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次獸災范圍較小,就算用走的也可以避開,蘇大人不如隨我們的車隊一同往丹陽郡走一趟,正好大小姐也想見——」
蘇儀立刻揮手打斷他:「不用了,我家就在這,哪也不去,你們走之前,多備一些食材送到我家?!?p> 「好吧,謹遵吩咐。」錢老低下頭。
蘇儀又逛了一趟西市的菜市場,發(fā)現(xiàn)里面早已人滿為患,大家都在哄搶糧食,比過年還熱鬧。
他懶得跟人擠,索性直接回了家。
時至中午,多虧了霧起,成日擠在他門口的說媒人們,也都不見了蹤影。
一進門,蘇儀大喊一聲「我回來了」,這時,蘇芳從廚房探出頭來,興奮地招手。
「儀兒快來,我和柳妹妹做了點好東西給你吃!」她大喊。
蘇儀面色古怪,一邊走過去,一邊搖頭道:「獸災都要來了,你們居然還有閑心下廚?!?p> 「真的假的?!」
蘇芳大吃一驚,走到院中,望天井抬頭一看,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她緊張地說:「怎么辦啊?我都還沒去糧市,家里存糧沒有多少了……」
「食材的話我已經叫萬興樓送過來了,不用擔心,」蘇儀拍拍她的背,往后廚走去,「讓我看看你們鼓搗的什么好東西。」
蘇儀這些天雖然主要都在萬興樓吃,但也沒有落下家里的一日三餐,對他來說,和家人聚餐可不僅僅是為了攢能量而已。
兩人進了后廚,只見火焰熊熊的灶前搭了一把高椅,柳心照正坐在其上,用湯勺不住地攪拌著砂鍋里的湯汁。
鍋中有一股奇異的香味滿溢而出,讓蘇儀的精神為之一振。
「咱家炒菜的鐵鍋不知道怎么的就壞了,所以午飯只能吃砂鍋燉的,這一鍋栗子燉兔肉,可是柳妹妹的拿手菜?!固K芳邊說邊拿了碗,招呼蘇儀在飯桌旁坐下。
蘇儀看向柳心照,心想一個賣藝的女孩竟然還懂得下廚,真是稀奇。
后者則是向他投來一道靦腆的微笑。
在家里蘇儀有意克制自己的吃相,等到蘇芳將兔肉湯端上來時,他只是淺嘗一口,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柳心照的廚藝算不上頂尖,比萬興樓的大廚遜色不少。
但蘇儀卻發(fā)現(xiàn),這碗兔肉湯所含的能量卻只是稍遜萬興樓的名菜,如果量大,這點差距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至于比起自家老姐做的飯菜,能量值就大大超過了。
「這湯里加了什么好東西嗎?」蘇儀問。
「沒有啊,就普通的兔肉、栗子、紅蘿卜、大蔥、豬油、鹽……」蘇芳掰著手指細數(shù)食材。
「還有茴香。」柳心照掩面補充了一句。
「對,就這些?!固K芳點點頭。
蘇儀沉吟起來,這碗兔肉湯和平時老姐做飯時的用料差不多,但蘊含能量卻天差地別,其中的門道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難道是因為廚藝?還是因為愛?」蘇儀想了想都覺得不對,很快就放棄了思考。
反正他正愁獸災期間,待在家中攝取不到足夠的能量,柳心照的到來可算為他打了一劑強心針。
「看來老姐撿到寶了?!?p> 蘇儀想著,便隨口對柳心照說了一句:「其實比起賣藝,我覺得你當廚師比較合適。」
聞言,柳心照眼眶微紅。
她的藝人生涯已經結束了,之所以沒有輕生,苦等的不就是這樣的話嗎?
而蘇儀可不管對方怎么想,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的肉湯吸引,三下五除二就將一碗兔肉湯吞了下去,連骨頭都不吐。
「再來一碗!」蘇儀將碗遞了回去。
大霧壓城,寒霾漫天。
第二天晚上,獸災如期而至。
家家戶戶閉門不出,吳郡全城一夜之間陷入死寂。
蘇儀收了萬興樓送來的食材,再加上囤了幾大缸的清水,幾乎將學堂占去一半。
所幸蘇家三面房屋都是打通的,不需要出院子也能互相溝通,為了應對獸災,吳郡幾乎所有人家的房屋結構都是這般設計。
蘇儀聽從老姐的話,在屋里呆著,寸步不出,白天不敢吵鬧,夜里無法點燈。
隔著窗戶紙都能見到屋外紅霧朦朧,就算正午的天色也和剛入夜時差不多暗沉,壓得人心頭發(fā)悶。
所幸家中多了柳心照掌廚,雖然暫時沒了萬興樓大吃大喝的福利,但家中一日三餐外加自己的點心仍然得以保證。
金手指儲存的能量也在穩(wěn)步增長。
這場獸災持續(xù)了二十多天,幾乎超過蘇儀前世所經歷天災的時日總和。
但奇怪的是,在這期間,蘇儀沒有聽過屋外傳來哪怕一點腳步聲。
他心中奇怪,雖然一直聽說獸災來臨時,紅霧中會有無數(shù)異獸橫行,但哪怕是五萬頭豬從外面跑過去,也應該聽到很大動靜才對。
現(xiàn)在這情況,不像是萬獸過境,反倒像是全城化為了墳地。
蘇儀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于是在紅霧即將散去的某天晚上,他悄悄用手指在窗戶紙上捅了小小的孔眼,小心翼翼地往院中看去。
院中濃霧如水,幾乎只能看到一步以外的情景。
蘇儀盯著外面瞧了幾分鐘,卻沒有看到任何傳聞中的異獸,便覺得有些失望,心想這獸災肯定是以訛傳訛,被人為放大了危險性,其實只不過是普通的霧災罷了。
他準備收回目光。
但就在這時,一只眼珠突然出現(xiàn)在孔洞外,似乎也正透過洞,端詳著蘇儀的眼睛。
這只眼珠綠油油的,有著貓科動物的瞳孔特征,由于離得極近,加上前者毫無預兆地出現(xiàn),驚得蘇儀連著抽了幾口冷氣,蹭蹭兩步退了開來。
屋里的動靜似乎吸引了屋外的什么東西,只聽「嘭」得一聲,房門被撞了一下。
所幸房門扣著門栓,這一下并無大礙。
嘭、嘭。
之后又是兩下撞擊,一下比一下力道更大,門栓終于起了開裂的征兆。
蘇儀頭皮發(fā)麻,渾身冒出了細汗,一股沒來由的生命危機由心田涌出。
他決定遵從直覺,連忙把床鋪一翻,拉到門前堵住,之后還是覺得不安全,又把書柜和桌子一并搬了過來,死死撐住房門。
嘣,嘣!
屋外的撞擊聲更大了,蘇儀背靠桌底,死死抵住房門,隔著幾個家具,仍然能感受到這幾次撞擊的恐怖力道,以他二階武者的氣力,也不禁暗自心驚。
蘇儀完全想不到屋外的「東西」是怎么憑空出現(xiàn)在門前的,現(xiàn)在只能祈禱對方趕緊離開。
邦!
這次的巨力撞擊差點沒讓蘇儀從地上跳起來。
蘇儀偏頭往后一看,發(fā)現(xiàn)門栓早已裂開了,所幸他房間的門很堅固,加上家具堵牢,被撞了幾下只是凹了一條縫。
由于被書柜擋著,蘇儀看不到門縫外究竟是什么東西,對方自然也看不到他。
一息、兩息、十息、二十息過去了,屋外終于再沒了動靜。
蘇儀松了口氣。
「果然是好奇害死貓……」蘇儀擦了把汗,想起之前種種,心中覺得憋屈,「實力太弱了,居然連一條狗都怕。」
他捫心自問,學武是為了什么?
不就是為了不受欺壓,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嗎?
他實在沒想到,除了人以外,連畜生都能給他這么大的壓迫感。
學了武,遇到獸災還是得躲在家里,接近一個月不能出門,這跟普通人有什么區(qū)別?學武又有什么意義?
「我一定要快點變強,然后——」蘇儀緩緩站起身,默默將剛才看到的眼珠樣式記在了心中。
獸災來臨后第二十三天,終于有了散霧的跡象。
等到次日,天色終于恢復清明,蘇儀走到院中,呼吸著清晨的新鮮空氣。
他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院內一切如常,沒有任何獸類來訪的痕跡,仿佛那晚的遭遇只是一場夢境。
和老姐知會一聲后,蘇儀久違地往臨河學院走去。
一路上,許許多多人家打開房門,出屋活動筋骨,蘇儀觀察了一陣,卻還是分辨不出來這場獸災造成了什么影響。
他來到學院后門,卻發(fā)現(xiàn)所有學生都擠在門外。
「怎么回事?」蘇儀向二師兄問道。
「不知道,我們原本在院里準備早讀,這時候老師從外面回來,把我們一通趕了出來。」連鵬搖頭。
蘇儀掃視周圍的同院,他們都在竊竊私語,各自猜測老師發(fā)飆的原因。
他左右沒看到大師姐,于是繞到前面,敲了敲門房的窗戶。
門房老頭見到蘇儀,神色立刻變得畢恭畢敬起來。
他以前為了點小費,將蘇儀晾在門外半個時辰,如今后者卻成為院長的得意門生。
門房每每想到這里就寢食難安,生怕蘇儀報復他。
蘇儀卻懶得理會他的小心思,問了句:「能讓我進去嗎?」
「誒,好,您稍等哈。」
門房依言開了門,蘇儀走到院中,發(fā)現(xiàn)正堂大門緊閉。
于是他上前敲門道:「章伯,是我?!?p> 「蘇儀?!你、你怎么進來了?」屋內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動靜,以及章云天慌張的聲音,「你等一下。」
蘇儀依言等候。
大約過了五分鐘,房門才徐徐打開。
章云天就站在門口,臉色青黑,衣著破爛,身上到處都是抓痕,最令蘇儀感到驚悚的,是前者的瞳孔竟然發(fā)生了變化。
從人的黑白瞳孔,變成了有著貓科動物特征的豎瞳,而眼白處還隱隱泛著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