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清越懷里的小玩意兒散落遍地。
樓慣秋將清越輕輕放在自己的床上上,拉好被子給她蓋上,清越早已深睡,面上兩片紅暈,嘴里呢喃著什么。
夏天已進(jìn)尾聲,夜已經(jīng)很深了,涼風(fēng)吹起,清越抱緊被子,樓慣秋走到床邊關(guān)緊了窗戶。
待到玉蕭趕來,將地上的物品收拾好,樓慣秋便走了出去。
夜里,清越一覺好眠,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彼時玉蕭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吃食。
清越?jīng)]什么胃口,在玉蕭的催促之下才勉強(qiáng)喝了幾口清粥,她開始后悔昨天夜里的喝了太多的酒。
從集市帶回來的小玩意兒被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了柜子上,清越望著那憨態(tài)可拘的瓷兔子,回想起昨天自己的胡鬧行為,面頰上一陣滾燙。
清越抱著盛粥的小碗,問:“大人呢?”
玉蕭說樓慣秋一早就出去了,穿著官服,估計是去處理政務(wù)了。
還好,還好,不然清越不知道自己改如何面對樓慣秋,但愿樓慣秋沒有放在心上。
清越慢吞吞的洗漱,收拾好了自己的屋子,推開門,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冷得清越打了一個噴嚏。
門外的大銀杏樹開始飄零落葉,掃地的丫鬟正清理了一半。
她這才留意到,來往的樓府仆人都穿上一層外衣,連玉蕭都是。
天氣開始變涼了。
清越轉(zhuǎn)身回去屋子,她得找兩件秋裝穿上。
可是,清越在屋子搗騰了一陣,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什么可以穿的秋天的衣服,最后只能去借兩件玉蕭的衣服穿一穿,清越和玉蕭身形相似,倒是可以湊合著,就是不怎么合身。
于是,清越想著等玉蕭又時間了讓她陪著自己去衣服鋪子里選兩件衣服。
秋風(fēng)起,秋雨也是一陣一陣的,身處在京都的清越只能感受到連綿不絕的細(xì)雨一直下個不停,然而樓慣秋卻是為了晉中的一場暴雨忙得焦頭爛額,整日早出晚歸。
一場秋雨一場寒,人們穿著著的衣裳也是逐漸增厚。
很多天里,清越在府內(nèi)悠哉地小丫頭們打成一片,她也沒有能夠見到樓慣秋。
這天午后,樓慣秋的馬車停在了府外,只聽見前院一陣說話聲,之后就沒有了其他動靜。
清越聽管家身邊的仆人說,樓慣秋一連幾日宿在政事堂,今日被女帝趕回府中休息。
樓慣秋本不愿早早回府,奈何李錦瑜下了命令,樓慣秋不得不從。
清越等到李進(jìn)和王奎都下去了,這才悄悄的繞到樓慣秋的院子外,清越不愿意讓樓慣秋發(fā)現(xiàn)自己,但是有忍不住想要瞧上一眼樓慣秋。
她輕手輕腳的從門縫里看樓慣秋,樓慣秋閉眼養(yǎng)神,靠著榻椅,依舊是一聲黑色的帕子,不過比夏天的厚了一些。
他臉上多來一些疲態(tài),確實如下人說的那樣,多日未好好休息。
正當(dāng)清越打算退下的時候,樓慣去略顯疲憊的聲音傳來,“既然來了,為何偷偷摸摸地要走?”
清越在外面,沉默片刻,猶豫要不要進(jìn)去,想起中秋晚上的事態(tài),皺了皺說:“清越怕打擾大人休息?!?p> 樓慣秋清冷的聲音說:“已經(jīng)打擾了,你就進(jìn)來吧?!?p> 清越點頭說:“是?!彪S后邁著步子,輕手輕腳地走到樓慣秋的身邊,學(xué)著玉蕭給樓慣秋倒了一盞熱茶遞了過去。
樓慣秋此時并不想喝茶,只是將茶盞放在一旁,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
清越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動作,只是在一旁候著,眼神上下打量樓慣秋。
幾日未見樓慣秋,倒是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尷尬,興許是樓慣秋早就忘記了。
樓慣秋的臉棱角分明,下巴上浮現(xiàn)了一層淡淡的青色,眼角有一圈黑色,看得出來是很久沒有睡覺了。
這時,端著木盆的侍女打來了水,樓慣秋用清水浸濕白凈的帕子,擦凈雙手,接過侍女遞過來的干凈衣裳,走進(jìn)里間去換。
清越正猶豫要不要告退的時候,聽見里面?zhèn)鱽砹寺曇簦骸澳氵M(jìn)來幫我?!?p> 清越?jīng)]想到樓慣秋會叫自己幫忙更衣,不可思議的向四周看看,想是不是自己理解錯了。
樓慣秋叫清越,沒人回應(yīng),又補(bǔ)了一句:“愣著干什么?”
清越這才猶猶豫豫地繞過屏風(fēng)走進(jìn)里間。
樓慣秋的臥房被一盞屏風(fēng)隔開,擺設(shè)同之前在卜陽初見樓慣秋時相似,屋內(nèi)有淡淡的木香,清清涼涼的。
清越走到樓慣秋跟前的時候,樓慣秋已經(jīng)換好了貼身衣裳,清越慢慢整理樓慣秋換下的衣裳,再幫樓慣秋將穿好衣裳。
由于天氣變冷,樓慣秋的秋裝早就被家仆洗好熨燙整齊,清越接過衣服的時候你能過聞到衣裳上被香薰過的味道。
兩個人之間隔著一段距離,樓慣秋也不在乎清越的想法,此時清越頭腦發(fā)熱,她覺得樓慣秋是故意地,就因為上次她喝醉了酒,讓樓慣秋抱了回來。
“過來!”
樓慣秋讓清越過來,清越低著頭,一點點靠近,將衣裳呈在樓慣秋面前。
可是樓慣秋兩手?jǐn)傞_,明顯是要清越給他穿,可是清越不敢,遲遲沒有為他穿衣。
“哈哈哈哈~?!睒菓T秋淡淡地笑著說:“怎么,中秋那晚,你可是整個人都掛在了我身上?!?p> 樓慣秋比清越高很多,他說話時,氣息撲在清越的頭頂,清越瞬間燒紅了臉,說:“是小人酒后失態(tài),望大人見諒?!?p> 清越穩(wěn)定自己的情緒,隨后抬頭給樓慣秋一個討好的笑容。
然后,清越更加靠近樓慣秋,踮起腳為他穿衣,再打好繩結(jié)。
靜靜地,室內(nèi)只有衣物的摩挲聲,為了打破尷尬,清越問:“大人,近來可是很為政務(wù)操勞?”
“晉中突發(fā)暴雨,百年難得一遇,突如其來的災(zāi)害讓官府來不及采取救援措施,朝中為了賑災(zāi),已是焦頭爛額?!?p> “那大人何時再去朝中?”
“目前晉中雨勢減小,援助正在進(jìn)行,如果沒有什么意外,已經(jīng)不需要過分關(guān)注了?!?p> “那大人記得注意身體?!?p> “嗯?!?p> 這邊,樓慣秋和清越談話之間,外面已經(jīng)上好了飯菜,整理好之后,清越隨侍女慢慢退出了屋子。
離開之后,清越緩緩呼出一口氣,還好,樓慣秋沒有留她伺候吃飯。
幾日前,清越接到了胡大哥的來信,信里說胡大哥不日將要到金鏵京都。
當(dāng)初,清越用鹿皮換了金條,又用金條讓當(dāng)鋪老板講清越送到了金鏵卜陽,而胡喜則是將清越從西涼捎到金鏵路上的草藥商人。
胡喜是個老實商人,自從樓慣秋巡查卜陽之后,金鏵就加大了對卜陽來往商販的搜查,因此靠往來貿(mào)易賺錢難度就更大了,不少商販都放棄了運(yùn)輸藥草,胡喜便是其中一個。
不過,卜陽一別之后,清越同胡喜還有商隊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
這天,一連的陰雨結(jié)束,終于也算是見到了軟綿無力的太陽,清越收拾了心情,吹著小曲便出門了。
按照胡喜給的信走進(jìn)了一處酒樓,小酒樓,人也不多,清越一進(jìn)去就見到了胡喜,那個留著胡子,面容敦厚的男人。
同在卜陽時一樣沒有多大差別。
然而,胡喜對此時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子卻沒什么反應(yīng),秀麗的面容,優(yōu)雅的穿著,不知道是那家的小姐。
“胡大哥!”清越笑著喊胡喜,聲音清脆。
胡喜稍微楞了一下,這才明白眼前對著自己笑的女子便是清越,畢竟卜陽時那個只露出白牙齒的黑小子太令人影響深刻了。
“清越,是你?。 焙舱泻羟逶阶?。
“嗯?!?p> 清越坐在了胡喜對面,胡喜招呼店小二上了一壺?zé)岵?,隨后倒了一杯給清越。
清越問胡喜:“胡大哥,您為何到京都來了?”
“說來話長?!焙埠攘艘豢诓?,慢慢同清越說道。
原來,胡喜自從離開卜陽后就去投奔了自己的表哥,胡喜的表哥是歌舞團(tuán)的老板,帶著舞團(tuán)在到處各國游走。
八月中秋左右,歌舞團(tuán)到達(dá)晉中,表演大受歡迎,本來舞團(tuán)打算在晉中多停留兩月,可惜晉中連續(xù)下了三天的暴雨,到處都是積水。
剛開始人們以為只是和尋常一樣的雨勢,可是雨一直下不見停,突然在一天晚上,雨勢變大了。
胡喜聽見窗外雨點拍打著屋頂樹葉,風(fēng)也兇狠的刮著,四周有駭人的巨響傳來,后來聲音越來越大,肆虐的洪水像猛獸一樣撲向了深夜中熟睡的人們,當(dāng)人們互相叫喊著沖出門的時候水已經(jīng)到腰部以上了,驚慌的人們在黑暗中互相叫喊著、攙扶著逃命。
暴雨沖垮了居民的房屋,莊稼,人們根本無心再觀賞歌舞,突發(fā)的洪水沖走了很多財物,歌舞團(tuán)在暴雨中也損失慘重,無奈只能離開,等到了最近才回到京都。
說道這里,胡喜稍微哽咽了一下。
胡喜感嘆道:“一路上到處都是流民,百年難得一遇的暴雨使晉中損失慘重?!?p> 清越聞言,想到了樓慣秋,想必樓大人也是因為這場災(zāi)事如此操勞。
“也算是幸運(yùn),歌舞團(tuán)并沒有人喪命?!?p> 清越說了許多話安慰胡喜,胡喜在清越話語之間心情舒緩了很多。
之后,清越問胡喜:“那胡大哥,您在信中說,有一事需要幫忙,不知是何事?”
胡喜面上有些猶豫,似乎不好意思說。
“如果能有清越幫到上忙的地方,胡大哥您盡管開口?!?p> 有了清越的話做保證,胡喜這才支支吾吾的開口說:“那胡大哥可就說了??!”
胡喜的表哥,也就是歌舞團(tuán)的老板,打算在京都靠著舞團(tuán)表演把在晉中的損失彌補(bǔ)回來,因此重金招募了一名舞姬,此舞姬出身于西涼,善西涼舞樂。
金鏵人大多都沒見識過西涼舞姬,因此歌舞團(tuán)靠著這名舞姬的名聲贏得了許多觀眾,幾天前就有客人早早約定了位置要看舞姬表演。
可誰知……,舞姬在一次練習(xí)之中扭傷了腳腕,大夫說要臥床休息,否則以后再也無法跳舞了。
聽到這里,清越覺得不妙,說:“胡大哥,你不會是要我去充當(dāng)舞姬?。??”
胡喜尷尬地笑,說:“清越姑娘,我們這也是沒辦法,我只認(rèn)識你這么一個西涼姑娘,你想辦法幫幫我們吧,客人可是對這場表演期待了很久?!?p> 胡喜一邊說著,一邊委屈地快要哭出來。
清越有些心軟,畢竟她也明白胡喜的難處,況且,胡喜曾經(jīng)幫了自己的忙。
咬咬牙,她說:“可是可以,但是有兩個難處?!?p> “哪兩個難處?”胡喜問。
清越掰著自己的兩根手指,指著其中一根說:“第一,我不太想露臉?!?p> 畢竟清越可是西涼的九公主,她要是在金鏵歌舞團(tuán)跳舞,被西涼的細(xì)作發(fā)現(xiàn),再傳到父王的耳朵里,那西涼王不得氣暈過去。
胡喜想了想說:“這好辦,舞姬跳舞時都會帶面紗,給人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覺,到時候清越你帶上面紗不就行了?!?p> 清越點點頭,又指著第二根手指頭說:“再者就是,我現(xiàn)在在樓慣秋,樓大人府上裝做小丫鬟,沒有樓大人的允許,我不一定能夠出府。”
清越又不是專業(yè)的舞姬,要是出場表演,一定要提前很多天練習(xí),現(xiàn)在離表演時日無多,那就要呆在舞團(tuán)練舞,演出時肯定需要不少日子,那她肯定無法回樓府了。
胡喜本來還覺得挺有希望的,一聽見樓慣秋的大名,瞬間整個人又萎靡了,哭喪著臉。
清越補(bǔ)充道:“不過,我可以去求大人放我出來幾天?!?p> 胡喜感覺希望不大,不過還是拜托清越能夠想想辦法。
回到樓府,清越就直奔樓慣秋的書房,不見人影,她又跑著轉(zhuǎn)到樓慣秋的臥房,最后還是不見人影。
路過花園的時候,見到秦管家正指揮仆人清掃,于是走到秦管家跟前,問了聲好,便問他,樓慣秋在哪。
秦管家說樓慣秋還沒回來,有什么話可以讓他傳答,清越擺擺手說:“還是算了,我自己同大人說罷。”
于是清越一直候在大門口,等著樓慣秋回府。
約莫一個時辰左右,外面終于有馬車的動靜,清越立馬打起精神。
外面,樓慣秋從馬車上下來,修長而又筆直的雙腿落在地上,李進(jìn)候在他的身邊,風(fēng)吹起他的衣角仿佛都要小心翼翼。
就在樓慣秋進(jìn)門的時候,清越假裝來了個不經(jīng)意的偶遇,與樓慣秋同一條路線進(jìn)門。
樓慣秋問她:“這是剛剛回府嗎?”
清越答是,“今日去見了個朋友?!?p> 一旁的李進(jìn)說:“什么時候,清越姑娘在京都有了這么多的朋友?”
好家伙,李進(jìn)這是在說她善于交友,性格討喜,待人友善,還是說一天到晚到處玩耍,結(jié)交狐朋狗友?
也不管李進(jìn)是不是嘲諷,清越依舊掛笑臉,說:“也就那幾個,自從連翹進(jìn)宮之后,就沒怎么出去了。”
她這是想說,你看,我都沒怎么出門,要不就給我放個假吧!
一路上,樓慣秋沒怎么說話,清越跟著他近府,眼看就要走岔了,清越趕忙找話題,問他:“大人幾日怎么這時候回來?平時這個點都要用晚膳了。”
“宮中有些事情,因此回來晚了?!?p> “哦?!鼻逶綉?yīng)付著,也順著和他們的方向一同往前走,邊走邊問:“那大人此時餓了吧,我叫秦管家來送晚膳來?”
“不用了,秦管家早前就讓人說了,等我回府再上。”
“那大人渴了嗎?可是要喝點什么?”清越嘻嘻地笑著,只希望樓慣秋吩咐她些什么,畢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之后便好求他放自己出府幾天。
樓慣秋是個怎樣謹(jǐn)慎的人,還能看不出來清越的心思,不動聲色也不為清越的言語所動,硬是讓清越跟了自己一路。
等到周圍的人都下去了,樓慣秋問她:“說罷,有什么事要求我?”
清越走到樓慣秋對面,站著看著樓慣秋說:“希望大人能放我?guī)滋旒??!?p> 樓慣秋一聽,反問:“難道是樓府上待著不舒服,還是在廚房干活太累了?!?p> 清越一聽,臉上瞬間有點燙,她哪里不舒服,別說是干活,她反倒還要別人伺候著,連忙說:“沒有沒有?!?p> “那這是怎么了?!?p> 清越一五一十地把關(guān)于胡喜地事情說了,但是沒敢說自己是去幫歌舞團(tuán)跳舞當(dāng)舞姬,只說是歌舞團(tuán)缺人,她去幫忙,另外,歌舞團(tuán)她沒怎么見識過,順便去漲漲見識。
沒一會兒,那人嘴里吐出了兩個字:“十日?!?p> “什么?”清越有點不敢相信,樓慣秋居然真的同意放她外出。
其實,清越自己清楚,之前清越每次外出都有人跟著,還要同樓慣秋報備,因此她才不敢自己無緣由地不歸府。
“給你十天時間?!睒菓T秋提高音量,生怕清越?jīng)]聽清楚。
這回,清越確實沒聽錯,高興地為樓慣秋掩門,蹦蹦跳跳地回房間去了。
清越走后,樓慣秋獨自一人留在屋子,想這今日在宮里發(fā)生地實情。
今日,女王李錦瑜召見樓慣秋,老太妃原本因為紫鳶香變得瘋癲的情況已經(jīng)大大改善,但是最近又變得嚴(yán)重了,比之前更加嚴(yán)重,太醫(yī)們也沒有辦法,紫鳶香以有解藥,可是這似乎不是紫鳶香的作用。
元泰殿內(nèi)一片寒涼,月輝灑在金磚上,漆金圓柱上,栩栩如生的龍?zhí)匠隽祟^,威嚴(yán)而冷漠
地睥睨著跪地的人。
一雙云紋黑底靴落在許公公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