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州東與子午嶺，南與涇河，西北、東南分別與合水縣及正寧縣相鄰，其州方圓兩千六百余里，境內(nèi)有涇河、馬蓮河、九龍河、城北河等七條河流穿州而過，在關(guān)中也屬于中州建制。
而寧州的刺史，對于秦睿來說卻是如雷貫耳，他就是被閻立本譽為“海曲直明珠，東南直遺寶，”的并州人-狄仁杰，在秦睿原來那個時代被喻為“神斷”的傳奇人物。
說到狄仁杰的仕途，可謂是一帆風(fēng)順，年輕時參加科舉，以明經(jīng)及第，被授為汴州判佐，后得到河南道黜陟使閻立本的推薦，升任并州都督府法曹。
儀鳳年間，狄仁杰升任大理寺寺丞。他在一年內(nèi)判決大量積壓案件，涉及一萬七千人，卻無一人冤訴，后改任侍御史。調(diào)露元年改任度支郎中，并加朝散大夫，后隨先帝巡幸汾陽宮充任知頓使。
至年初，轉(zhuǎn)任寧州刺史，雖然到任并沒有多久，但從他匯報的賑災(zāi)具體情況看，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各方面的事人家早就給你梳理好了，他和武三思這兩個欽差只要把朝廷的賑災(zāi)物資如數(shù)發(fā)放就行了。
總而言之，兩位上差可以四處走走看看，哪兒有不滿意的盡管說，寧州府上下一定讓上差和百姓都滿意，使得此次天災(zāi)能夠平穩(wěn)的過渡，寧州賑災(zāi)之功，欽差專使可以毫不費力的唾手可得。
能省事，誰當(dāng)然也不愿意勞心、勞神，武三思與狄仁杰是舊相識，他當(dāng)然知道狄懷英是個處事穩(wěn)妥，凡是到手的政務(wù)，一準(zhǔn)都辦得漂漂亮亮得，官箴極好，不管是先帝還是太后對其都贊賞有加。
“懷英兄，你是先帝拙拔的能臣干吏，又在地方上磨礪多年，這州府政務(wù)，你肯定是比我們這些武官要清楚地多，怎么分配朝廷的物資，你可以任意施為?！?p> “不過，本官與秦將軍進(jìn)城的時候，可是看到不少百姓吃的是麩糠，粥棚里排隊的僅僅是老弱婦孺，這是怎么回事？而且你全州的壯勞力皆以麩糠為食，那他們又如何有力氣修筑堤壩呢！”
武三思是草包不假，他當(dāng)然不會注意到市面上的細(xì)小之處，這些話都是秦睿說給他聽的，這家伙也照葫蘆畫瓢，原封不動的還給狄仁杰，既然要把此次的差事辦好了，那就得多問問，以免出現(xiàn)紕漏。
聽到武三思這話，捧著茶盞的狄仁杰先是看看了一臉希翼的武三思，接著又看了看神情自若的秦睿，隨即呵呵一樂；他當(dāng)然知道見微知著如此的，并不是身為正使的武三思，而是最近兩年在軍中崛起的驍將-秦睿。
“兩位上差都是軍伍中人，行事作風(fēng)不喜歡拐彎抹角，下官也就不賣關(guān)子，與兩位上差把事情的原委說明白了，如此才好伸手要東西，不是嗎？”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是句老話，也是句大實話；寧州地處關(guān)中，自古以來就是狹鄉(xiāng)，即便貞觀年間，朝廷施行了狹鄉(xiāng)遷寬鄉(xiāng)的政策；但幾十年后的今天這里依舊是狹鄉(xiāng)，老百姓手里握有的土地還是極少數(shù)的。
寧州有很多百姓，尋常年間為豪紳們的佃戶，不僅要背上沉重的佃租，還有要承擔(dān)各種的稅務(wù)和兵役，手里根本沒有多少財產(chǎn)，更經(jīng)受不住天災(zāi)的折磨。
今年呢，涇河、馬蓮河、九龍河的堤壩，年久失修、四處泛濫、水患猖獗，這就迫使百姓不僅要背上佃租和稅務(wù)，口糧更是短缺的緊，許多百姓家中甚至都沒有隔夜之糧。
沒糧食怎么辦？要么與豪紳們高價賒糧，要么活活餓死，亦或者為匪為盜，求一條活路；如此一來，怎么為寧州百姓解決口糧，修筑好堤壩，才是狄仁杰這個父母官最先應(yīng)該考慮的問題。
凡是有些“見識”的官兒都明白，關(guān)中的糧價自貞觀中期起斗米僅三、四錢，若是年景不怎么豐饒，也就五、六錢一斗。
可現(xiàn)如今，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那些有背景的奸商、豪紳紛紛屯糧，已經(jīng)將米價抬到五十錢一斗，這么高的糧價，誰買的起！
而且，朝廷撥付賑災(zāi)物資是有嚴(yán)格流程的，即便是加急辦理，寧州也得自己撐一段時日，所以萬般無奈之下，狄仁杰將府庫中的糧食以一斤換五斤的比例，換取了大量的麩糠，命寧州境內(nèi)所有男人，在朝廷物資撥發(fā)之前，皆以此為食。
老弱婦孺身子弱，經(jīng)不起折騰，也不忍心她們吃牲口才食的東西，所以狄仁杰專門留了一份口糧給她們。且嚴(yán)格按照唐律施行，筷子插在碗中不到，飯團子毛巾裹著不滲，凡是筷子在鍋中扶起之所，主管官吏不論大小，一律斬立決。
“懷英，為什么不變通一下，實在不行可以借嘛，用官府作保都不行嗎？也不至于讓老百姓吃麩糠過活，這有些不成體統(tǒng)了?！?，武三思放下手中的茶盞，沉聲說了一句。
武三思是混賬，是草包，這沒錯，可身為外戚的他還是不屑在百姓嘴里扣著三瓜倆棗的，所以他實在是想不通，狄仁杰為什么寧可苦了百姓，也不愿意張這個嘴，難道是怕丟面子嗎？
對于武三思的問話，狄仁杰并沒有馬上回答，反而是笑吟吟的看著秦睿，笑著言道：“秦將軍，你以為老夫為何要這么做呢？”
呵呵......，“狄公，你這可是不厚道??！只給一碗茶，就想讓本將把東西都倒出來，這算盤打的夠精了。也是，你是山西人，山西人落生就會做買賣，也罷，也罷！”
“三思兄，寧州的地勢北高南低，堤壩也是順著河道北高筑，南低筑，如此一來不管汛期的水如何長，都可以保證北坡堤壩的少量耕田萬無一失，而南坡較多耕地則稍有風(fēng)吹草動，便是一片汪洋?！?p> “按照常理說，出現(xiàn)了決堤的情況，地方官一定泄洪，先保大、后保小，把損失降到最低；但從現(xiàn)在堤壩的形式看，歷任刺史都是選擇保小而不保大，這不耐人尋味嗎？”
聽到秦睿說到這，武三思是一臉懵逼，而狄仁杰卻是笑的更燦爛，隨即問道：“那秦將軍以為是什么原因呢？”
“出現(xiàn)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北坡的土地全部都屬于勛貴豪紳，歷任的地方官不敢得罪不起他們，所以將泄洪的對象轉(zhuǎn)嫁到百姓身上?！?p> “如果狄公這次選擇是百姓，那么寧州上下得豪紳勢必會想盡各種辦法橫加阻攔，最有效，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將糧食的價格無限提高，迫使官府和百姓因為肚皮的問題而妥協(xié)?！?p> “本將認(rèn)為，寧州上下的百姓，之所以能無怨無悔的跟著你這位刺史吃麩糠，就是為了保住手中的田地，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寧州堤壩修復(fù)進(jìn)度如此之快，想必就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