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不僅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仵作,更是少有的驗毒高手。
韓秀詫異盯著喬墨,上下打量,似是要把他里里外外看個通透。
“你自己也說,顧珩沒什么異樣?!眴棠珘褐鄣讘C色,“我方才問過了,應是有人對春知下藥,酒卻被顧珩誤喝了去?!?p> “韓大人,速派人去查春知平日里都有哪些追求者,尤其是那些被拒絕過的?!?p> 韓秀面露難色,“如徽,你可能不知道,那春知是碧霄樓的紅人,神都里喜歡她的男子,不說上千,也有幾百,一個個還非富即貴,這個查法……”
“那也要查,就查今夜酉初到戌正間,在碧霄樓附近出現(xiàn)過的即可,且,陳老在風吟閣內(nèi)拓了腳印,可以用作對比排查,想來……最后剩下的不會有多少人?!?p> 喬墨眸子里的果決似不容辯駁,“還有,這些人里,哪些最近去過黑市的,也查得出,這么篩一遍,大抵就不剩幾個了。”
喬墨說得輕松,可這一件件如他所說,查起來,委實要耗費不少功夫,韓秀望著陰郁的夜色嘆氣,叫上府里武侯,放出人手連夜就要排查。
“陳老……”
趁韓秀與武侯說話功夫,喬墨拉過陳平,“能否與我細說說那迷|藥?!?p> 陳平倏忽開了話匣子,竟還有些得意,“這夢情花,是最近兩三年才出現(xiàn)的新藥,黑市上,不過小小一錢的量,就能賣到十貫以上,可不是一般人家能買得起的?!?p> “不過是迷|藥,為何這么貴?”
“喬大人有所不知,夢情花無色,放入酒中,氣味極其微弱,嘗起來類似于谷物的香味兒,所以喝的人,極難分辨?!?p> 陳平道,“且,這藥雖是迷|藥,能使人昏睡,但又能讓人情動,后面……若行那人倫之事,就恍若在夢中,也因此得名?!?p> 喬墨怔然,極難分辨的迷|藥,顧珩喝了一口就能發(fā)現(xiàn)自己中招。
“陳老,你會不會驗錯了?”
“不會。”陳平忙道,“夢情花雖然不常見,可在市面上的迷|藥里,也極有名氣,我怎可能驗錯?且,驗毒工序繁鎖,一步步都是反復驗證過的,斷不會錯?!?p> “可……”喬墨欲言又止。
“喬大人是想問,顧大人為何……看起來沒有異樣?”
喬墨緩緩點頭。
陳平笑得意味深長,只淡淡地說了句:“許是顧大人……定力好。”
晚夜微雨,風有些涼。喬墨從京兆府出來時,身心俱疲。
冷雨掃過面頰,喬墨胸中的邪火熄了大半。
他走得很慢,總覺得身后似有什么牽絆著他想要停留,拐出朱雀大街,喬墨停在了書齋門口。
他買了一本《玉簪記》。
喬墨把書塞進懷里,仿佛空落落的心終于得了些許填補。
“公子,你說,韓大人會不會為難顧大人?。俊?p> “為何?”喬墨不解。
“公子,你是真不懂?”杜宇撇撇嘴,“韓大人對你什么心思,連我都看得出,他還是你多年舊友。”
喬墨怎會不知,只是有些話不能說,說了,便朋友也難做。
“他不會為難顧珩,韓秀不是那種人?!?p> 喬墨沉了眼眸,聲音清冷,“小杜宇,你既然什么都懂,那你說說,顧珩他是什么心思?”
大抵是平生第一次,杜宇給了喬墨一個大大的白眼,“我年紀小,看不懂你們大人?!?p> 喬墨頹然笑了笑,雨越下越大。
到家時,二人幾乎淋透了,喬墨簡單擦洗后換了衣服,門外黑云翻墨,白雨跳珠,隱隱地,竟還有誘人的肉香。
喬墨聞著味兒進了內(nèi)堂,桌案上,一盤醉雞,大碗的醬鹵牛肉,幾碟子清淡小菜,竟還有一大碗槐葉冷淘。
其他倒是常見,可這槐葉冷淘卻是別的季節(jié)吃不到的美味?;比~汁和面,搟了面條下鍋,煮熟后再過涼,嫩綠的一碗,拌上咸鮮的醬汁,清新又開胃。
喬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桌案前,春桃、夏芷、秋棠跪坐成一排,都抬頭望著喬墨,似有難言之隱,卻見杜宇倚著門,嘴角勾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
“怎么回事?”喬墨茫然。
“喬大人,我家主子吩咐了,他不在的時候要我們好好伺候你?!贝禾衣曇暨煅剩瑘A溜溜大眼睛瞬間籠上一層水霧。
喬墨嘆氣,“罷了,你們回去吧,我吃了便是?!?p> 可三個丫頭誰也不動,依舊跪坐在桌案前,只仰頭望著喬墨。
“還有什么事?”
“喬大人,我家主子說了,要我們看著你吃完……”春桃眼淚吧嗒吧嗒落下來,另外兩個也濕著眼眶,似是祈求地望著喬墨。
喬墨驚呆了,這幾個丫頭平日里眼高于頂,眉毛都恨不得揚到天上去,怎么今日提起顧珩,怕成這樣?
本也餓了,喬墨坐下默默吃了幾口,便放了筷子。
“喬大人,要吃完……”春桃幽怨地說。
“可我吃不下了。”
三個丫頭同時大哭。
喬墨嚇得臉都白了,“哭什么哭,顧珩怎么你們了?”
春桃、夏芷、秋棠一起挽起袖子,一個個白嫩的胳膊上,都有長度不同、深淺不一的傷疤。
“我們主子說了,伺候不好喬大人,回來就要打我們……”
三個丫頭還沒杜宇大,雖然平日里看著嬌縱,卻不想竟還受過毒打,那傷痕一看便是舊傷,但喬墨分不清是鞭子抽的,還是刀割。
他顧珩還能做個人?
喬墨悶頭把面吃光了。
三個丫頭終于止住了哭聲,一個個都梨花帶雨,圓圓的臉蛋上爬滿了淚痕。
“行了,你們回吧?!?p> 喬墨起身,卻見三個丫頭也同時站起來,似要跟著喬墨一起走。
“還有事?”
“喬大人……”春桃莫名紅著臉,“我家主子說,還得伺候喬大人沐浴更衣,晚上睡覺也要好好服侍?!?p> 這三個丫頭又要哭了,喬墨氣到發(fā)抖。
“這些話,是顧珩親口說的?”喬墨抿著唇,眉間微蹙。
“我們怎敢胡說呢?”春桃從腰間扯出疊好的書信,“喬大人,你看,我家主子從大牢里親筆寫的,托了武侯快馬帶回來的?!?p> 是顧珩的字沒錯,喬墨忍無可忍,撕碎了。
“你們此刻就去京兆府,給你家主子傳話,告訴顧景玉,要來伺候我,就叫他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