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俊所料不假。
在他父母的想法里,送他上完高中,就盼著他出來工作賺錢,補貼家用了。
顧建國甚至和何素麗商量過,等大兒子高中畢業(yè),就幫他在超市里找一份坐辦公室的工作。
為此,何素麗早就和超市的經(jīng)理說了情,還請對方吃了頓“大餐”,又送了一條好煙,這才得到了對方的首肯。
在顧建國夫婦倆看來,兒子高中畢業(yè),能坐辦公,就已經(jīng)是份好工作了,最起碼不用像他倆一樣辛苦的站班。
這一切,顧明俊當(dāng)然還不知情。
午休時間很快過去。
顧明俊卻仍然沒有想到“大學(xué)學(xué)費”怎么解決。
好在離上大學(xué)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
顧明俊心想,大不了去打兩個月的暑假工吧,先解決了第一學(xué)期的學(xué)費再說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
上了大學(xué),堂堂男兒,還能被生活費逼死不成?
胡亂洗了把冷水臉,顧明俊便和室友們一起朝教學(xué)樓趕。
劉亮肥胖的身軀,從背后壓過來,一把勾住了顧明俊的肩膀。
“嘿嘿,顧明俊,你上午好厲害??!逼得王大眼鏡吃粉筆了呢!”
王大眼鏡是化學(xué)老師王一舟的別名,因為他近視度數(shù)深,眼框配得特別大,同學(xué)們便在背地里給他起了這么個外號。
顧明俊淡淡一笑:“我也是超常發(fā)揮了,平時考試,我連你都不如。”
劉亮道:“哎,你說王大眼鏡要是吃下粉筆,那會不會被毒死???”
說完,他便哈哈大笑起來。
顧明俊道:“你啊,真是不學(xué)無術(shù)!粉筆是由石膏制成的,石膏的成分是硫酸鈣,石膏性能穩(wěn)定得很,無毒?!?p> 劉亮瞪著綠豆小眼,嗬嗬的叫道:“是嗎?粉筆居然無毒?王大眼鏡想必早就深知這一點吧?難怪他真敢吃粉筆呢!這家伙,鬼得很!”
顧明俊笑道:“數(shù)千年來,中醫(yī)用生石膏,也就是含有結(jié)晶水的硫酸鈣煎服,外用煅石膏,也就是熟石膏敷患處??梢郧鍥鼋鉄幔蛑箍?,生肌斂瘡呢!王老師是化學(xué)老師,你以為他不懂這些???所以他才敢嚼著吃!”
劉亮嘖嘖兩聲:“哎呀,顧明俊,不得了??!你連這個也知道!”
顧明俊道:“粉筆本身無毒,但粉筆灰對人體健康是不利的,吸多了粉塵,可能引起鼻、咽、喉部不適?!?p> 這一番學(xué)霸言論,自然又引來劉亮的贊嘆不已。
到了教室,顧明俊看到宋清如已經(jīng)坐在座位上了。
看到他走過來,宋清如朝他伸出手來。
“什么?”顧明俊不解的問,隨即笑道,“要我還餐費???下個星期吧!”
“你寫的東西??!”宋清如輕輕擺了擺手,青蔥也似的手指,紅潤可人。
“我寫的什么?。俊鳖櫭骺±^續(xù)裝傻。
宋清如也不是省油的燈,說道:“你寫給我的情書!我要看!”
這一來,犯尷尬的人就是顧明俊了。
顧明俊坐下來,攤開一個本子,在上面寫了一行字,撕下來,折了一下,這才遞給她看。
宋清如看到上面寫的是:“早上醒來,覺得自己甚是喜歡你。我想要在茅亭里看雨,假山邊看螞蟻,看蝴蝶戀愛,看蜘蛛結(jié)網(wǎng),看水,看船,看云,看瀑布,看宋清如甜甜地睡覺。”
這就是顧明俊寫的“情書”了。
其它人看了,或許不懂。
但宋清如看到,卻是秒懂了。
她的名字叫宋清如,家人給她取這個名字,肯定也跟她講過另一個名人“宋清如”的故事,也給她看過名人“宋清如”有關(guān)的詩書。
顧明俊能寫出這兩段話來,倒也出乎宋清如的意外。
這和她眼里的顧明俊,太不一樣了!
以前的顧明俊,除了說一些痞痞的話,惹她生氣之外,就只知道上課打瞌睡啊,他幾時變得這么厲害、這般讓人刮目相看了?
宋清如看著這封“情書”,忽然有些癡癡呆呆的了。
顧明俊輕咳一聲:“那個啥,我寫著玩的,你不要當(dāng)真啊,也千萬不要喜歡上我??!我這樣玉樹臨風(fēng)的翩翩公子,將來喜歡我的女生會很多的呢!”
宋清如撲哧一笑:“你想得美!哎,你成績怎么這么好了?”
顧明俊搖了搖頭:“摔的唄!”
宋清如莞爾一笑:“你太幽默了?!?p> 一次考試得了滿分而已,顧明俊的長項是化學(xué)和作文,其它科目都是弱項??!
所以,他不會因為一次100分而膨脹。
接下來的課程,他很認(rèn)真的聽講,不懂的就問學(xué)霸同桌。
晚餐,顧明俊不好意思再蹭宋清如的飯,便找死黨劉亮借了十塊錢,對付接下來的幾餐飯。
劉亮也是星城本地人,和顧明俊意氣相投,兩人玩得來,只要下了課,兩人一起吃飯、一起打球,形影不離。
周五放假后,顧明俊和劉亮一起走出學(xué)校。
“去我家打游戲?”劉亮邀請顧明俊。
他家就是開游戲廳的。
這家伙沒能考上大學(xué),后來也是子承父業(yè),開了家電玩店,生意倒也蒸蒸日上,可惜因為一場莫名的火災(zāi)而變得赤貧如洗,在顧明俊重生之前,劉亮也是個悲劇式的人物。
顧明俊搖了搖頭,拍拍他胳膊:“亮子,我有事,今天就不去了?!?p> 劉亮揮揮手:“那下周再見。”
兩人在校門口分道揚鑣。
顧明俊來到公交車站。
348路公交車龍游大海般的快速靠了過來,車門啪的打開來。
顧明俊上了車。
正是下班放學(xué)的高峰期,座無虛席,連站的地,也要用力去擠。
顧明俊一手吊著橫桿,仰頭看了看車廂里貼著的站牌,盤算著在哪一站下車。
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只不規(guī)矩的手,捏著一把長長的鑷子,在一個女生的后腰處大膽試探,然后旁若無人的往她的上衣口袋里伸進去,連著戳了幾下,又夾了幾下。
顧明俊擠過去,拍了拍那個女生的香肩。
女生是寄宿生,一手扶著行李箱,一手拉著吊環(huán),她愕然轉(zhuǎn)過頭,驚訝的道:“顧明???”
“宋清如——,那個,我問下,幾點了?”
“快六點了啊,你不是戴了手表嗎?”
“你的表也快六點了嗎?好巧?。 ?p> “……”宋清如無語的笑了笑,“你怎么坐這趟車呢?你回家不是要坐139路嗎?你不會上錯車了吧?”
她私心里以為顧明俊是在尾隨自己回家呢,心里泛起一陣羞澀,臉蛋紅艷艷的,白嫩可人,似乎能掐出水來。
“有事。”顧明俊沒有多說,往她和那個扒子手中間一擠。
扒子手財路被斷,臉色一黑,見他是個學(xué)生娃,便不害怕,兇狠的瞪了他一眼。
顧明俊臉色肅然,還以一個嚴(yán)厲的眼神。
扒子手到底不敢逞強,挑釁的揚了揚下巴,轉(zhuǎn)過身擠到車廂里面去了。
“宋清如,你有錢嗎?借給我吧。下周一還你?!?p> “可以啊,你要借多少?”宋清如往外衣口袋里一掏,隨手掏出一把錢來,有整票也有零票,粗略一打眼,怕有七、八十塊錢。
難怪那扒子手死盯著她呢,原來這么有錢!
“當(dāng)然是韓信將兵多多益善了?!鳖櫭骺≌f著話,同時看向她的雙眼。
宋清如沒有絲毫猶豫,大大方方的將手一伸,把所有的錢往他手里塞。
顧明俊微微一訝,接過來,低聲說道:“你以后的錢,不要放外衣口袋里。容易被人惦記?!?p> 然后,他將錢塞進自己口袋。
“你行李箱呢?”宋清如見他兩手空空,便問道。
“要什么行李箱?。课乙惶滓路?,能穿一個星期!每周回家換一套就行了?!?p> “???真的假的?”宋清如發(fā)出不可思議的喊聲,“你們也不嫌臟嗎?看你們天天打球,臭汗一身一身的?!?p> “當(dāng)然是假的了,”顧明俊反手拍拍書包,“喏,就一套換洗的衣服,放在書包里裝著呢!”
“那你的書呢?”
“周末是用來玩耍的,誰還帶書回家啊?在學(xué)校還沒看夠?”
“???”
這個男生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顛覆了宋清如的三觀。
她很想勸學(xué)幾句,但一想到化學(xué)成績和作文,她便啞火了。
有些學(xué)生就是這樣,游戲玩得溜,課外活動積極參與,學(xué)習(xí)成績也能拔尖,各個方面都突出,那些用盡吃奶的力氣、花光所有時間、上了各種培訓(xùn)班的同學(xué),對這種人只能望塵莫及。
可是很明顯,顧明俊并非這種人啊?
他,怎么變了樣子?
說話也這么中聽了!
宋清如正自胡思亂想著,車到站了。
顧明俊下車前,忽又回過頭來,問道:“你怎知我坐139路車回家?你平時是不是也有關(guān)注到我?”
“……”宋清如鬧了個大花臉。
顧明俊燦爛的一笑,下了車。
宋清如看著車窗外面那個高瘦的背影,疑惑的思索:顧明俊怎么在這里下車呢?
這里是新建的別墅區(qū)啊!
他是有什么親戚住在這里嗎?
怔忡間,她忽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到了站,卻忘記下車了,連忙喊道:“司機師傅,等一等,我在這站下車!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