復(fù)。先前便已聽到有甚么傳音使者、長老之類,現(xiàn)如今又知還有令主、壇主,卻不知其中究竟是分了多少個層級。他正自思量間,卻突然聞到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自身后樹林中緩緩飄來。這香氣并不濃重,但叫人一聞之下,只覺周身上下暖意融融,四肢百骸疏懶無比。

  他心中一凜,忙提一口氣,卻驀地發(fā)現(xiàn)丹田之氣竟已無法凝集,行功運力已全然不能。他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急忙向熊、張二人出聲示警。怎知嘴巴張開,卻發(fā)不出半點聲息。再看熊、張二人,顯然也已察覺出情況有異。只不過兩人也是一般的模樣,嘴巴大張,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

  這工夫,何闖只感一對眼皮異常的沉重,漸漸便快要合攏,而他的身體也在慢慢癱坐下去。他想咬牙強撐,卻已是身不由己。待他看見熊、張二人翻身跌倒后,一條灰色的人影忽地自林中掠了過來。來人身法極快,瞬時已來到駱木生的身旁,手掌輕揮幾下,替他解開了被封的穴道。何闖此刻已經(jīng)視物不清,他只覺來人的身形樣貌似是在哪兒見過。不過在看到駱木生等人朝這人躬身行禮后,終于支撐不住,兩眼一合昏昏睡去。

  這忽然現(xiàn)身的灰衣人,自是何闖等人在南京城外紫竹林中見過的那人,也就是神木教瑯玕壇的壇主謝昀。原來這涂山上的一眾神木教弟子全都是瑯玕壇的精銳,在此集會本是壇主謝昀有要事部署,不想陰差陽錯的卻與何闖等人起了沖突。

  如今見謝昀現(xiàn)身,駱木生連忙說道:“壇主明鑒,屬下與風(fēng)雷幫的何幫主起此沖突實非有意,只是……”話未說完,謝昀已擺手止住,道:“駱令主不必多說,本壇主已全都看到,這事怨不得你們?!彪S即又看了一眼地上昏睡的何闖,道:“好個風(fēng)雷幫幫主,武功果然了得,只不過就是行事太莽撞了些?!闭f罷便不再看他,繼而面色一肅,沉聲道:“瑯玕壇四令主聽令”!

  一聽他發(fā)令,駱木生與同來的另三人,急忙躬身抱拳齊聲說道:“普字令駱木生、濟字令洪雷、蒼字令齊金雕、生字令劉赤俠請壇主施令!”這時,就見謝昀從懷中取出四只不同顏色的錦囊,分別遞與四人,道:“這是教主手令,你們即刻帶人馬按指令行事,切不可耽擱了”。

  駱木生等人聽見壇主發(fā)話,自是不敢耽擱。當(dāng)下接過錦囊,帶了自己手下弟子,頃刻間便走得一個不剩。而謝昀則低頭瞅瞅地下昏睡的何闖等人,淺笑一聲,道:“對不住了,何幫主、熊老英雄、‘三絕先生’。若非用出這‘茉莉酥骨香’,又怎能教你們罷手。待兩個時辰后,藥勁過了,你等自會無礙,謝某可是要先行去了?!闭f著衣袖一擺,身形疾走,霎時間便消失在了樹林當(dāng)中。

  待到月上中天,一陣清風(fēng)吹過,何闖忽然睜開了眼睛。他稍一定奪,便呼地一下從地上躍起,只是猛然間覺出,自己的內(nèi)息通暢,已全然沒有了半點的不適。他急忙環(huán)顧四周,只見偌大的一塊空地上,便只有他與熊君立、張三和那兩名幫中弟子。除了他五人之外,早已不見了神木教的一眾人馬。

  他心中惱火,以掌擊拳,口里“嘿”地一聲。卻聽身后的熊君立也已醒轉(zhuǎn)開口:“好個神木教,竟使出迷香來了?!薄斑@一覺睡得還真是舒坦?!币慌缘膹埲@時候也一骨碌坐起,打個哈欠接話說道。隨后卻摸著自己的脖子,道:“咦,倒也奇了,那幫人竟沒趁機割了咱幾個的腦袋”?

  “哼,邪魔外道,凈做些下三濫的勾當(dāng)!”何闖鼻中一哼,恨恨說道。而熊君立皺皺眉頭,似有所思道:“或許是那老駱,還不忍心取了某家這條老命?!薄昂呛?,腦袋留著總要比沒了的強?!睆埲酒鹕恚呐纳砩系膲m土,嘻嘻笑著說道。

  何闖一不留神著了人家的道,心中自是郁悶已極。他陰沉著臉,一聲不響地立著。只不過心里卻也在思討,神木教這幫人既已得手,為何又會如此輕易地放過自己,這其中莫不是還暗藏著怎樣的陰謀。

  見他木立不動,熊君立清清嗓子,開口說道:“賢侄,雖然咱們未能將那神木教主逼出來問個明白,但起碼知道了還有像駱木生這樣的人物已經(jīng)加入他教中,也算是有所收獲。大伙兒莫要心急,事情總會查他個水落石出的”。

  何闖明白這是熊君立在寬慰自己,但人家神木教的人既然早就走了個干凈,如此深更半夜,再要去追已不可能。當(dāng)下聽見熊君立說話,只得是默默點頭。眼見大家全都無恙,熊君立便招呼眾人借著月光下山。看看馬匹居然還都好好地拴在林中,幾人心中便愈感納悶。由于這一番折騰,已徹底地錯過了宿頭,大伙兒便只能在月色中繼續(xù)趕路,直到天光泛亮,才遠遠地望見宿州城。

  幾人在宿州城中稍事休整便重又上路,只是何闖胸中煩悶,一路上默然無語。而張三自項韋走后,便少了聊天解悶的人,如今更是甚感無趣。索性縱馬走在最前面,自顧自地觀起景來,以打發(fā)這無聊的時光。唯有熊君立心里始終惦著駱木生這事,猜不透這個原本名門正派的掌門人,緣何會如此甘心投入到神木教門下。

  就這樣,幾人一路來到了歸德府的地界。眼看再往前走就是開封,此處已屬風(fēng)雷幫的掌控范圍。何闖當(dāng)即命隨行的弟子飛書傳訊,說自己與熊君立和張三等人不日將返還幫中,欲與父親何強同赴少林。怎知訊息傳出不久,便收到回訊,說老幫主在他前往通州后沒幾日便即外出,此刻早不知去了哪里。

  熊君立不想事情竟是這般的不湊巧。無奈之下,只得與何闖商議,欲和張三先行趕去少林,而讓他留在開封,等候何強回來。何闖見他倆年事已高,怕再有甚么閃失,便執(zhí)意要與他們一同前去。三人正爭執(zhí)間,卻忽聽手下人喊了聲:“幫主,快看”!

  何闖聽他喊聲急促,忙與熊君立和張三抬眼去看。就見前方不遠處的路邊,有一供人歇腳的茶棚,四周圍有一圈稀疏的籬笆墻,透過籬笆墻的間隙,隱約看到似乎正有數(shù)人倒臥在院落的中央。

  何闖心里一驚,忙一帶韁繩,縱馬奔去。來到籬笆墻外,不待馬匹站定,人已騰空躍起,縱向了院中。他人未落地已經(jīng)看見,院子的中央竟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個人,這些人全都身染血漬,僵臥不動。

  這會兒,熊君立和張三也趕了過來。見此情形,三人忙上前查看。一看之下才知,這班人竟早已是渾身冰涼,沒了一個活口。眼見這些人皆是一身的平民打扮,何闖不禁怒火中燒,大聲吼道:“大膽狂徒,光天化日,竟在我風(fēng)雷幫的眼皮底下傷人性命。何某豈能與你們干休,勢要將你們這些殺人的兇手緝拿歸案”!

  “賢侄,你看!”這時候,正在尸身旁查看的熊君立忽然開口喚他。何闖趕忙回過頭去,就見熊君立正扒開一具尸首的衣領(lǐng),將脖頸露給他看。他走近幾步,凝神細看。只見這人的咽喉處已被利刃完全切斷,只是那刀口細極,周圍并未滲出多少的血漬。

  他心中驀地一凜,頓時失聲道:“青麟刀,這是青麟刀留下的傷口!”隨即頓足叫道:“好啊,果然便是你們這班神木教的惡賊。爾等恁是歹毒,如此殘害無辜百姓,何某絕不能再放過你們!”原來,那青麟刀式樣甚為特殊,刀身既窄又薄,刃口極是鋒利,乃是一柄殺人不見血的利器。像他們這樣的武學(xué)高手,自然是一看傷口便知,進而馬上又聯(lián)想到了神木教那名使青麟刀的令主。

  何闖扼腕頓足,熊君立搖頭嘆息。只是就在這當(dāng)口,卻聽張三忽然開口說話:“兩位且慢,此事或許并不那么簡單?!眱扇寺勓砸徽倏磸埲阎钢厣系氖淼溃骸岸徽埧纯此麄兊哪_上?!彼麄z聞聲去看,頓時又睜大了眼睛。就見這倒臥一地的尸首,雖說身上衣衫各不相同,但腳上所穿,卻是清一色的薄底快靴。

  “怎么,莫不成這些也都是武林中人?”熊君立一臉疑惑地瞅著張三問道?!澳?,莫急,讓張一再仔細看看?!睆埲龘u著腦袋,一邊慢條斯理地說著,一邊對那倒臥地下的尸首逐一查看起來。待他走到第四具尸首的身邊,忽然面色一變,猛地用雙手抓住那人前襟,嗤地往兩邊一扯,一件大紅的公服登時顯露出來。而衣服的前胸,赫然繡著一副龍頭魚身的圖案!

  “飛魚服!”“錦衣衛(wèi)!”何闖與熊君立幾乎是同時叫出聲來?!昂俸伲磥磉@事兒還真就變得有趣起來了?!睆埲@會兒來了精神,手捻胡須饒有興致地說道。

  “這些個錦衣衛(wèi)怎會喬裝到此,又怎會和神木教起了沖突?”何闖很是不解道。他本對錦衣衛(wèi)沒甚好感,此刻胸中倒也不再那么激憤?!霸僮審堃蛔屑毲魄疲€有沒有甚么有用的東西?!睆埲贿叴鹪?,一邊又繼續(xù)查看。只是他將全部十二具尸首全都看過一遍后,除卻發(fā)現(xiàn)有三人內(nèi)穿錦衣衛(wèi)的飛魚服外,便再沒找到甚么有用的線索。

  張三心有不甘,用手撓撓頭,道:“這可奇了,怎會甚么都沒有呢?”隨即卻一拍大腿,恍然悟道:“對了,定是那些有用的東西,都讓神木教的人給拿走了?!甭犓@樣一說,何闖覺得有些道理。而熊君立這會兒卻忽然開口道:“賢侄,這許多錦衣衛(wèi)被殺,官家必定會嚴(yán)查。此處距風(fēng)雷幫總舵并不甚遠,莫要被人家誤會了”。

  一聽這話,何闖心中陡然一驚,道:“難道說,這是那神木教想故意嫁禍于我風(fēng)雷幫不成?”“此事尚難定論,我看咱們還是先把這些尸首埋了,免得無端招來麻煩?!毙芫u搖頭道。

  幾人深知此事事關(guān)重大,當(dāng)下趕忙一齊動手,在院后的林中挖了個大坑。將那十二名錦衣衛(wèi),連同隨身物品一并深埋其中。直待將所有痕跡全部清理干凈,確定別人再不會發(fā)現(xiàn)甚么,才又重新上路。只是一路上,幾個人全都是心事重重。

  載著項韋等人的小船,在運河中一路疾駛。直待見到一片滿是紅荷綠葦?shù)拈_闊水面現(xiàn)于眼前,奮力劃槳的楊羽這才停下手,長吁口氣道:“謝天謝地,總算是到了?!甭犚娺@話,伊瑤方才知道,這里便是他們口中的獨山湖了。

  小船穿過成片的荷塘和葦蕩,靠向湖的北岸。岸邊是一座小山,雖不太高但卻林木蔥蘢云煙渺渺,讓人一望之下恍若置身世外仙境。伊瑤正自暗暗稱奇,船身一震已經(jīng)靠岸。她環(huán)視四周,見此處是一淺灣,一條木質(zhì)棧道自船碼頭彎彎曲曲地伸向山谷深處。

  船一靠岸,霎時便驚起一片雀鳥,啾啾地鳴叫著,向密林深處飛去。不大工夫,就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自棧道上飛奔而來。

  少年人轉(zhuǎn)眼間便到了近前。這工夫,玉崖子和楊羽兩人已將項韋扶起。就聽玉崖子開口道:“濱兒,快將這位項兄弟背到我房中?!薄拔襾韼湍?。”不待那少年答話,楊羽已經(jīng)手托項韋,把他放在了少年背上。那少年答應(yīng)一聲,負了項韋朝山中走去。

  伊瑤見這少年雖然年紀(jì)不大,且又背負一人,但是走起路來卻步履沉穩(wěn),抬腿跨步舉重若輕,顯然是有著極扎實的武功根基。她此刻早知玉崖子等人皆非常人,是以對此也并未感到奇怪。

  沿著蜿蜒曲折的棧道走不多時,伊瑤頓覺眼前豁然開朗。只見群山環(huán)抱的谷地中央,一汪清澈見底的潭水,周邊高低錯落地搭建著四座木屋,而這棧道正是沿潭邊將幾座木屋串聯(lián)在了一起。

  玉崖子當(dāng)先帶路,來到居中的一間木屋前,推開門讓濱兒先負了項韋進去,隨后才招呼其他人進屋。

  一到門口,伊瑤就已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藥味。她跟著楊羽邁步入內(nèi)。見這木屋在外面看起來雖不甚大,可進到里面,反倒覺著頗為寬敞。雖說陳設(shè)儉樸,但客廳、臥室和書房卻是一應(yīng)俱全。

  玉崖子叫濱兒將項韋仰面置于臥榻,隨后沖楊羽和伊瑤說道:“楊大哥和這位姑娘,你們請少坐,待我和內(nèi)子先替項兄弟驗驗傷勢。”說罷便回頭,伸手解開了項韋的衣衫。怎知衣帶剛解,便聽“吧嗒”一響,一塊黑色的木質(zhì)腰牌已從項韋的懷里掉到了地上。伊瑤一看,正是項韋那塊傳音使者的腰牌,便連忙搶上拾起,道:“這個我給他收著罷?!庇裱伦臃驄D點點頭并未在意,只有那楊羽乍見腰牌,神色卻是為之微微一變。

  看見玉崖子夫婦低頭為項韋驗傷,楊羽忽然站起身走到伊瑤身邊,小聲道:“這位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說著便使個眼色,示意兩人到屋外去說。

  這一路上,幾人只顧著劃船趕路,還未通報過名姓。伊瑤只聽人稱楊羽作楊大哥,曉得他是姓楊。而“玉崖子夫婦”這幾個字則是在楊羽口中聽得,卻還不知司南燕的名字。如今忽見楊羽喚她出去,不由得心里暗討:不曉得他是想問我些甚么?

  她見玉崖子夫婦正在全神為項韋驗傷,那濱兒也侍立一邊,而楊羽這會兒已經(jīng)開門走了出去。便也起身,跟著他走到了屋外。

  楊羽來到屋外卻并不停步,而是沿著一條小路直向潭邊走去。伊瑤心中納悶,不知他是何用意。直待跟著他走出很遠,來到了水潭邊上,方才見他停步轉(zhuǎn)身。

  伊瑤正自暗想:他約我來這里,不知是有甚么話說。卻猛地看見,楊羽已身形驟起,一掌向她額頂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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