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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何處

第三章

人間,何處 默子君 12731 2021-03-04 18:11:51

  我欲乘風(fēng)踏雪來,你在南方等花開。

  前程多半不由己,避之不及無妄災(zāi)。

  哈爾濱——長春——南寧。這一路上不知道睡了幾覺,身邊的人也換了好幾撥,久坐讓他很不舒服,小腿也跟著腫了起來。這綠皮車條件很差,他甚至有一種想開窗從車廂里跳出去的沖動,為了保持手機(jī)有電他除了必要的聯(lián)系之外很少拿出手機(jī)來看。

  長途跋涉終于到了盡頭,下了車之后金鴻覺得身體都不屬于自己了,緩了一會兒才出了站臺。和鄭旭聯(lián)系之后他讓金鴻出站之后稍作休息,自己會過去接他。

  過了很久才看見鄭旭,現(xiàn)在的他黑瘦黑瘦的。鄭旭看到金鴻先是咧嘴一笑,然后十分熱情的上前擁抱金鴻。金鴻感到不自然,自己和這位故友已經(jīng)多年不聯(lián)系,應(yīng)該沒有多深厚的友情才對。兩個人坐著車來到了鄭旭的住處,這是一座二層小樓,里面的狀況殘破不堪:幾面窗戶不知為何被木板封死,衛(wèi)生間沒有熱水器,馬桶蓋也不知去向,洗手池沒有下水管道就靠一個塑料桶接著。金鴻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下,又受不了屋子里難聞的氣味重新坐了起來。鄭旭解釋說過幾天就走了,沒必要住的太好,要保持節(jié)約的好習(xí)慣。當(dāng)金鴻問到什么時候回去的時候,鄭旭說不著急,再等幾天。還沒等金鴻從困乏中休息過來,鄭旭就拉著他去逛街,金鴻幾番推辭還是被鄭旭帶了出去。

  接下來的幾天也是這樣,鄭旭帶著金鴻一大早就出去,很晚才回來。兩人什么正經(jīng)事都沒干,或是在大街上閑逛,或是兩個人坐著出租車去各個旅游景點,這讓金鴻覺得越來越奇怪。前幾天金鴻想到自己初來乍到,吃飯總是自己掏腰包,可是后來金鴻發(fā)現(xiàn)鄭旭根本沒有要花錢結(jié)賬的意思,這樣根本不符合待客之禮。金鴻暗自生氣,他想和鄭旭好好談?wù)劊绻荒苜嶅X自己就抓緊回去,這又不是來游玩的哪能一直耽擱?

  就在金鴻要開口的那天早上,鄭旭沒有說出去逛街,也沒有說去景點游玩,而是一臉嚴(yán)肅對金鴻說要帶他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見鄭旭如此鄭重其事金鴻就問他要去見誰。鄭旭只是神秘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得說清楚了,要不我不去?!苯瘌欓_始質(zhì)問鄭旭:“咱們這幾天一直在玩兒,你真的在做生意嗎?怎么看你一個電話都不接?”

  鄭旭臉色微變但很快鎮(zhèn)定了下來:“我當(dāng)然是在做生意了,現(xiàn)在都是工人在忙,要不我能這么輕松?現(xiàn)在我?guī)阋姷娜藢υ蹅兒苤匾且粋€非常不錯的生意伙伴,很有錢,你有必要認(rèn)識一下?!闭f道“錢”這個字的時候,鄭旭還刻意加重了語氣。聽見鄭旭的話金鴻也無話可說,既來之則安之,整理好衣裝兩個人就出了門。

  目的地是一個十分偏僻的地方,如果沒有一陣陣?yán)膼撼暨@里勉強(qiáng)能適合人類居住,很難想象什么重要伙伴會在這里。鄭旭帶他來到了一個平房前,十分禮貌地敲著門,待里面的人同意兩個人才進(jìn)去。房間里面的陳設(shè)很簡單,中間擺放一個辦公桌,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人就坐在后面的椅子上,見有人進(jìn)來馬上坐著挺直,臉上表露出和藹的笑容:“小鄭來了,這位是?”

  鄭旭也介紹起來:“這就是我跟您說過的好伙伴,金鴻。金鴻,這是吳總?!?p>  聽到了鄭旭的介紹,金鴻笑著點了點頭,叫了一聲:“吳總”,不過他的心里開始翻江倒海,一個想法快速的升騰起來:他被騙了。騙他的人可能是鄭旭,這個多少年沒見過面還對他十分親近的朋友,也可能是面前的這個吳總。一個生意人總不至于選擇這么一個破舊不堪的地方作為辦公地點,可是事實擺在眼前讓金鴻不得不作此聯(lián)想。盡管這樣,金鴻的臉上還是沒有表現(xiàn)出異樣。那位吳總打量著金鴻,依然和藹地說:“真是年輕啊。”說完他開始坐在那張破舊的椅子上講述他的過往,先是不堪回首的經(jīng)歷,年少輕狂的沖動,最后自己找到了一條好的出路,憑借自己的能力打拼到了現(xiàn)在的地位。其中夸夸其談,漏洞百出,還引用了比喻、擬人的修辭手法,其中夸張用的最多,以此來彰顯他的偉大之處。如果不是此時破舊不堪的環(huán)境,金鴻差點相信了他的話。

  一番演講到了尾聲,吳總像是一個勝利者一樣看著面前的兩個人說:“我相信你們也可以的,只要你加入了我們偉大的事業(yè),沒有什么不可能的。”當(dāng)一切的言語都已窮盡,這位“吳總”也要顯露他真實的目的了。

  旁邊的鄭旭聽完很激動:“吳總您快給我們講一講到底是什么事業(yè),我們倆得多向您學(xué)習(xí)?!闭f著還起身給吳總倒了一杯水,態(tài)度十分恭敬。在這以后金鴻想明白了,這無非是一群騙子給金鴻下的套兒,鄭旭是引薦人,而吳總是騙取信任的重要的一環(huán)。

  吳總又開始侃侃而談,說他現(xiàn)在做的項目叫做:“鑫宏源”。簡單地說就是一個人首先要投入兩萬元買公司的一個“點位”,當(dāng)然要是資金充裕的話可以多買幾個點位,用這個點位可以獲得公司的產(chǎn)品。至于產(chǎn)品又是怎么獲得利潤,公司有自己的渠道并不需要自己去推廣。在這之后就需要邀請其他人加大投入,等邀請了一定人數(shù)之后就能占領(lǐng)“黃金點位”這時公司就能夠按月份給開工資,第一個月是兩千,第二個月就是四千,第三個月就是八千,第四個月就是一萬六......20個月以后自動出局。出局之后公司還會把之前投入的兩萬在連本帶利的返還給投資人。如此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吳總說自己輕易是不會告訴別人的,可鄭旭不是“別人”,是他謀求已久且十分欣賞的合作伙伴。他本人也是憑著這個商機(jī)成了千萬富翁,從此青云直上,傲視群雄。

  金鴻聽的狐疑不已。以上種種雖然誘人,可更像是一個拙劣的騙局。這位吳總看出了金鴻的懷疑,又接著說:“年輕人有懷疑精神是對的。你別看我們這公司環(huán)境不怎么好,這是因為公司的文化要求發(fā)揚吃苦耐勞的品格,崇尚節(jié)儉,不追求面子工程。否則我早就買一間高級寫字樓當(dāng)辦公室了。另外,我做的這個事業(yè)屬于幫扶工程,就是讓越來越多的人能成為千萬富翁,成為擁有富豪最多的集團(tuán)?!闭f著,他還高舉臟兮兮的右手,做了一個1的動作,屬實有些滑稽。可金鴻真的笑不出來,他的心里已經(jīng)完全相信這就是個騙子在滿嘴扯謊,從小到大所處的家庭和環(huán)境讓他無法相信這樣的好事能落到自己頭上,這要比買彩票中了一個億的概率還要小一百倍。而金鴻的心里想到了一個問題:他對這里一無所知,如果貿(mào)然拒絕的話可能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他要找機(jī)會帶著鄭旭和自己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他仍不愿意相信鄭旭也是其中的騙子之一。

  金鴻故作思考,然后對著吳總說:“這個項目真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能賺多少錢。不過我得和家里商量一下,最遲明天給你答復(fù),可以嗎?”

  “那你可要快點,現(xiàn)在點位剩的可不多了?!眳强偰闷鹉莻€滿是茶垢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接著說:“小鄭啊,好好帶著你朋友,都是可造之才,好好干,年薪百萬就在眼前?!闭f著像一個領(lǐng)導(dǎo)人一樣殺伐果斷地?fù)]了揮手,說自己還有事要忙變相地下了逐客令。

  兩個人走出了吳總的辦公室,鄭旭馬上用充滿恭敬的語氣的和金鴻講起了吳總的光榮歷史,不惜用任何贊美的語言來形容那個惡心的騙子,還不停慫恿著金鴻加入其中,金鴻怒火中燒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快到住所的時候,金鴻抬起頭看向鄭旭:“鄭旭,我問你,你們做的監(jiān)控設(shè)備能幀數(shù)能達(dá)到多少?”金鴻講了一個關(guān)于監(jiān)控方面術(shù)語,其實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目的就是想考考鄭旭到底是不是做這個生意的。果不其然,鄭旭聽了之后支支吾吾回答不上來,最后只說自己是老板,所有的工作都是工人在做,他對這些技術(shù)問題不知情。

  “那你平時都在干些什么?一個老板連這個都不知道你怎么和客人談生意?”金鴻完全明白了眼前的朋友靠著謊言讓他來到了這里,他的臉開始變得扭曲。面對金鴻的反應(yīng)鄭旭知道自己瞞不下去了,朝著金鴻說:“金鴻,你難道不想成為有錢人嗎?你想想你的父母已經(jīng)老了,你還沒有固定的事業(yè)做,再過幾年你拿什么養(yǎng)家?沒有錢就什么都沒有。錢就是男人的命根子!這點你還不知道嗎?我讓你來這里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啊,咱們這么多年的朋友我還會騙你嗎?”鄭旭的語調(diào)越來越高,最后幾乎是喊出來的:“你以為你比別人聰明?我告訴你,我也不是傻子,我已經(jīng)投資這個項目四個點位了,就差一個下線,只要你加入我就能夠拿到公司給我的工資了,到時候錢越來越多,你想想,咱們哥兒倆到時候開著豪車,在老家,不,是在哈爾濱買幾套房子不還是小意思嘛?你怎么就想不通呢?你想想,你想想咱們小時候鄰居宋嬸兒看咱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窮鬼。等咱們回去了,我呸!她們還敢這樣嗎?聽我的金鴻,聽我的你就能一輩子就不缺錢?!编嵭襁€在不斷地說著,他的神情瘋狂不能自已,金鴻沒有聽過這么激烈的言辭,嚇得他只能看著鄭旭卻再說不出什么。而在鄭旭看來他的一番話足以改變金鴻的想法,給予金鴻足夠的熱情隨他一起墜入魔窟。的確,金鴻差點就被鄭旭的話打動,不過金鴻始終有一種最簡單的思維:既然有這么掙錢的項目,那么那個所謂的吳總怎么會把這么好的機(jī)會告訴與他毫不相干的人?為什么自己不多投些點位?為什么不讓自己的親人都加入進(jìn)來?這顯然不合邏輯。是的,有的時候簡單的思維就是最正確的,它們無需多么的復(fù)雜卻能認(rèn)識到最基礎(chǔ)的問題。

  鄭旭終于講完了,他在等待金鴻的反應(yīng)。金鴻看著他鄭重地說:“鄭旭,我不管你在做什么,總之我是不會加入的。今天下午我就買票離開,這次全當(dāng)是來看看你。不過這個項目就算了,我真的沒有錢去做這個。”

  “沒有錢你可以去借啊,因為幾萬塊錢你就要放棄這個機(jī)會?金鴻,你要是錯過了這個機(jī)會以后別說我沒幫過你!”

  “我不會借錢的,我沒這么大的膽子,而且我確實不相信這個項目能賺錢,這么好的事情你還是找別人吧?!苯瘌櫜慌碌米镟嵭瘢f著就要和鄭旭分道揚鑣。

  “等等!”鄭旭馬上攔住了金鴻,重新露出了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你要走我也不留你,咱們一起去吃個飯吧,這回我請客。等吃完飯之后我送你去車站。”同時趁著金鴻不注意,背著手用手機(jī)盲打出了一個短信:大魚要走,實行下一個計劃。

  金鴻被他帶到一個路邊的小餐館。二人落座之后服務(wù)員拿著菜單走過來,趁著點菜的功夫和鄭旭閑談。當(dāng)問及鄭旭是做什么工作的時候,鄭旭抽著煙十分得意的說:“鑫宏源”。

  這名服務(wù)員像是被震驚到了一般張開了嘴,帶著興奮的語氣說:“哎呀,這個賺錢啊,我聽說好多人都賺到了錢,大哥你能帶著我嗎?”

  這是一場滑稽的戲劇,一個小餐館里正在進(jìn)行著兩個未來千萬富翁的對話。一個說鑫宏源多么賺錢,另外一個開始對自己的見聞夸夸其談。而金鴻正是唯一的觀眾。很快又有鄰桌的人相繼加入了表演的行列,從自己的位置走過來參與這場荒唐的對話。這次是幾個人一起討論這個“鑫宏源”,訴說著某某人在這個事業(yè)中賺的盆滿缽滿。這是想用群體的力量改變金鴻的看法,演員之中有鑫宏源的參與者,也有專門的“托兒”。過了將近二十分鐘所有人才四散離去,只剩下了金鴻和鄭旭。

  一共兩個菜,一個湯,在鄭旭的拖延之下足足吃了兩個小時。一看時間已經(jīng)到了下午三點,鄭旭說很晚了,明天再去車站吧,可金鴻堅持要按照原計劃去車站買票。到了火車站之后金鴻排隊買票,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們,是東北人吧?咱們是老鄉(xiāng)。來這兒干啥來了?”

  沒等到金鴻開口,鄭旭就接過了話:“我們是來做鑫宏源的?!?p>  這個東北老鄉(xiāng)一聽,拍了拍手對鄭旭說:“哎呀媽呀,這玩意兒可掙錢了,我身邊好幾個人在做這個,在老家都買了好幾個樓了,這個行啊兄弟?!焙蛣偛湃绯鲆晦H,這個人也是“托兒”。

  如果一個人在你的面前反復(fù)念叨一個謊言,你會記住它。如果很多人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這個謊言是真是的,那么你會陷入自我懷疑。金鴻看著兩個人第一次對自己的想法產(chǎn)生了動搖。這么多人都再說能賺錢,難道是真的?金鴻本身不是一個頭腦清醒的人,在過去的日子里也經(jīng)常做出一些糊涂事來。不過他很快又重拾信心,他堅信有這么掙錢的買賣是肯定輪不到他這種剛走入社會的窮人。見那個東北大漢陪著鄭旭絮絮叨叨,金鴻忍不住說了一句:“那么好你怎么不去干呢?”

  那個東北老鄉(xiāng)聽到之后解釋道:“這不是家里沒有錢嗎?有錢早就干了。打一個月工剛多少錢?哪有鑫宏源來錢快?!?p>  “那你可以借錢去投資嘛。”金鴻把上午鄭旭的話重復(fù)了一遍后,那個東北老鄉(xiāng)徹底不做聲了。真相總是和謊言同流合污,這個世界上不乏聰明人,他們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壞的,也清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不過在很多的時候他們?nèi)匀贿x擇與罪惡相互株連。原因有兩個:一是說謊之人勢力滔天,發(fā)現(xiàn)實力懸殊,只能屈服。二是能從中得到好處,讓他們也能吃上肉。

  這個社會愚昧的人很多,我們也是其中一個。

  在東北老鄉(xiāng)灰溜溜離開之后,金鴻買到了去往北方的車票,只不過要在凌晨出發(fā),金鴻想起行李還放在鄭旭的住處則打算回去拿。到了目的地,兩人上了二樓,此時鄭旭叫住了金鴻,目光灼灼地說:“你確定要走嗎?我敢保證你在這里能賺到錢?!?p>  金鴻還是直言拒絕了他,鄭旭點了點頭,然后說自己的手機(jī)沒電了要借金鴻的用一下,金鴻沒有多想就遞給了他,隨后走進(jìn)房間整理行李??烧l也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門“砰”的一聲被鄭旭關(guān)上了,只在轉(zhuǎn)瞬之間金鴻甚至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等到他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的時候已經(jīng)被關(guān)在房間里面出不來了。

  門被鎖住了!金鴻萬萬沒想到鄭旭會這么的喪心病狂,居然敢囚禁自己。他大聲的罵著鄭旭,盛怒之下用盡了所有污穢的詞語。時不時地還用力踢門,可是外面還是沒有人給他開門。金鴻太累了,開始變得惶恐不安,他想起了自己的手機(jī)還在鄭旭那個混蛋手里,自己想報警都沒有機(jī)會。金鴻癱坐在地,他已經(jīng)對鄭旭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宰了他。

  外面的鄭旭沒有走,他在金鴻發(fā)泄怒火的時候迅速而熟練地給金鴻的父母發(fā)了一個報平安的短信,然后關(guān)掉了手機(jī)。這不是鄭旭第一次做這個事,他的大學(xué)同學(xué),以前的同事也被他騙到了這里,因為不聽信他的話先是被關(guān)了起來,再向其家人報個平安,以免對方找不到當(dāng)事人再惹出什么事端。之后是長達(dá)幾天的饑餓,困怠,昏沉,這個時候也是人的意志力最薄弱的時候,只要到了這個時候,鄭旭會找“專業(yè)”的人對其進(jìn)行洗腦,這個方法還未失手過。鄭旭回想起了剛來的時候自認(rèn)為聰明,輕易相信了別人的許諾。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他發(fā)現(xiàn)公司并沒有履行承諾,難免心里打鼓。鄭旭的心里并不完全相信這個所謂的項目能夠讓他脫貧致富,可是錢已經(jīng)被套牢,只有找到下家才有翻盤的機(jī)會,盡管理智告訴他這是自欺欺人,這一切都是一個漏洞百出的騙局,不過人都是貪婪的,欲望是最難以抵御的洪水猛獸,當(dāng)一個天文數(shù)字出現(xiàn)在眼前的時候,理性的聲音也會越來越遙遠(yuǎn),貪欲會讓自己無所不用其極的得到想要的東西。

  已是黃昏,最后的陽光消逝在地平線上。金鴻無力的坐在床前,眼望著被封死的窗戶內(nèi)心的恐懼感越來越強(qiáng)烈,他認(rèn)為鄭旭根本不是騙子,而是專門的綁架團(tuán)伙。金鴻在房間里尋找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嘗試著打開門,可依舊徒勞無功。這個地方像事先給他準(zhǔn)備好的監(jiān)牢一樣,有用的工具一樣沒有,怕的就是他逃出生天。

  手腕上的表顯示已經(jīng)是八點鐘了,金鴻決定什么都不去做,好好休息保留體力才能應(yīng)付接下來的事。他躺在床上一直在注意外面的動靜,他很確定外面有人,鄭旭不可能把自己放在這里不管。在金鴻昏昏欲睡的時候隱約聽見了外面的說話聲:“三天肯定沒問題。就讓他餓著,死不了,用不了三天他就受不了啦。到時候看我手段。”這是一個很陌生的聲音,不過接下來就聽見鄭旭說:“那就靠你了?!?p>  后來金鴻從別人的口中得知他此時所遭遇的就是傳銷。其實傳銷大體上有“南派”“北派”兩系。南派講究套路,通過用劇烈的言辭和高額的回報作為洗腦的手段讓當(dāng)事人主動掏錢,再去拉更多的人參與其中,如果有人要走會死皮賴臉的挽留,但是不會限制別人的自由。而北派就比較直接了,不相信就要挨打,強(qiáng)迫當(dāng)事人相信那些荒誕不羈的事。比如傳銷頭目拿給你一碗水,告訴你這不是水,是一碗?yún)U5娜丝隙〞瘩g:這就是水,根本就不是什么參湯。而后會遭到一頓毒打并受到威脅:這就是參湯,你要說不是那就打死你,諸如此類。事實證明這種方法雖然簡單,但有奇效,強(qiáng)制洗腦的方法最后真的會讓人覺得水就是參湯。金鴻所遇到的更像是兩者的結(jié)合體:明擺著騙,如果不相信就直接抓起來扔進(jìn)小黑屋。在正常社會中這簡直是鬧劇,怪談,而這個世界總會有一些地方正在上演這樣荒誕的事。就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安樂窩,有吃有喝不會挨餓受凍,他們就不會想到還有人正靠著乞討為生。

  等金鴻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燈都滅了,嘗試打開了幾次才知道根本沒有供電。當(dāng)他想起鄭旭說的話時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兒,原來真的是不打算給口飯吃,就這么餓著自己。金鴻躺在床上開始想:如果自己一直不同意掏錢投資的話會不會就一直被關(guān)在這里?不會的,這些人就算是騙子也不敢這么大膽,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想個辦法讓人把門打開,其他就好說了。他肯定不能在這里呆持續(xù)三天,時間越久變數(shù)越大。無數(shù)的計劃在金鴻的腦海里一閃而過,最后他想到了一個辦法:裝病。一般的病肯定不行,必須是急性的病,不及時治療就會有生命危險的那種,如果這些人尚存一丁點兒正常人的思維都不會讓自己背上人命。金鴻的體力所剩不多,若這個計劃不能成功他將難以逃脫,人的意志力再強(qiáng)在這種狀態(tài)下也難免會崩潰,再加之有人洗腦后果會極其危險。看了看時間,他打算在下午一點左右開始這個計劃。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為了做的逼真金鴻把所有的細(xì)節(jié)在心里想了一遍。等待總是漫長而煎熬,他的心里不自覺的想到了趙雪,金鴻知道自己這個時間不應(yīng)該想這些,可還是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人。要不是趙雪他不會今時今日身陷囹圄。如果趙雪知道了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她會作何感想?

  時間到了,金鴻要奪回屬于自己的自由。他從床上用力翻了一個身,讓自己從床上滾下來,產(chǎn)生的聲音足夠外面的人聽見。他大聲而凄厲的叫喊:“疼啊,疼死了。我闌尾炎犯了,快讓我出去!送我去醫(yī)院!”聲音在這個不大的房間里尤為刺耳,只要外面有人就一定會聽到自己發(fā)出的動靜。金鴻刻意用拳頭砸著門的下方,大聲地呼救,隨著時間的的推移,他的聲音開始放緩,變得有氣無力。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讓外面的人能相信自己真的是急性闌尾炎,而且越來越嚴(yán)重。

  外面除了鄭旭還有兩個人,那兩個人也是項目的投資者,之前參與過多次“綁架”行動,可像現(xiàn)在的情況還是頭一次遇到。幾個人沒有了主張,這扇門的鑰匙在他們的口袋里,房間里金鴻的性命就掌握在他們手中。其中一個人說“要不還是開門吧,別真出亂子?!闭f著就要拿出鑰匙打開門。另外一個人則是皺起了眉沒有說話。誰的心里都清楚,只要是放了金鴻這次的計劃就徹底的失敗了,弄不好還要把人送到醫(yī)院給他花錢治病。可這三位“百萬富翁”身上加在一起都沒有一百塊錢,所有的積蓄都投入到項目里了。

  鄭旭一把搶過了鑰匙。并對著房間里面大喊:“你別裝了!我是不會給你開門的!什么時候你同意掏錢,什么時候再放你出來!”金鴻沒想到鄭旭這么狠毒,好在他的思維沒有受到影響,繼續(xù)用力的表演著,以至于他自己都覺得肚子真的在疼。

  金鴻不斷的敲打著門,在地上假裝疼的直打滾,弄出了各種聲響,隨后力道慢慢減輕,仿佛自己被疼痛折磨的脫力了一樣。到了后來只能聽見金鴻微弱的呼救聲,敲門聲也越來越慢,越來越弱,直至里面沒有再發(fā)出任何聲音。金鴻的表演讓外面的人信以為真,鄭旭這次慌了,急性闌尾炎會引發(fā)生命危險。鄭旭趕緊拿出鑰匙打開了門,后面的兩個人也跟了上去,他們沒有想帶金鴻去醫(yī)院為他治療,只是想看看金鴻到底什么狀況,假如這個人真的不行了那就立即逃跑,畢竟一條人命誰也承擔(dān)不起。

  門慢慢被打開了,幾個人看到金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頓時被嚇的失了神。就在此時,金鴻猛地起身,快速地抬起腳就踹向了最前面的鄭旭,鄭旭吃痛壓倒了身后的兩個人。金鴻終于得到了機(jī)會,順著空檔就鉆了出去。大門沒有鎖,他一個箭步跑出了這個破舊的樓。金鴻擔(dān)心鄭旭會來追自己,于是就一直跑,一直跑,他發(fā)誓自己從來沒有跑過這么久,他太害怕了,害怕再次回到那個黑洞洞的房間。他順著記憶的位置一直跑到了一個公交站。這里的人不少,金鴻相信鄭旭應(yīng)該不會在這里把自己擄走,這才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

  鄭旭一伙人在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馬上爬起來往外面追,不過金鴻像是吃了興奮劑一樣幾個人根本就追不上,最后只能任由他消失在視線里。

  金鴻緩過氣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沒有拿出來。計劃總是百密一疏,他的行李,趙雪給他的錢還有手機(jī)等等都落在了鄭旭那里。唯一幸運的是自己的上衣里面還有之前甄姐給他的幾百塊錢,再加上他自己的錢足夠吃飯和回家的車費了。金鴻去就近的派出所報了案,把事件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說清楚,警察帶著他又回到了那個破舊的二層樓,不過已經(jīng)人去樓空沒有了鄭旭的影子。

  警察告訴他如果有了消息會聯(lián)系他,金鴻謝過之后又重新買了一張回家的車票。在車上的時候,他借別人手機(jī)給家里打了電話報平安。而他的母親說自己就在剛剛接到了金鴻的手機(jī)短信,說他正在開會,有事著急用錢讓母親立即轉(zhuǎn)賬,可自己沒有帶銀行卡,就把別人的卡號和名字一起發(fā)了過來。如果金鴻沒有及時給家里打電話興許母親真的會把錢轉(zhuǎn)過去。

  “是我手機(jī)丟了,估計是誰撿到了想騙點兒錢,您別理他?!苯瘌櫤芮宄青嵭衲弥约旱氖謾C(jī)給母親發(fā)的短信,這個人已經(jīng)徹底癲狂,竟然還想著法子騙自己的錢。不過金鴻沒有和母親說這些,也沒有談及來到南寧經(jīng)歷的一切,他怕母親會為他擔(dān)心。

  “哦,那我知道了,我還尋思著咋要那么多錢,還好沒有給他轉(zhuǎn)?!?p>  “他要多少錢?”金鴻問。

  “兩萬呢,行了兒子,你路上注意安全,別在外面耽擱,盡早回來?!蹦赣H說。

  金鴻掛掉了電話,心里想到了鄭旭不由得罵了一句:“他媽的?!?p>  金鴻這幾天的飯都是在火車上吃的,一路上足足換了三次列車。這將近十天的經(jīng)歷讓他由北到南又由南到北,整個人瘦了一圈。最讓他難以接受的是心里的失落感,本打算這次去南方能夠有個工作,結(jié)果不但沒賺到錢反而還被人擺了一道。他想大哭一場,可自己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多余的感情宣泄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安慰自己說這個社會到處都是白日做夢的瘋子,碰到這樣的人也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凌晨時分,他到達(dá)了自己的家鄉(xiāng),看著每個人都拿著行李下了車,而他自己就像是剛經(jīng)歷一次短途旅行,身上什么都沒有帶。

  在他回家的時候父母早已等候多時。母親為他做了一碗面,父親還是一個勁兒的問他外面的見聞,奶奶在安靜的睡覺。大家還和去年回來的時候一樣,包括金鴻所剩無幾的積蓄。

  第二天一早,金鴻去了一趟鄭旭家。鄭旭家離得不遠(yuǎn),兩家在過去還是鄰居。金鴻想和鄭旭的家人聊一聊,順便說鄭旭把他的東西給偷走了,大概要五千塊錢——這也是金鴻昨晚做的決定,他不能白吃虧,留在鄭旭那里的東西相對五千塊來說只多不少,這錢應(yīng)該要回來。到了鄭旭家,給金鴻開門的是鄭旭的父親,一看是過去的老鄰居來了,他高興的不得了。讓金鴻坐下,然后讓自己的老伴去做些飯菜,他要和金鴻喝兩杯,鄭旭的父親誤以為金鴻是來看鄭旭的,還說鄭旭這幾年一直在外地,平時更沒有人來看他??蛇@讓金鴻陷入了矛盾之中,面對鄭旭的父親他再也張不開口,仿佛這次前來的目的性讓他產(chǎn)生了負(fù)罪感。

  “鄭旭也不在家,他在廣西那邊做買賣。我們老兩口也聽不明白,就給他拿了幾萬塊錢任由他折騰。但是沒關(guān)系,你能來叔叔很高興,來,敬你一杯。”說著鄭旭的父親就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金鴻也沒有推脫,喝光了杯中酒。

  金鴻還是改變了計劃,他要把鄭旭現(xiàn)在的情況告訴給他的父母,讓他的父母想辦法勸他回來,呆的時間太久這個人就無藥可醫(yī)了。

  “叔叔,有個事我得和您說一下,您得做好心里準(zhǔn)備?!苯瘌櫷χ绷搜?,嚴(yán)肅地看著鄭旭的父親。

  “啥事兒?”金鴻的舉動讓這個中年男人深感不安,他已經(jīng)隱隱猜出了接下來的話與他的兒子有關(guān)。

  “叔叔,其實我剛從鄭旭那邊回來。我前幾天接到了鄭旭的電話,他說自己現(xiàn)在生意忙的厲害讓我過去幫忙,我也沒多想就去了。見到鄭旭之后發(fā)現(xiàn)很多地方都不對勁,鄭旭的生意我沒有接觸到,反而他總是向我推薦投資項目,我猜想鄭旭很可能是被傳銷騙了,您最好是讓他先回來,別加大損失。”

  鄭旭的父親聽完了金鴻的話頓時一驚,隨后眼淚無聲地滾落下來,他沒有表現(xiàn)歇斯底里的憤怒,也沒有大聲的訓(xùn)斥鄭旭——他都沒有,有的只是對自己的兒子深深的失望。這頓飯就吃到了這兒,金鴻臨走時鄭旭的父母出來相送,他的父親手里還拿著一疊錢,嘴里念叨著:“要不是你來啊,我都不知道鄭旭能干傳銷去。謝謝你了孩子?!闭f著把手里的錢遞給了金鴻,希望多少能彌補(bǔ)這一趟遠(yuǎn)去南方的損失,畢竟車費也要花錢。

  金鴻沒有收下錢。一陣推脫之后他徑直逃回了家,當(dāng)和自己的父親提及過去的鄰居時,才知道鄭旭的父親之前在工地摔傷了腿,已經(jīng)快兩年沒有出去干活兒了,這兩年間只能靠鄭旭的母親每個月一千多塊錢的微薄收入來補(bǔ)貼家用,就這樣還硬生生的給鄭旭拿了八萬塊錢。當(dāng)知道了這些之后,金鴻開始后悔對鄭旭的父親說鄭旭在南寧的境遇了,他相信鄭旭終究會有一天會幡然醒悟,理解這一切都是假的,心灰意冷之后踏踏實實的找個地方上班,和正常人一樣擁有著平凡的生活。而自己所做的又有什么意義呢?此時此刻鄭旭誰的話都不會聽,只能徒增一個中年男人的傷悲罷了。

  今年的春節(jié)來的早,金鴻在家蟄伏了一個月后又開始了新的一年?,F(xiàn)如今過年越來越無聊,聽說很多大城市不讓放鞭炮了,有人想出了以電子鞭炮來代替。所幸家鄉(xiāng)還沒有被這一風(fēng)氣所波及,一切都和過去一樣。在金鴻在經(jīng)歷過南寧事件之后便不想遠(yuǎn)行,這期間他試圖在家鄉(xiāng)尋求一個安穩(wěn)的工作,可是毫無進(jìn)展。朋友們得知他回來的消息過來找過他幾次,偶爾出去一起吃個飯。這些人里面多數(shù)是他小時候的玩伴,當(dāng)幾個人談及現(xiàn)在的工作時,朋友們有在電力局,有的在政府大廳,有的在大城市混的還不錯,還有一個在上海做程序員,據(jù)說一個月的工資要三萬塊,這讓金鴻夾在其中羞愧難當(dāng)。他在哈爾濱一個月剛一千二,最后還失業(yè)了,再加上在南寧被騙,事事不如意,相比之下讓金鴻的心里產(chǎn)生了消極的情緒,他時常回想起過去,明明都是一起長大的人,有的看著那么笨,有的連學(xué)都沒上完,憑什么活的那么好?是不是自己太差勁,連一個工作都找不到?自卑的心理從中作祟讓他在和朋友相聚的時候總是張不開口,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久而久之激烈的內(nèi)心矛盾開始影響到他的性格,他常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憤怒不滿,甚至破口大罵。金鴻發(fā)覺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太消極,長此以往還不知道會做出什么蠢事,所以也在盡力地克制。

  拔掉了引信的炸彈,隨時都有爆炸的可能。

  正月初八的下午,金鴻隨父母從農(nóng)村拜完年回到家??斓桨頃r聽見了猛烈的敲門聲。父親打開了門,是金鴻的小姑來了。金鴻很少與他的小姑交流,在他眼里這就是一個嗜酒如命的瘋子,而且酒品相當(dāng)不好,很明顯她今天她又喝了不少酒。金鴻的父親對這個妹妹態(tài)度一直軟弱,導(dǎo)致她總是酒后來到這兒發(fā)泄那些臭惡的情緒。

  見是她來了,金鴻和他的母親回到了臥室,客廳里只留下金鴻的父親和小姑。剛開始還很平靜,過了一會兒就聽見客廳傳來了兩個人的說話聲,父親似乎是在勸自己的妹妹少喝酒,隨后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大,演變成了爭吵。一扇虛掩的門藏不住卑劣的語言,金鴻的小姑開始肆無忌憚的辱罵金鴻一家,她或許真的喝多了,更多的可能性是借著酒力有意為之。她突然闖進(jìn)了臥室指著金鴻的母親進(jìn)行言語攻擊:“你這個婊子養(yǎng)的,我哥找你這樣的可真是他媽的倒了八輩子血霉,操你媽的?!?p>  柿子專挑軟的捏,金鴻的母親是一個老實人,對小姑子的所作所為束手無措,在過去幾次相似的記憶中,姑姑總是勝利之后揚長而去??蛇@次她失算了,金鴻聽見母親被罵頓時火冒三丈,也開始回?fù)簦骸皠e喝了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以后少來我家!你沒資格罵我家人,你要不想呆就滾!”

  這是金鴻第一次反擊,在他說完這些的時候姑姑顯然有些驚愕,自己的侄子再也不是那個整天哭哭唧唧的完蛋貨,他現(xiàn)在知道反抗了。這也讓姑姑更加惱羞成怒,她開始變本加厲的辱罵金鴻:“你這個婊子養(yǎng)的,我操你媽的。你喝水被嗆死,掉井里被水溺死?!惫霉昧R了這么多還不夠解氣,轉(zhuǎn)身又去廚房抄起了菜刀,朝著金鴻的方向就扔了過去。金鴻趕緊閃躲避開了飛過來的兇器。矛盾在這個時候愈演愈烈,金鴻不甘示弱伸著拳頭打向姑姑,他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全然不顧后果,父親急忙用身體擋住了金鴻,抱著他喊道:“你瘋了!這個可是你姑姑!你怎么能打她?”金鴻聽到這里冷眼看了姑姑,他的眼睛里充斥著紅血絲,駭人的目光把姑姑嚇得倒退了幾步。

  “她是你妹妹,我是你兒子。今天你妹妹要來殺我,我就弄死她!”說罷金鴻用力朝著姑姑撲了過去,父親也顧不得那么多了,伸手就打了金鴻一耳光。

  房間內(nèi)安靜了,除了母親幽咽的哭泣。

  金鴻終究還是哭了出來,在趙雪離開他的時候他沒有哭,在被人囚禁的時候也沒有哭。唯獨此時他遭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既然你這么向著她說話,你就跟她生活去吧!”金鴻對他的父親嚷道:“從小到大你這個妹妹就讓我惡心。她風(fēng)光的時候從來沒想著幫幫咱們一家子,還賴在咱們家又哭又鬧,喝完酒就要死要活,還打我媽,你以為我不知道?啊?你們這一家子就是作孽,一個瘋老太太,你妹妹又是一個精神病,你看看,你看看家里窮的叮當(dāng)響。你一天天不干正經(jīng)事兒光想著天上掉餡餅,我真不知道我上輩子到底干了什么才投胎到你家來受罪!我媽和你在一起一天好日子都沒有過,到現(xiàn)在還租房子過日子,還要天天受你們家人欺負(fù)!我告訴你,我也不受這個氣了,我現(xiàn)在就走,以后我都不回這個破家了,你就和你妹妹過日子吧!”說完,金鴻就沖出了家門。母親看他這樣趕緊追了出去,死死地拽住了金鴻的手不讓他走。可是金鴻殘忍地拒絕了母親:“媽,你也走吧,把這家讓給他們,你也別受氣了。你照顧了一個精神病人也快三十年了,她的兩個女兒一分錢贍養(yǎng)費都沒給過,還總是背后說你的壞話,你放心,等我在外面有能力了就帶你離開這兒,以后咱們都不回來?!苯瘌櫿f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多年以后金鴻回想起今天幼稚的行為時總是搖頭苦笑,不過當(dāng)時他并未多想,日漸消極的心態(tài)讓他萬分壓抑,姑姑的所作所為無非是一個點燃炸藥的導(dǎo)火索。

  金鴻離開之后他的父親坐在了樓道的臺階沉默良久,小姑依然沒有反思自己的行為,在發(fā)泄之后便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她來這里的意義就是讓全家人都不好過。金鴻的母親默默地回到了臥室開始打包自己的東西——這么多年來她生活清貧,直到最后都沒有找到幾樣值錢的東西,只帶了幾件衣服和隨身物件。她想要聽孩子的話,遠(yuǎn)離這家人去自己的妹妹家住一陣子??伤K究沒有走,看見丈夫坐在樓梯口捂臉痛哭的時候她還是心軟了。剛才一連串的打擊讓一個被生活煎熬許久的中年男人黯然神傷,金鴻的父親擔(dān)心這個家會因為今天的事而分崩離析。自打記事起,他就猶如一個孤兒一樣,母親不管他,父親也不照顧他,自己的姐姐為了離開這個家早早的結(jié)婚了,妹妹也不學(xué)好整天游手好閑。天知道他用了多少心思在維護(hù)這個家庭。

  “老婆你不能走啊,你要是走了這個家就散了。你別生氣,咱們兒子一會兒就能回來,以后有啥事我都向著你們娘倆兒。”父親握著母親的手安慰道。在安慰完妻子之后他開始打掃屋子,把摔碎的鍋碗瓢盆都扔掉了,又出去買了一掛鞭炮,說大過年家里出了這檔子事不吉利,要放鞭炮震一震。母親則是一直給自己的兒子打電話發(fā)短信,讓他別生氣了趕緊回來,可無論怎么打金鴻就是不接。兩人急的厲害了,心想金鴻別做出什么傻事,商量著再過一會兒不接電話就出去分頭去找。

  就在兩人要出去的時候接到了金鴻的消息,金鴻說讓母親不要擔(dān)心,他已經(jīng)買好了火車票準(zhǔn)備去外面闖闖,等到了地方會告訴她的。金鴻的話這讓父母不安的情緒得以緩解,不過他們又開始擔(dān)心起金鴻,也不知道這個孩子會在外面過得怎么樣,什么時候能回來,這次出門太過倉促什么都沒有準(zhǔn)備,一個人在外面會遇到很多的困難——這都是他們?yōu)槿烁改副揲L莫及的事了。

  金鴻走之后直接來到了火車站,一路上在想著到底該去哪。他一賭氣說要出去闖闖,可是哪有目標(biāo)呢?他不能再回去,因為今天的事金鴻把自己一塌糊涂的生活都?xì)w咎于他的家庭。以他淺薄的能力根本無法改變現(xiàn)狀,他選擇了離開這里,最好是永遠(yuǎn)是離開這里,這樣他才能有更好的生活。前段時間他聽說自己的朋友在大連過的很好,那是東北最發(fā)達(dá)的城市,金鴻決定去看看。買了張去往大連的火車票,金鴻只身一人登上了列車。此次他沒有帶任何行李,身上只有一個干癟的錢包和剩下三千塊錢余額的銀行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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