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4 我對你是真的

　　喬墨今日沒帶刀，更不想用杜宇的，他指尖在傘骨上劃過，紅傘一收，握在手里恍若一把染血的橫刀。

　　自回了神都，喬墨久未活動筋骨了。

　　四個(gè)黑衣人圍上來，寒鋒凜冽，冷森森的刀刃卷著雨珠。杜宇抱著橫刀立在雨中，眼前的喬墨只用一把油傘，柳腰輕轉(zhuǎn)，擋拆著避開了迅如奔雷的陣陣刀光。

　　喬墨雖瘦弱，出手卻力道剛猛，油傘在他手中似有生命般，每一下都直擊對手要害。

　　須臾間，喬墨一對四竟占了上風(fēng)。

　　“杜宇，換你來。”

　　足尖輕轉(zhuǎn)，喬墨在黑衣人中全身而退，杜宇拔刀剛躍進(jìn)人群，那幫刺客即刻四下逃了。

　　“太不禁打了，我還沒動手呢?！倍庞畋г沟?。

　　“公子，你是不是疏于練習(xí)退步了啊，怎么打四個(gè)人還要這么久，還要我來給你收尾？”

　　喬墨冷冷瞥了杜宇一眼，“這四個(gè)都是高手。”

　　顧珩的種種麻煩事兒堆積在一起，心中憋悶，喬墨只想找人打架。

　　他確是疏于練習(xí)，可昨夜幾乎徹夜未眠，加之又在延福坊折騰了大半日，真動起手來，難免力不從心。

　　“公子，這些人可和之前的刺客，可是一批人？”

　　“看不出?！?p>　　喬墨撐起紅油傘，本來光潤的傘面如今全是刀口縫隙，只剩了一副可憐的骨架在風(fēng)雨中顫抖。

　　“可惜了……”喬墨嘆氣，這把傘用了多年，是喬墨驗(yàn)骨傷的專用。

　　冷雨掃過他蒼白的面頰，喬墨回過神，一只溫?zé)岬氖终埔迅苍谒缟稀?p>　　喬墨猛然按上那手掌，單手收了傘，揮刀般直掃向身后人的脖頸。

　　顧珩掙開他手，向后疾退幾步，拉開了一段距離。

　　“是我?！鳖欑駬蝹懔⒃谟昀?，失神望著他。

　　這兩個(gè)字，仿佛一點(diǎn)火星丟進(jìn)石脂，倏忽在喬墨心底炸開。

　　幾日來積郁的情緒，不滿、困惑、不安、被愚弄被欺騙的憤怒，都如同山呼海嘯般噴涌而出，化作他手中的每個(gè)動作，砸在顧珩身上。

　　僅剩的傘骨也被捶爛了，顧珩沒還手，只是躲，可喬墨不依不饒，傘爛了，就用拳頭，喬墨拳拳到肉，砸得顧珩連退到墻角，有些招架不住。

　　自春餞宴上挨了打，顧珩就知道喬墨多少會些拳腳功夫，可喬墨的拳張弛有度，招招都有法可循，顯然是有高人指點(diǎn)過。

　　而這拳法里，全然沒什么花哨多余的招式，攻勢凌厲，如風(fēng)似雷，力道剛猛，顧珩挨了幾下就想求饒。

　　“別打了，有話好好說。”顧珩帶著些無奈的笑。

　　見著顧珩笑瞇瞇的模樣，喬墨更是怒不可遏，揮拳狠狠砸在顧珩側(cè)臉。

　　這一拳砸得顧珩有些懵，耳邊嗡嗡作響，嘴里泛起陣陣腥甜。顧珩一把捏住喬墨手腕，啐了口血沫子，目光漸黯淡下去。

　　“行啊，你想打，我就好好陪陪你?！?p>　　顧珩丟了傘，也不手軟，一招一式都直取命門，可喬墨滑得像個(gè)泥鰍，顧珩竟摸也不摸上。

　　“看不出來啊，”顧珩笑道，“平日里看著柔柔弱弱，怎得動起手來這般兇狠？”

　　“你這拳腳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就練成的吧？”

　　喬墨冷哼一聲，“顧珩，你用你豬腦子想想，四年前就陸續(xù)有刺客追殺我，那時(shí)的杜宇才十二歲，我若真如你想的那般孱弱，靠著個(gè)十二歲的孩子，我能活到今日？”

　　拳頭擦著鼻尖打空了，顧珩不由得心中發(fā)涼，這一拳挨上，怕是鼻子都要歪了。

　　“喬墨，你藏得也太深了……”

　　“我藏得深？”

　　喬墨咬著牙，眸子里翻涌著怒火，“顧景玉，你說這話，還要臉么？”

　　“你手底下的三個(gè)丫頭都是刺客？”

　　顧珩斂了笑，聲音低沉，“是?！?p>　　“延福坊黑市里的店，也是你開的？”

　　“是?！?p>　　“天左盟，夢情花，都和你有關(guān)系？”喬墨鎖住顧珩雙手，狠狠將他壓在墻上。

　　“這都查出來了啊，干得不錯(cuò)。”

　　顧珩笑得漫不經(jīng)心，“天左盟是我創(chuàng)的，那些刺客都是我的刀，夢情花是夏芷配的，這孩子天賦異稟，就喜歡弄這些奇奇怪怪的藥……”

　　“你的刀尖都是對著我的。”喬墨聲浪沙啞。

　　“想殺你的人不是我，你該清楚，他們接了什么任務(wù)，我是不過問的，刺客都是我的人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是了，這么說我無意間還幫你賺了不少錢？大筆的獎金進(jìn)了你的口袋，你還用這筆錢在我家附近買宅子，接近我……”

　　他明顯察覺到顧珩身子輕顫，“顧珩，你在我面前披了多少層偽裝？為何處心積慮接近我？”

　　冷雨里，有那么一瞬，喬墨按他的手松懈了半分，顧珩回身掙開喬墨的鎖身，一拳砸在喬墨胸口。

　　喬墨微一蹙眉，悶聲哼了，疼|痛掩進(jìn)越發(fā)狂暴的雨，微不可察。

　　“我是在背后經(jīng)營了個(gè)刺客組織，也在黑市開著店，三個(gè)丫頭，既是我的女婢，也是天左盟的刺客，她們是我的人，也是我的刀，張丞，既是我的廚子，也是我的眼睛，喬墨，這一切很矛盾么？”

　　“錢么，我賺了不少，我想在哪兒買宅子，就能在哪兒買，你不是喜歡查賬么，為什么不查查我的？”

　　“你憑什么覺得我就應(yīng)該是你眼睛看見的樣子？喬墨，我是怎樣的人，對你如何，你心里……看不見嗎？”

　　好痛，喬墨聽著自己砸進(jìn)暴雨聲中的心跳，呼吸快要凝滯。

　　胸口的那一拳似擊碎了內(nèi)心所有積郁，化作一灘水，催著陣陣酸澀涌上心頭。

　　“顧珩，我以為你死了?！?p>　　喬墨垂眸，卸去渾身力氣，不再看他，“那日杜宇說你出事了，我趕去碧霄樓時(shí)，見門口圍滿了武侯，我以為……死的人是你。”

　　顧珩身子一滯，只覺得自己的心，被眼前這個(gè)落寞的少年狠狠攥進(jìn)了手里。

　　冷雨自上而下將他淋了個(gè)透徹，喬墨苦笑著抬眼，眸子里的期盼和失落交匯在一處，看得顧珩恍然失神。

　　“你讓我自己看？可你連京兆府的戶籍存本都是假的，顧珩，你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一只大手猛然拉住喬墨胳膊，顧珩微一使力，便將喬墨帶到身邊，轉(zhuǎn)手?jǐn)埳纤难瑢棠麄€(gè)人抵在身后高墻上。

　　“我對你……是真的?！?p>　　溫?zé)岬拇津嚨貕荷w下來，喬墨聽著顧珩狂亂的心跳，腦中只剩一片空白。

　　唇邊的血腥夾雜著絲絲甜意，難抑的鼻息里，他目光撞進(jìn)顧珩眸子里熾熱的溫柔，喬墨勾上他脖頸，用更深的吻回應(yīng)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