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歧路彷徨
金鑾殿的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映照著陳檀略顯蒼白的容顏。
她站在高高的臺階上，俯瞰著熙熙攘攘的京城，心中卻一片空茫。
子墨，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那個和她一起夢想著仗劍天涯、快意恩仇的少年，如今只剩下一個冰冷的墳塋。
她緊緊攥著腰間的佩劍，指節(jié)泛白，仿佛要將所有的悲痛和憤怒都傾注于這柄冰冷的武器之上。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些曾經(jīng)的歡聲笑語，如今都變成了尖銳的刺，一下一下扎在她的心上。
熱鬧的人群在她眼中模糊成一片，只有那刺骨的孤獨，將她緊緊包圍。
“陳檀，”一個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沉寂。
趙將軍闊步而來，厚重的手掌輕輕落在她的肩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還好嗎？”他的語氣中滿是關(guān)切，眼神中也流露出幾分憐惜。
他看著眼前這個堅韌的女子，心中五味雜陳。
陳檀的身子微微一顫，卻并沒有回頭。
她只是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吐出。
這簡單的動作，卻仿佛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她沒有回應趙將軍的問候，并非有意冷落，而是此刻的她，實在不知該如何作答。
趙將軍的手僵在半空，最終還是緩緩放下。
他知道，陳檀需要時間，需要空間，去消化這一切。
他默默地站在她身后，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峰，為她遮擋著風雨。
良久的沉默后，陳檀終于開口，聲音低啞得如同砂紙摩擦：“趙將軍，你說，這天下之大，可還有我容身之處？”
趙將軍聞言，心中一緊，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知道，陳檀并非真的在問他，而是在問自己。
陳檀突然轉(zhuǎn)身，目光如炬，直視著趙將軍：“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彼Z氣堅定，不容置疑。
“我陪你一起去！”趙將軍脫口而出，語氣中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切。
陳檀微微一怔，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這抹笑容，卻比哭還要讓人心疼。
“不必了，”她搖了搖頭，“有些路，注定要一個人走……”她轉(zhuǎn)身，決絕地走下臺階，留給趙將軍一個蕭索的背影。
“等等！”一個尖細的聲音突然劃破空氣，打破了這凝重的氣氛。
一個身著宮裝的老嬤嬤，步履匆匆地從宮內(nèi)跑了出來，手中捧著一個錦盒，氣喘吁吁地喊道：“陳姑娘，留步！皇上…皇上…”
劉嬤嬤好不容易追上陳檀，彎著腰，喘著粗氣，斷斷續(xù)續(xù)道：“陳…陳姑娘，皇上…皇上他…”陳檀停住腳步，回過頭，目光落在劉嬤嬤手中的錦盒上，眼神復雜。
劉嬤嬤緩過氣來，恭敬地將錦盒打開，里面金光閃閃，珠光寶氣，還有一卷明黃色的圣旨。
“皇上感念陳姑娘一片忠義，特賜黃金千兩，良田百畝，城中宅院一座，望姑娘放下過往，安度余生?！?p> 陳檀看著那耀眼的金銀珠寶，心中卻沒有絲毫波瀾。
這些身外之物，于她而言，如同塵埃。
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她想要的是子墨，是那個和她一起策馬江湖，笑傲天下的子墨。
可是，子墨已經(jīng)不在了，永遠地離開了她。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將眼眶中涌起的淚水生生逼了回去。
劉嬤嬤察言觀色，見陳檀神色黯然，便柔聲道：“陳姑娘，老奴在宮中幾十年，什么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可這人生啊，就像一條奔騰不息的江河，總有激流險灘，也有風平浪靜。子墨公子已逝，姑娘節(jié)哀順變。皇上體恤姑娘，賞賜如此厚恩，姑娘就安心接受吧。往后余生，好好過日子才是正經(jīng)。”
陳檀的心微微一顫。
劉嬤嬤的話，如同一道暖流，緩緩流淌進她冰冷的心房。
是啊，子墨已經(jīng)不在了，她活著，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子墨。
她應該好好活下去，替子墨去看這大好河山，去完成他們未竟的夢想。
她緩緩睜開眼睛，目光落在劉嬤嬤慈祥的臉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她伸手接過錦盒，卻并沒有打開，只是緊緊地握在手中，仿佛握住了子墨溫暖的手。
“嬤嬤…”她剛開口，卻又頓住了，內(nèi)心深處仿佛有兩個聲音在激烈地交戰(zhàn)，一個聲音告訴她，接受皇上的賞賜，過平靜的生活；另一個聲音卻在吶喊，她不能就這樣放棄，她要為子墨討回公道，要讓那些害死子墨的人付出代價。
“嬤嬤，我…”陳檀的聲音有些顫抖，她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心中所想，只是緊緊地攥著錦盒，指節(jié)泛白。
陳檀深吸一口氣，將錦盒輕輕推回劉嬤嬤手中。
“嬤嬤，替我謝過皇上好意。黃金千兩，良田百畝，安穩(wěn)生活，并非我之所求。”她的聲音雖然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子墨含冤而死，如今沉冤得雪，我已心滿意足。但子墨生前胸懷天下，不愿困于一隅，我亦如此。我想要憑借自己的力量，去看看這大好河山，去完成子墨未竟之志。”
劉嬤嬤愣住了，她沒想到陳檀會拒絕皇上的賞賜。
正在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從大殿內(nèi)傳來：“陳檀，你很有膽識?！被实劬彶阶叱觯抗饩季嫉刈⒁曋愄?。
“朕欣賞你的勇氣。子墨蒙冤，朕心中有愧。今日，朕當著你的面宣布，解除對子墨家族的一切限制，恢復子墨家族名譽，昭告天下！”皇帝的聲音擲地有聲，響徹整個皇宮。
陳檀心中一震，一股暖流涌上心頭。
她朝著皇帝深深一拜：“謝皇上隆恩！”一絲欣慰的笑容終于在她臉上綻放。
這是子墨沉冤得雪后，她第一次露出如此真心的笑容。
“陳檀，你要去哪里？”趙將軍上前一步，關(guān)切地問道。
“天大地大，我想去看看。”陳檀的目光投向遠方，眼神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我陪你一起去！”趙將軍毫不猶豫地說道，“你一個弱女子孤身在外，我不放心。讓我保護你！”
陳檀猶豫了。
她知道趙將軍是一片好意，可是她不想連累任何人。
“趙將軍……”
她最終沒有給出答案，只是深深地看了趙將軍一眼，轉(zhuǎn)身決然離去，身影漸漸消失在宮墻之外。
趙將軍望著陳檀遠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他緊緊地握著拳頭，暗暗下定決心：“我一定會找到你，保護你！”
陳檀策馬揚鞭，一路向西。
夕陽西下，將她的身影拉得老長。
她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會帶來怎樣的未來，但她心中只有一個信念：為了子墨，也為了自己，她要活得精彩！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傍晚的寧靜。
一個粗獷的聲音劃破長空：“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