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晚風(fēng)帶著些許涼意,吹醒了無厭。
想著不日便能與顧盼重逢,無厭那古井無波的心里突然就有些患得患失,他既害怕顧盼認(rèn)出他,又害怕顧盼認(rèn)不出他。
當(dāng)初他上了師傅的當(dāng),頭腦一熱出了家,而出家人自然是該清心寡欲斬斷男女之情的。
再者說,就算他有意再續(xù)前緣,可是顧盼呢?
她會不會還只當(dāng)自己是個愛哭鬼,鼻涕蟲?一個長不大的弟弟?
算算時間,再過月余便是顧盼的十九歲生辰了。
其他的女孩子像她這么大的時候,多半連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顧盼她是不是也有了自己的心儀之人呢?
想到這里,無厭連忙走到了河邊,臨水照影。
水中的人眉目清秀,豐神俊朗——卻,沒有頭發(fā)。
好在無厭的光頭倒也并不是會亮到反光的那種,伸手摸去還能感受到濃密的發(fā)茬。
很好,看來就算是個和尚,自己也是最英俊的和尚。
無厭決定了,哪怕顧盼真的另有良枝可棲,他也定要移花接木。
這十年以來,無厭還是第一次如此期盼武林大會的開幕。
本次的武林大會在華山召開,比武的場地便是建在華山主峰上的悟劍堂。
于七月初一始,至七月初七止。
禪宗寺離華山不算遠(yuǎn),最多也只需要兩天的腳程。
但是在距離武林大會開幕還有七天的時候,無厭就想先行一步了,還美其名曰替師弟們開路,慈義方丈看他一副凡心萌動的樣子也只是默默嘆了口氣,并未揭穿愛徒的小心思。
罷了,兒大不中留,終是錯付了。
于是在這個晨曦明媚的早上,無厭孤身一人,身穿青灰色僧袍,帶著他的鎏金伏魔杖提前出發(fā)了。
華山之巔終年積雪不化,但它的山腳下的桃源鎮(zhèn)卻是四季如春,武林大會的臨近使得這個平靜祥和的小鎮(zhèn)熱鬧了不少,街道上到處都是叫賣的販夫走卒。
無厭坐在一家茶館里歇息,隔著窗子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面,一時間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一個脆生生的女聲響起:“這位小師傅,瞧著好生面熟?”
無厭轉(zhuǎn)過身,打量了一眼這個身著粉色羅裙的女子。
好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端的是明眸皓齒,黑發(fā)如墨。
然而無厭的內(nèi)心卻是毫無波動:“女施主說笑了,小僧從未見過你?!?p> “你確定?”
無厭冷漠的點了點頭。
“那……好吧,許是因為小師傅長得太過俊俏,我才會認(rèn)錯人吧。畢竟,”那女子巧笑倩兮,“長得好看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些相似的地方不是么?”
無厭在內(nèi)心腹誹:誰說眼前這位是仙子的?在他看來分明就是個登徒子!
可他面上還是一板一眼,鎮(zhèn)定道:“不是。”
那女子聞言頓時失了興致,懨懨的說:“看來確實是我認(rèn)錯了人,那個人可不會像你這般無趣?!?p> 說著她便離開了茶館,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無厭見桌子上的茶水不知何時已經(jīng)見了底,便輕聲沖著柜臺問了一句:“勞駕,可否為小僧再添一壺茶?”
“好叻,您稍等?!辈桊^小二朗聲應(yīng)道。
無厭看著那女子風(fēng)一般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喃喃自語道:“可真是位奇怪的女施主?!?p> 來為他添茶的店小二,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許是方才的那位姑娘,見小師傅你模樣生的極好,有意想以身相許也說不定?”
他竟不知,這華山周圍,原來民風(fēng)如此開放的?
要不然怎么連個茶館小二都會這么打趣一個出家人?
他若是哪天當(dāng)真還了俗,那也只會是為了娶顧盼為妻。
旁的女子于他而言皆是過眼云煙,不值一提。
另一邊,那粉衣女子在離開了茶館之后,又徑直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宅院門前。
只見她抬起手,極富節(jié)奏感的敲了敲大門:叩叩,叩,叩叩叩。
而后那扇沉重的木門便應(yīng)聲而開,又在那女子進(jìn)門之后吱嘎一聲關(guān)上了。
粉衣女子進(jìn)了主屋,三兩下便換掉了自己的這身賢妻良母式的裝束,又順手摘下易容用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張明媚妖冶的臉。
輕薄的紅紗自然遮不住她的玲瓏身段,反而平添了幾分欲蓋彌彰的誘惑。
之前那個不染纖塵的瑤池仙女就這樣搖身一變,成了個紅衣似血奪魂攝魄的妖女。
這紅衣妖女踱著優(yōu)雅的步子一路走到了后院。
整個后院的土地被完全挖空,又注滿了水,成了一大片荷花池。荷花池的正中央建有一座浮在水面上的八角涼亭,可四周卻并沒有通向涼亭的浮橋。
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而后整個人輕巧的一躍而起,腳尖如蜻蜓點水一般飛快的從水面上掠過,眨眼間人便已經(jīng)斜倚在了貴妃榻上。
絲滑的長發(fā)垂落下來傾瀉一地,偶有幾縷青絲散落進(jìn)了池水中她也不甚在意。
池中的錦鯉不明就里,還以為是主人的投食,紛紛擠過來吞咬她的發(fā)絲。
女子在察覺到這些魚兒的舉動時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笑罵道:“蠢魚啊蠢魚,你們簡直跟言辭那個呆子一樣蠢……”
言辭啊言辭,你莫不是這十年來敲木魚敲的太多了,把自己也給敲成榆木腦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